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零》洛君临

4、怪老太

　　夏弦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巴士摇摇晃晃，似乎已经离城镇很远了。道路都是泥巴路，宽度

　　只能容一辆巴士通过，路两边的半人高的灌木丛，再后面就是参天的树木，应该有些年岁了。放眼望

　　去，全是黑漆漆的一片，偶尔会传来不知名的夜鸟的叫声和扑腾翅膀的声音。
　　夏弦月抬头，透过车顶透气的天窗，能看到天幕如一条狭窄的带子悬在上方。这里跟那条巷子还真

　　是如出一辙，那路的前方是不是也会是为她精心设计的陷阱呢？
　　夏弦月头痛的扶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罪了那些人，费尽心思的整她，有什么深仇大

　　恨值得这么做？
　　大巴又摇摇晃晃的前行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在一个分岔路口停下了。夏弦月拿好行李，跟着前面的

　　人下了车。
　　等他们脚刚站到地上，车门“咵”地一声关上，然后绝尘而去，而他们所站的这条岔路的路口，竖

　　着一块木牌，写着“我在此地候驾光临”，字是用红色的油漆写的，大晚上看着像是血写的一样，让

　　人慎得慌。
　　路的两边交错挂着许多的灯笼，放眼看去，一直延伸到很远，看不到尽头，说的路，不过是被人踩

　　出来的小径，都是杂草，所幸都知道脚踝那么高。
　　“哇，好漂亮，感觉像祭典一样。”同行的女孩兴奋的大叫，挽着身边的男孩。
　　夏弦月这才开始注意身边的人。他们一行共五个人，那女孩子和她身边的男孩子像是一对情侣，刚

　　出社会的样子，看起来很年轻。在他们后面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身形瘦小，但脊背挺的直直的

　　，一看就是一倔强的老头。还有一个栗色头发的男人，目测180以上，穿着讲究，恐怕又是哪家公子哥

　　。不过，大哥您能别在大晚上还戴副墨镜么？还有那一直挂在嘴边的笑是怎么回事？
　　啊——奇怪的人！没事到这种地方来的人都很奇怪，虽然夏弦月也是其中一员，但她来这里的目的

　　和他们不一样。她考虑是否要和他们分开走，但路只有一条，旁边是森林，黑黢黢的看不清，还是先

　　进去了再说吧！
　　一路上听着女孩的叽叽喳喳，浏览着路边灯笼上的绘画，时间不知不觉，也没觉得多累，等回过神

　　来，路已经到了尽头。一个像门框一样的木头架子立在那里，顶上木板上写着“旺家村”三个字。木

　　框靠近地面的地方已经腐朽，可以看见许多的虫洞，几人从下面走过去的时候真担心它会突然垮了。
　　村口有一颗很大的树，只是光秃秃的，但树又不像的死了，在这个植被繁茂生长的季节片叶不生，

　　显得很异常了。村里的布局很简单，一条路从村头通到村尾，房子排布在两边，但房子所在的地势要

　　高出路面一米多。夏弦月怀疑那不是路，是沟渠，但确实又是连着他们来时的路的，让人猜不透当初

　　设计者的心思。一眼就可以看到路尽头，一片光秃秃的山坡，满是奇形怪状的大石头，村子四周都是

　　森林，似乎出于森林深处。
　　夏弦月一行人沿着中间的路边走边观察两边的房屋，都是一些青砖瓦房，门都上了锁，墙面上散布

　　着绿色的植物，夏弦月蹲下，发现路边的土坯上也满是那种植物，凑近了看，发现都是一些藻类，似

　　乎都快枯死了，这种东西怎么会长在地面上？
　　“那边有光。”
　　听到声音，夏弦月站起身，看见村尾的一间房子里透出微弱的光亮，忽闪忽闪的，似乎随时可能消

　　失。
　　很快就到了那房子前，一扇朱红色的木门，油漆斑驳，门梁上的匾上字迹模糊，已看不清写的什么

　　了，外面筑起两米高的围墙，只能看到里面绿瓦的房顶。一路看过来，也就这家的房子比较气派了，

　　应该是这里的富人。
　　敲了门，在外面等了几分钟，便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走的很慢。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门外的客人等

　　着。
　　“吱呀”老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嘶哑，一张满是沟壑惨白的脸出现在门缝里。年轻的女孩吓得躲到

　　男友身后，男孩也颤抖着护住身后的女孩。
　　昏黄的油灯被举高，众人才看清原来是一位穿着深色外衣的老妇人，刚才光线不明，所以才会以为

　　只有一个头悬在那里。
　　老妇人浑浊的双眼扫视了在场的人，然后侧开身，“进来吧！”说完就向里走去，走了两步，发现

　　没人跟上来，就回头说：“你们不是借宿吗？快进来吧！晚上是那些东西的时间，你们呆在外面不好

　　，不好。”说完，就径自在前面带路。
　　同行的老头率先跟了过去，然后是墨镜男，夏弦月也跟了进去，那对情侣走在最后。
　　过了前厅，又穿过一道门，到了后院，回字形的长廊，中间的池塘，除了他们进来的地方，其他三

　　面都是房间，镂空的花雕木门窗，古色古香，只是透着一股衰败之气。
　　“你们随便选吧！”老妇人转身离开，在门前停了下来，头也不回说了句“晚上听到任何声音都别

　　出来，要不然会被他带走的，”佝偻的背影子啊昏暗的灯光里忽明忽暗，最终消失在某间房间的门里

　　。
　　看起来每个房间都一样，夏弦月也没有浪费心思去选，就找了离自己最近的那间，只是在关门的时

　　候，栗发男子在经过她门前时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进了她隔壁的房间。夏弦月满头雾水，难道他本来

　　要选这间？
　　放下行李夏弦月看了房间的摆设，门左边的墙上是一人高的衣柜，对面是一张桌子，桌上倒扣着四

　　个杯子，右边是一个拱形的门的设计，里面就是床。看起来都蛮干净的，被褥也像刚晒过的，充满了

　　阳光的味道。倒在床上，夏弦月回忆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种种。儿时的小镇，再到这个莫名其妙的

　　村庄，生活如同脱缰的野马，偏离了原先的轨道，原想平淡了此一生，看来是自己太天真了，普通人

　　的生活，终究是她的奢望罢了。
　　翻了个身，夏弦月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还是睡一会吧！闭上眼，只想浅浅的补

　　个眠，奈何困意袭来，夏弦月黑来不及躲想，就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啊——啊——”凄厉的惨叫，慌乱的人群，滔天的洪水从上倾泻而下，瞬间吞噬掉所有的生命，

　　有的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消失在滚滚的洪流中。水下的世界就像是修罗场，到处漂浮着发胀的尸体，

　　脸上保持着临死前的惊恐表情，房屋的残骸中飘出黑色的头发或是白的发青的手脚。夏弦月看着眼前

　　的一切，胃里剧烈翻腾，胸口一阵窒息，难过得像是溺水的人。
　　“哈”睁开眼，天已经大亮，光线里漂浮着细小的粉尘。夏弦月坐起身，被汗水打湿的衣服黏在身

　　上特别难受。找了件衣服换上，夏弦月倒了杯茶，握着茶杯，看着里面淡黄色的茶叶水，又想起昨夜

　　的梦，顿时觉得胃疼，放下茶杯，透过门上的镂空花纹看着外面的阳光灿烂，霎时有种活着真好的感

　　觉。
　　“昨晚怎么睡的那么沉？还做了那个梦？”夏弦月打开门，想晒晒太阳除除身上的晦气，却发现阳

　　光根本照不进廊檐里来。看着被阳光照耀着的池水，而自己却身在阴影里。心想，那些死去的人是否

　　也这样羡慕着活着的人。
　　“早上好！”栗发男人坐在房廊的栏杆上笑着向夏弦月打招呼，琥珀色的眼珠逆光而视，隐隐泛着

　　红光。
　　“哦！”夏弦月敷衍的应付他，带上门打算去周围看看。
　　“这么冷淡，人家可是会伤心的！”
　　带着撒娇音的男声蓦地在耳边响起，呼吸喷在脖颈上一阵酥麻。夏弦月反射性地用手肘攻击身后人

　　的腰腹，却没想到对方抓住她的手腕，将她转过来，扣在自己怀里，一只手将夏弦月双手反扣在她身

　　后，一只手搂紧了她的腰，让她紧紧贴着自己，压在房廊的柱子上。
　　“真是暴躁的小猫。”男人将脸伏在夏弦月脖颈间，嗅着她的味道，“你的味道和其他人不一样，

　　不过，我很喜欢。”
　　夏弦月越是挣扎，腰间的手就收得越紧，像这样和一个男人贴得这么近是从未有过的，而且这男人

　　身上淡淡的蔷薇花香充盈在鼻尖，竟然让她不是那么讨厌。“你放开我。”夏弦月将脸瞥向一边，男

　　人细细地呼吸拂过她的耳际，让她有些心慌。
　　男人看到夏弦月通红的耳朵，咯咯的笑了，“小猫咪，做我的女人，怎么样？”
　　“放开。”夏弦月有些生气了，还有心脏“扑扑”跳是怎么回事，其实，近看，这个男人长得不错

　　，只是脸上总是挂着意义不明的笑，给人不正经的感觉。说到不正经，那个家伙也是，但他跟眼前的

　　男人不一样，至少列云枫不会这样强迫女性。
　　“大白天的在我个老人家面前拉拉扯扯，现在的年轻人呐，唉，世风日下。”同行的老大爷幽幽地

　　冒出一句，摇着头，背着手，从旁边经过。
　　夏弦月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跟一个陌生男人拉拉扯扯确实不好看，“你TM有完没完，放开。”
　　见她真的生气了，男人讪笑着放开，“我没想惹你生气。”
　　夏弦月瞪了他一眼，警告他要是再这样，她就真的不客气了。活动了手脚，夏弦月按原计划准备出

　　去看看，说不定那个把她引到这里的家伙就在附近的某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栗发的男人也跟上来，脸上依旧挂着微笑，“穆兰斯，我的名字。”
　　夏弦月晃了会神，走到大门口才回过劲来，“木兰诗？”
　　在四周转了转，由于晚上月光朦胧，看不大清楚，不过现在阳光灿烂，站在村尾的山坡上，下面的

　　村庄一目了然，只是极目远眺，依然看不到森林外的景象。
　　“哦-这石头真有趣。”穆兰斯跟着夏弦月到处走，见她只是看着村子发呆，自己无聊就研究起身边

　　的石头。
　　“回去吧！都中午了。”夏弦月跳下石头，在石头之间狭窄的间隙中穿过。
　　“诶，你不看吗？真的很有趣啊！”穆兰斯跟在她身后，执意叫她好好看看。
　　“好了，我看了。”夏弦月瞟了一眼身边的石头，然后继续向前走。富家公子哥，在这乡野之地，

　　好奇也是难免的。夏弦月这样想着，也没怎么特别在意。
　　刚从土坡上下来，就碰到了和他们一起来的老头，夏弦月出于礼貌打了声招呼，谁知老头特拽的理

　　都不理，转身就走了。夏弦月自讨没趣，摸摸鼻子，朝住处走去。
　　“小猫咪，这绿色的东西是什么啊？”穆兰斯指着土坯上的植物问，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夏弦月看了眼，告诉他是青苔，专门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
　　“那为什么长在这儿呢？”
　　“嗯？”对啊，这里虽然比房屋的地势低，但一直都照的到阳光的啊？夏弦月看了下周围，爬上土

　　坯，来到路边的房子跟前，墙上，门窗上，房檐上，到处都长着这种喜阴的植物。可······
　　夏弦月手扶着墙面沉思，脑中蓦地冒出昨晚的梦，惊慌中差点被脚下翻起的石头绊倒，还好穆兰斯

　　接住了她。
　　“谢谢！”道了谢，夏弦月径自走回了住处，老太太已经准备好了午饭。夏弦月和穆兰斯刚坐下，

　　同行的老头就从外面进来了，看了眼夏弦月，也坐了下来。
　　他不是在我们前面先走的吗？怎么会比我们晚回来？思考同时，老太太已经把菜都端上来了，她自

　　己也坐了下来，已经开始吃了。
　　“不用等他们吗？”不是还有两个人没来，着老太太还真是不拘礼节。
　　“他们不在。”老头也拿起筷子。
　　夏弦月猜测那对情侣指不定是到哪过二人世界去了，也就没说什么，只是一撇头，见那女主人脸上

　　挂着诡异莫辨的笑容，霎时胃口全无，草草扒了几口了事，连穆兰斯一直盯着她看也没有心思去管了

　　。反正看她又不能填饱肚子。
　　整个下午，夏弦月都是坐在房廊的栏杆上望着上方四四方方的天空发呆，她懒得去找出那个红衣人

　　了，反正他把自己引到这儿，总不会就这么撂着不管了的，就让他去操这个心吧！坐了一下午，脖子

　　都酸了，洗完澡回房，正好遇到老太太从那对情侣的房间出来，把门锁上了。
　　夏弦月走过去，听见老太太嘴里一直念叨着“他们也不会回来了”。待她从夏弦月身边走过，夏弦

　　月才看清老太太脸上的表情，愉悦的笑容，目光炽热，像是目的达成之后的全然满足。目送老太太离

　　去，夏弦月想起白天看到的一切，几乎废弃的村子，独居的老太太，消失的情侣，还有老人口中的“

　　他”。这些是偶然凑在一起的，还是早有预谋？那个红衣人就这么把她晾在这，到底想干嘛？只是带

　　走她身边的人，迟迟不对她下手，这些太令人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