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听她诉说》俞广安

10、第 10 章

　　顾沁的这件事让我感触有点多，或许一张照片真的不代表什么，或许蒋潇雨平下心来向她好好解释便可。但，事实的真相，谁又知道呢？我在这件事情上，唯一的了解就是，爱情也许早已不再浪漫，而是多了很多争吵与偏执。
　　我看着不远处别着胳膊低着头认真听取交班报告的陈涵昇，竟觉得有些陌生。或者，我们根本从未靠近过。像这样我们之间隔着几个人的距离，像之前我们曾经唇舌交缠过的距离，都不算什么，他太自大，轻易就把工作中的强势感带入感情中，总是喜欢让自己处于主导地位，即使我也爱着他，但我们两人都不擅长爱情，如果我们恋爱了，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遇到顾沁这样避免不了的问题。如果注定受伤，那何必开始？
　　我苦笑，自己果然不适合爱情。

　　最近总在下雨，似乎很快进入了梅雨时节。
　　普外科人来人往，护士站传呼器的铃声几乎从未断过，我跟许多同事都顾不得喝水上厕所就被病人传呼。现在是外科疾病发病的高峰期，病区内收治的患者愈来愈多，幸好科室里床位还很宽裕，也不至于发展到要在走廊加床的窘状。需要手术的病人自然也多了起来，向手术室预约时，听说有时一个手术台一连四个患者都是我们科室的，而医生们则避免不了下一台手术喝一口水又必须重新穿上手术衣，站上手术台再次执起柳叶刀的现实状况。我在分院时重点在手术室，曾经陪着一个医师一连上过三个手术台，九个小时的超长时间，我都已受不了这样的疲乏，而他却一直绷紧神经让自己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一刻也不曾放松过。一粒粒豆大的汗珠印在他的额角，但他的眼里只有面前错觉复杂的器官与血管。或许穿上那一身白袍就等于穿上一种责任，一种使命。救死扶伤的代价也何尝微小？
　　我有些惆怅，不仅因为工作的繁忙。抬头看了一眼呼叫器上显示的时间，心中默默计算着陈涵昇自8床上去手术至现在已有多长时间了。
　　等一下，我为什么会关心这个？
　　拍拍自己的脑袋，示意自己工作认真一点，不能心无旁骛。铃声响起，我向着一个病房快速走去……

　　“啊会餐？”
　　“是啊，刘主任刚才说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所以今晚带大家放松一下。”晓楠松开皮圈，边打理自己美丽的卷发边对我说。
　　“没想到他老人家还挺善良的嘛，知道科室最近病患暴涨我们一个个的，都快忙疯了。”我洗着手，心想待会儿不用再为自己今天晚上吃什么而发愁了。
　　“是啊，他人确实挺好。不像我们护士长，抠门精！”她说完特意用力地甩了一下头发，可这个略粗鲁的动作也在她的身上显得很有风情，我羡慕她年仅23岁竟然可以生得这么动人，怪不得一大批的男人愿意追随她。
　　“喂喂，你们有没有得到情报啊？刘主任待会儿请吃饭耶！”我不用转过头也知道，这么欢快的声音一定来自于顾沁。
　　“早知道了啊，韩睿他们都已经去了。”晓楠耸耸肩，明显已经习惯了她的一惊一乍。
　　“难道说，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咯？”顾沁用手指指着自己，显得很不可思议。
　　晓楠拎着包崴着高跟鞋走了出去，不忘拍拍她的肩膀：“答对了。”
　　顾沁感觉自己有点处于下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连忙跳起，对着晓楠远走的方向：“什么啊！小丫头片子一个，耍什么酷。”
　　我失笑，走到顾沁身边，也拍拍她的肩膀：“我们走吧。”

　　我和顾沁一起走出住院部，已经不见了晓楠的踪影。
　　“肯定是有男人接她走了呗。”
　　“这可不一定，她不是去约会，而是科室聚餐，因为会懂，如果这样多少会显得有点招摇，而且容易引起旁人说闲话的。”
　　我心里嘀咕着，晓楠这个丫头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先过去了。
　　忽然，有辆车徐徐停在我们身边。
　　车后座的玻璃被摇下，张晓楠挂着大大的笑脸向我们招手：“我下了楼就看到陈医师了，正好搭他的车。你们快上来啊！”
　　听到是陈涵昇，我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不麻烦陈医师了，我和顾沁可以打的过去。”
　　即使车窗漆黑密闭得我连他的一丝影子也看不到，可是他就在车里，我能很强烈的感受到他的声息。我又与那种久违的无形压迫感重逢。
　　“为什么啊？”，顾沁又显得很难以置信，“有车不坐你傻啊，一个科里的人你还客气！”
　　说完，她就甩了我的胳膊，径直绕向车的另一边，毫不犹豫地拉开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他终于摇下车窗：“陈护士呢？”他只转过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语气里，依旧如上次在换药室那般的波澜不惊。
　　我无法，只好打开车门，和晓楠挤在了一起。
　　“挤死了，挤死了，陈天璐你还真非得和我们坐在一起。”顾沁马上叽叽喳喳的抱怨。
　　“我又不高兴绕路。”我脸上堆着假笑，敷衍着回过话。
　　“X！比我还懒。”
　　我继续假笑。
　　车子慢慢发动，渐渐驶出院外，平稳地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大家渐渐都不再说话。晓楠掏出手机不知和谁聊得起劲，顾沁用右手托着下巴发着呆。
　　而我的正前方，那个人的后脑勺几乎霸占着我的视线。
　　转过头，我故作望向窗外。却忽然强烈地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力量强烈地凝望着我。我转过头，正好发现陈涵昇透过后视镜一直看着我，我们目光接触了不到一秒钟，他就很快淡淡地闪开。
　　我也低下头，却好久才缓回心情。

　　会餐的地方是一个四星级的酒店。我们不惊赞叹道，刘主任果然出手阔绰，科室里的人一起吃个饭而已，还这么讲究。
　　我们科室里的人人多，所以所在的包厢还是偏大的，共三张大圆桌。看来领导到了有些时候了，四个主任医师各坐在一角的麻将桌上聚精会神地互相‘算计’，周围的中级医师和年轻医师们围在一旁观看着。
　　“主任。”
　　“主任晚上好。”
　　我们忙着弯腰打招呼，四个老先生却全然顾不到我们，只个个稍微点了下头。
　　“小姑娘们全都先坐下吧，我和许主任他们再打一圈就好。”刘主任看了我们和站在一旁的其他护士一眼，慢悠悠地发话。
　　像是听到命令一样，我们几个小的才慢慢挪动步伐向餐桌走去。
　　又是一声门被打开——
　　“哟！我们的陈大医师到啦。”
　　“刘主任，你的爱徒来了。
　　“听说才下一个脾破裂的手术？”

　　…………
　　我准备拉开椅子的右手滞了一下，随后才继续完成这个动作，缓缓坐了下来。
　　他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
　　“抱歉，我来得最迟。”
　　“是啊，手术结束得有些晚。”

　　…………
　　他和身边的同事熟络地招呼着，连主任他们都起了身一个个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知为什么，刚刚还因为麻将局而显得有些沉重的气氛，却因为他的到来而迅速活跃起来。餐桌上几个护士也掩着嘴笑着偷偷讨论他。
　　我在心里苦笑，他好像总是这么轻易成为聚光的焦点。在外人看来无论是外貌还是工作，其实明明也不是最出众，最抢眼的，但他似乎就是有这个本事，不需要任何的哗众取宠，认真地做完他的每一台手术，负责好他的每一位病患，不用刻意彰显他的性别魅力，甚至在这方面算是薄弱点——却反而在许多异性眼中无意地加重了好感，就这么平步青云地让自己登上了高峰。受领导的宠爱，受病人的爱戴，受异性的迷恋，受长辈的喜爱，他的光坏让人嫉妒，他的高度让人难以够到，这也是我们之间最明显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