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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脸盲的潜在危险 ...

  •   第十七章

      古芷的医馆在慕容沉的暗中筹备下,很快就在风月楼的对面开业,取名“回春馆”。回春二字取得甚是精妙,一有妙手回春之意,二有回到春宵一刻的隐晦暧昧。与古芷的医术相得益彰,又将其暗中买卖画中点晴。

      开业当日,严知回派人送来一副裱了框的“妙手回春”挂在医馆的正中,字如其一惯风骨,张扬的大,就像是严家的招牌,生怕人不知道是他的手笔。这正是慕容沉执意要他挥毫泼墨的一大原因,不必凑前端详,在铺外随意一瞥,便知是何人手笔。

      随后,余润之和司徒景渊也各自遣人送上两盆松柏常青和两盆招财竹,而本尊却不肯现身相见。要知道古芷开的是医馆,若是他二人前来捧场,指不定被传有什么隐疾似的,还是礼到就好。

      这一日,雪停了数日,大地回春,绿意盎然。通和坊街道两侧的报春花一夜绽放,花团锦簇,娇艳欲滴。

      古芷应景地换了一袭浅粉色的轻纱罩袍,内里却仍是她穿惯的素色白衣,眉眼清疏,面无表情。

      医馆内放了数盆热水,热气升腾,一看便知是古芷看诊的惯癖,看病先看脚。

      古芷之名早已传遍京城,一早闻讯而来看诊的人大排长龙,冉妙忙得不亦乐乎,端洗脚水端得她手都要断了,还好有争书来帮忙。可争书却是一副老大不愿意的样子,虽说他是慕容沉的书童,可他家沉爷从来没让他干活这等粗活。

      慕容沉来得要晚一些。依他的性子,不求风骚动世人,只求轰动惊天地。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间医馆是他慕容沉的娘子开的,她娘子很有本事。他只需要往人群中一站,和古芷秀一秀恩爱,也就起到广而告之的效应,如此一来,医馆的生意亦会节节攀升。这就是所谓的名人效应。

      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慕容沉这一日特地换了一袭新作的锦袍,锦袍的料子是富有春意的粉色,将他深邃出挑的五官衬得丰神俊朗,带着勾人的风情。

      今日春色正好,温暖湿润,为了彰显他的风情,这个冬日长伴头顶的水貂皮小帽被古芷的两只苍鹰糟蹋得不成形,他也不好再拿出来显摆,特地梳了一个半髻,头戴镂空的金冠,张扬而奢华。

      这是他的一惯作派。往人群这么一站,气场全开,想视而不见都挺难的。

      慕容沉想着,这么一来,也算是给古芷长了脸。

      可古芷听到人群的躁动,随意往人群里一瞥,看到一顶眼熟的水貂皮小帽,立刻起身迎了出来。

      慕容沉已做好架式,负手而立如苍松翠柏。

      “相公,你来了。”古芷越过慕容沉,古井无波的双眸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而是直接落在他身后的某处。

      慕容沉惊悚了,愤怒了,扭头望去。古芷正对着一个身着紫色锦袍的男子连唤数声,那男子皮肤白净,身形稍胖,举止还算得上是文雅,只是那眉眼……

      “相公,你怎么了?”那男人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谪仙似的姑娘喊他相公,他不过是路过而已……

      “古芷!你到底有几个相公?”慕容沉面色铁青,“你当我是透明的吗?在我面前你竟然敢叫别人相公?”

      古芷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将眼前头戴水貂皮小帽的男子仔细打量一番,看着他眼尾那一道道能夹死苍蝇的皱纹,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

      “古芷,你给我回过头来!”慕容沉在人群的围观中脾气渐渐失控,眸中的春水东流,只剩愤怒的戾气翻腾。

      古芷垂眸转身,紧盯着自己的脚尖,闷声唤道:“相公。”

      “你叫谁相公呢!”慕容沉甩袖,转身进了医馆,低头瞥见馆内数盆热水和脱了鞋袜的男子,更是来气,感觉就好象他家小娘子对他很不满意,要靠评论别的男子的脚掌来验证医术所言非需。而事实上,古芷对他真的很不满意,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踢出洞房。“谁叫你们脱鞋的?想卖脚骗诊金啊?”

      “这不是古大夫的规矩吗?”有一男子怯怯地发言。

      “规矩是死人,人是活的。你们当我慕容沉是死的吗?都给我把鞋子穿上,滚出去。”慕容沉暴怒,眼瞅着那一双双光洁的脚都很是粉嫩白净,他很是蛋疼地忧伤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欲求不满吗?他不能满足娘子,他枉生为男人。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沉勒令关了医馆,遣走冉妙和争书,一屁股坐在诊案后面,沉着脸质问。

      古芷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不敢抬头和他面对面。横竖今日记清了他的脸,明日还是要忘记,不如不见,不如怀念。

      “我……脸盲。”古芷想着也是该坦白的时候,“打小我就记不清别人的脸,转身就忘。”

      “哈?”慕容沉一下巴叩在诊案上,“你记不清我的脸?意思是不是,你记不得我?”

      古芷点头,“不是记不得你,是记不得你的脸。”

      “古芷,我是你相公,你竟然记不得我的脸?”慕容沉心里那个抑郁。想他慕容沉生得妖孽无双,就靠这张脸横行无忌。可他家娘子偏偏说记不得他的脸,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先前你总带着水貂皮小帽,我一看就知道是你。后来,你总是先开口跟我说话,不必猜也知是你。其实,妙儿我也总是认不得,她是要离开时日长了,我也记不得,可她一开口我就知道。平素不见面的师父和师兄,也都有其各自的特征。我师父满头银发最是好认,身边必定常伴师母,师母最爱梳坠马髻。师兄轻袍缓带最是随意,常常不束发,或是半束发。呃,他有一半的衣裳料子与我相似。还有师妹松儿,她最爱桃木佩饰,腰间常佩此物。还有……”

      “那怎么办?我既没有满头银发,也没有与你相似的衣裳料子,我最爱各式花俏的衣衫,今日朱子深衣,明日锦袍飘展,腰间常佩的饰物也是常换常新。你要如何才能记住我?”慕容沉忧伤了,原来被娘子踢出洞房不是最惨的,不被娘子记得才是人间惨剧,大庭广众之下,她竟然唤别人作相公……

      古芷摇头,犯难地抬起头,“基本上很难……”

      医馆开业当日,以古芷认错相公而告歇业。慕容沉领着她回家,一路上不忘牵着她的手,接受街坊四邻的注视礼。

      行至一处深巷,慕容沉和人撞了个满怀,一盆脏水从天而降,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通透。

      “谁!谁敢泼我!”慕容沉正是有气没处撒。

      “呀,对不起,对不起,我那是想泼我家那死鬼,没想到,他身形矮小,被公子威猛强壮的身体也挡了。”从阁楼上下来一如花似玉的美妇,指着与慕容沉相撞的那人,“死鬼,你还敢偷我的嫁妆去赌,今日我与你拼了。”

      说着,端起另一盆又上来了。

      古芷忙用力一扯,将慕容沉扯向她身后,躲开那妇人的攻击,避免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娘子,娘子,我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那身形矮小的男子抱着告饶。

      “那是我的嫁妆,为了嫁给我,我用三年时间绣成的锦被,你竟然拿去当了。”妇人奋力泼了过去,将那人淋了一身湿,她还是不解恨,回屋拎了把菜刀又追出来,“我告诉你,你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追回来。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认得。我就那么一件嫁妆,辛苦三年才绣成的。”

      这时,慕容沉突然眉毛一扬,不怕死地插嘴问:“化成灰也认得?”

      “冤家啊,自然是认得的。同床共枕十年,想忘记都不行。更何况他还……我最心爱的东西啊。娘,女儿对不起你,女儿没能将锦袍一代一代传下去。”

      同床共枕就能认得?慕容沉认为这主意可行。

      回到府上,慕容沉第一时间把慕容浅的东西从古芷房里扔了出来,“春暖花开,何需暖炉,回自己屋睡去。”

      慕容浅偏偏鸠占雀巢,死都不肯回去,“哥哥,你忘了石姐姐吗?你想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是吗?”

      慕容沉心情本就不爽,被妹妹这么一提,脾气又上来了。他本就是个容易炸毛的脾气,看着牲畜无害的样子,一旦发起脾气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他已经想清楚地放弃的过往,就是打定主意不愿意再执着再坚持,有些苦有些痛,都让他一个人承担。古芷和石媛媛都是无辜的,她们没有义务为慕容家今日的局面分担。虽然他自私地娶了古芷为妻,却不愿她身处险境,他会尽他所能对她好,讨好她,让她感觉到他的诚意,而不是为了自保而利用她。

      慕容沉很是生气,拎着她的衣襟扔到院子里罚站。

      “慕容浅,你已经十四,明年也该议亲了,别再说出这般幼稚的话来。”

      慕容沉觉得欠妹妹颇多!倘若他们没有离开北燕,她该是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公主。

      这时的慕容沉是陌生的,脸色阴沉,薄唇紧抿,眸中有火,似要发怒的前兆。

      做错事的古芷悄然无声地转身要遁,被同样转身的慕容沉逮了个正着,“古芷,你给我过来,今日你不得离开我半步。”

      古芷不悦地噘了嘴,“那我离开一步好了?”

      “你还顶嘴?”

      古芷垂眸闭嘴,决计不再和他说一个字。

      慕容沉把脑袋伸到她眼皮子底下,“仔细记住我这张脸。”

      古芷瞪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瞪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一直瞪着,面无表情地瞪着。慕容沉走到哪,她就跟着哪,将他的话贯彻始终,直至他上茅房,古芷直接踢开茅房的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他解开亵裤的手顿了顿,她的目光也随着扫了下来,仍就是冷漠地瞪着。

      慕容沉捂住下身,“你,出去!”

      “是你说的,不能离开你半步。”古芷好心提醒他。

      “你看着我,我尿不出来。”

      古芷只好帮他关上门,挥着袖子去后院找小白玩。

      入了夜,慕容浅仍在院中罚站,月光笼了她一身清辉,皎好的容貌与月华齐辉,站了大半日,她的身姿笔直,下颌骄傲地扬起,一副不肯服软的骄傲。

      慕容大娘微微叹了口气,立在廊下与儿子说话,“算了吧,浅儿不懂事。”

      “娘,你再这般娇纵她,她还嫁得出去吗?”慕容沉心中虽有不舍,但他家与别家不同,慕容浅比一般女子早慧,平时也都是知书达理,不曾闯下祸事,却不知在古芷的事情上,她却是固执莫名。

      “她是女孩,不比你皮糙肉燥的。这十多年是娘对不起她,若是把她留在北燕,她父王说什么也不会刻薄她。只是娘当时怕她成为人质,危及你的性命,索性把她一道带出来。”

      慕容沉道:“娘……”

      “为了独孤家,害你们俩兄妹吃了不少苦。”慕容大娘感慨万千。

      “浅儿是觉得,我配不上慕容沉。”坐在门槛仰视慕容沉的古芷缓缓开口,托了腮望着他的目光愈发专注,“娘,浅儿是不是像她父亲多一些呢?”

      慕容大娘眼皮一跳,急急岔开话题,“天不早了,把浅儿喊进屋,各自回去歇息吧!”

      慕容大娘走后,古芷扯了扯慕容沉的袍裾,“娘是不是很恨你父亲?”

      “我也不清楚,出来的这些年,她很少提起父亲。”慕容沉对父亲的印象也不深,自幼在北燕宫廷长大的他,甚少有机会见他。

      古芷噘了嘴叹息,人与人果然不一样,怨偶也各有不同。慕容大娘拼命地离逃,而她娘亲却至死都想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怎么了?”慕容沉见她不语,撩袍坐在她身侧,指尖轻触她鼓起的腮帮。

      “想我娘了。”

      慕容沉伸长手臂将她揽在怀中,柔声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一个到老都得不到她心爱男人的可怜女人。”古芷靠在他肩上举头望月,月色苍茫,晃得她眼角发胀。

      “慕容沉,你会爱我吗?”她问。

      慕容沉手臂一顿,垂眸望见她眼角淌下一抹清泪,无声无息地滴落在他脚边,他刚启开的唇复在紧紧地闭上,手臂顺势一紧,将她锁在身侧。

      古芷也不再多问,阖了眼任由他抱紧,贪恋这一刻难得的静谧和谐,也不知这抢来的幸福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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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脸盲的潜在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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