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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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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界秋光净,中元夜气清,中元节原本就是个鬼节,天地至阴,被放出的孤魂野鬼都是那些枉死惨死的冤鬼,本在炼狱和地狱间徘徊缠绵,不得托生,据说阴阳两界中那条往生道漆黑一片鬼难寻,倘若这一日有一盏灯指引,便可找到黄泉路,于是百姓都于晚食前,在门前的溪流内放好安渡亡灵的河灯,便早早的闭门休息,山林草木间,虫鸣兽行俨然息鼓,只见河灯缓缓的连成一片花海,火光透出符咒的静穆安详,生者没有忘记那些痛苦的逝者,这荷花灯也就是一桩善事了。

      迦若素衣长衫,额间墨色的宝石反着内敛的光晕,静静的看着山下,想着尘世走一遭,众生苦乐繁华拜尽,兴许还不如这一夜的河灯来的安宁,突然间他被圣湖中两盏小小的白荷花吸引,湖底的怨灵都欲挣逃圣水的束缚,水波暗暗起伏,看花灯旋转着远远的飘离月宫,飘去那个不知尽头的地方,突然眼神定在白纸的花瓣上,用娟秀玲珑的朱色写着的咒语,祭司心中不免有些诧异,明知道不肯能带走些什么,他还是若有所思的望着,慢慢的缓和了悲悯的神色,扶了扶额头,嘴角浮出不易觉察的笑意,立马转身离开。

      今夜众人都去了忘川传灯祈和法会,留在月宫中的只有不管事的侍从们,一路上月华满地,暗暗的投来花间里斑驳的倒影,一如百年前。山寺有悬钟,一日一撞,心如止水,千年亦不变,但是属于人的时间原来过得这般快,想着想着,迦若绕过了神殿走到殿后的一间抱厦前,这轩宇的地势比起神殿还略高,一看就住着一位女子,飞檐角瓦无不透出宁静圣洁,殿檐的小兽依势列开,每只神态玲珑可爱,矮矮却直直的蹲坐着仿佛在朝天叫嚣要忠心守护殿里的主人,殿内层层叠叠的秋香色门纱绣着精致的暗纹,纱帘后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百无聊赖的坐着,对着面前的不知何物发呆,看了不久,突然那个身影怔住,慌慌张张的伸手荡开了面前的石盆里的水,指尖还湿漉漉的就提着裙摆跑了出来,

      “我看见朱儿走了,还以为那是你”明河又急又惊的说道,

      迦若从一开始就盯着她欲藏在身后的手指,看不出任何表情

      “迦若,你怎么来了?”明河此刻的好奇不无道理,自从听雪楼犯境,迦若就时常连夜不归,问孤光清辉没有一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或者和什么人见面,换做是从前明河只当是,祭司一向来去随意自有打算,也无需和她多言,但是从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那件事发生后,明河越来越想知道这个和自己和拜月教生死与共的人,心里到底的想法,她甚至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她一定要知道,所以今夜明知他不会去传灯法会,于是拿来了水镜,在屋内打算偷偷的看是什么让一向无意于任何事的迦若夜夜牵肠挂肚,没想到刚一打开,就看见了他站定在自己内殿前,同样朝着水镜那一头看向她,明河又羞又惊,四目相对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把幻术打散,

      "凤凰花早就开了吧"两人相对许久,明河心里还在想着怎么解释,只听见迦若淡淡的说了一句,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什么?”明河回过神来,像个侥幸的小孩,“哦,是吗,对啊,月宫本来多有奇珍异草,可惜唯独没有最普通的凤凰花”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露出一种熟稔的渴望,

      “西市过了九曲桥,天街上凤凰花已经花开如海”

      “这是真的吗?就是那条街头种了十六棵凤凰树的天街?”明河止不住的欣喜,神女一生都要奉献给月神,自小居住在月宫内,不要说到宫外的世界走动,就连离月宫不远供常人朝拜的的月神庙都未曾踏足过,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凤凰树,可是每年仅有的几次露面的法会都不是花开的季节,听说凤凰花开成簇一树如火,叶大如羽,花红如冠,更神奇的是,花开花落,颜色却不会败退,犹如涅盘,自古南疆人便信仰这是凤凰的化身,

      迦若点点头,看向寝殿的瓦檐,只见排头的那只独角小兽突然活了过来,对天长鸣一声,清亮震耳,一跃下地,变成了一牛大小,踏步走向明河,低低的喘气蹲下,明河不可置信的看着迦若,

      迦若拍拍幻兽的头“上来,今晚就去天街”

      天街原本是近海的一块大滩涂,没有人居住,当地的苗人常在此与商船往来,后来汉人的皇帝建了城墙,设了边防在外,墙内便成了当地有名的市集,满街的凤凰树,各地的旅商以及本地的商户都在树下设店叫卖,若不是中元节不宜夜行,不然白天晚上通宵达旦,酒铺林立不亦乐乎,好似天堂,所以被叫做天街,明河只看见眼前一树树如火如荼,远处海浪拍岸,和幽静神秘的月宫相比俨然是另一个世界,

      与此同时迦若也看着明河,看着这个女子如此高贵也如此寂寞,换做是一般官府或者员外家的女儿,以她的年龄应该嫁做人妻,生儿育女,可想来的最大的忧愁也不过是凭栏听雨,临窗念夫安,怎样都是安稳平静过一生吧,然而她却是个高处不胜寒的神女,没有母爱的童年,背负了一整个教派命运的无奈,又与他联手弑母的杀戮血腥,世人只当他们这样的人是神仙,哪里又知道,在这世上有很多东西对他们而言,看似普通却是镜花水月一般难以触及,

      迦若走近,挽起明河涂了妃色丹蔻的手,看着她亮如星辰的双眼,不远处就是盛大的法会,身后是整个世界,然而眼前却只有一个人, “明河,我没有忘记从前答应过你的事” 前天说过的话,昨天就忘了,今天答应的事,明天兴许也不会实现,这不就是常人的一生么,想起来便说是今后再去赏花赏鸟吧,可是。。。“今夜,我看见你写在河灯上的名字”

      明河一怔,诧异的看着迦若,好像看着一个受了伤的人,看他的鼻梁像山峰一般,分开双脸的阴晴,一半是无人能懂的淡然,另一半是有她参与过的悲伤,看了许久问道“那就是你想要的么?”魂魄遁入六道,在三清天外等来世,彻底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此生,离开你不喜欢的尘俗那些你看惯了都懒得拆穿的尔虞我诈,离开拜月教,离开。。。我,

      听了这话,迦若不说话,揽住明河的后肩,握着她的玉手扣着腰把人拉向自己,低头把脸埋在她如黛的发丝间,彻底埋进凤凰树的阴影里,世界纵然安静,声音却还是低的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不是”,那不是我的执念,常人哪里能觉悟到那个今后的花早就谢了,鸟儿也无影无踪,即便有遮天的双手也奈何不了命运的无常,今夜降六合,我只想给你一朵永远都不会褪色的花,

      明河没有料想迦若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突然没了主意,耳畔有男子特有的深沉的呼吸,便不自觉的将脸靠近,睫毛软软的扫过迦若的鼻尖,唇畔感觉到略微的湿软在缓缓靠近,忽然一树的凤凰飘扬,羽翼乘风,

      “何人胆敢闯我结界?”迦若霎时转身眼神忽变,

      原本卷蹲在一旁的独角小兽,猛地一下跳在两人前方,幻化出嘲兽的狰狞模样,结界露出了青色的流光,结界外,竟然是长着血盆大口,急于冲进结界的饕餮,

      “朱儿?!“迦若一挥袖,结界解除,“可是法会有什么事?”走近一看,只见那饕餮的口中吐出一块染血的衣料,迦若捻起细瞧,认出是青冥的衣角,祭司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夜幕里,那饕餮回头看了看明河,也腾空而去,只留受惊了的明河退回树下,嘲兽走近,用圆圆的鼻子,蹭了蹭明河,呜呜的低鸣,吐出热气喷在她手边,明河只好抬手摸摸幻兽的头,惊魂不定的回到月宫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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