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万中无一的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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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末夏天来的时候，陈逍告诉我语言考试的成绩合格了，说是跟校方也已经沟通好了，秋季开学的时候就可以去荷兰念书。他这段时间很高兴，天天做饭的时候哼小曲。其实我这个人平常不太能见得别人比我高兴，所以有一天他正哼着小曲的拖地的时候我问他：“陈逍啊，你学费凑够了吗？我怎么听说出国留学的话要准备几十万呢？”
陈逍低着头想了两秒，直起身来，一脸无辜的看着我说：“你以前不是说过，我要是钱不够的话你会帮我么？还算不算数？”
没想到他竟然反噎回来，我咽了口口水，“呃……要是你实在凑不够，我也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其实我在你这上班这段时间，你也知道，也就赚了个零头。”说完还羞愧的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你也别太担心了。”
几十万对于我这个无依无靠的独身女人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我得卖多少套桌椅板凳才攒起来的啊？我竟然想拿出来供个非亲非故的小子上学，心里有个小人在质问我是不是脑抽了！不过好像以前听说过谁家的孩子拿到了奖学金和什么津贴，交上去的钱最后还能赚回来，我看陈逍这小子学习挺认真的，应该也能赚点回来，还钱就指日可待了。
借钱给他读书这个想法我没有敢跟方远山说过，以前倒是也提到过他以后会出国留学的事情，但是没有说他没凑够钱。提起方远山，似乎很久都没有去看他了，自从阿洋出了那档子事之后，我好像就没有去找过他，说起来也有半个多月了，从前两三天见不到他，我这心里就像丢了点什么，必须找借口去见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的缺口好像偷偷的被别的东西填满了，一隔两周我竟然也没像从前那么想他。这其实不是一个好兆头，我暗暗告诉自己。
为了验证我心里还是爱慕方远山的，当天下午我就去了方远山那，把车停好后，阴沉了一个上午的天突然就下起雨来，懒得回车里取伞，打算直接一路飞奔进艺术馆，雨势一时迅猛，让我有点猝不及防，衣服头发都湿了一大片。远远的看着，艺术馆的大楼就像是压抑在乌云下的白鸥，一点也不像小鸡仔了，可见我的审美水平在危急时刻有了显著地提高。
来之前给他打过电话，他说正在二楼的展厅看画展。站在展厅的入口，远远的就瞧见了那个风韵不减当年的老男人，灰色休闲西装搭配圆领T恤，穿得比小伙子还时髦，旁边是挽着他手看画的欧阳阿姨，她穿了米色针织套装，舞蹈家的身材依然纤长有致，不过单看衣着倒是比方远山老了一些。彼时的我湿头发滴答着雨水，裤脚也湿漉漉的，鞋子里进了水滑溜溜的，邋遢得一塌糊涂，真是鲜明的对比。
方远山夫妻两个站在一幅画前面，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在一边比划一边给他讲着什么，他眉头微微蹙着，是认真时常有的姿态，时而点点头，旁边的欧阳珍嘴角微翘，手里攥着一本宣传图册，安静的听着。
我忽然有种不想走上去的冲动，就站在这思考思考，人间的相濡以沫，一生相伴的爱，不就应该是这样么？看他们此刻的相守，我感到很幸福，是代替方远山幸福的幸福感，就像是电影结局里主人公的大团圆一样，与我虽没有一点关系，我却站在看客的位置上悲喜交集。
是不是我也应该追求一份这样的感情？
“黎丫头。”
晃回神，方远山二人正向我走来，我整理好表情，对着他们乖巧的微笑。
“想什么呢？这丫头，说来找我结果只顾着自己发呆。”
“没什么，我想喝欧阳阿姨炖的汤了。”我不经常说这样的俏皮话，欧阳阿姨显然也没有习惯我突然这么亲近，短暂的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和蔼的笑容。
“走吧，先去办公室把头发弄干，小心感冒，一会儿跟我们回家，我给你炖汤喝。”果然湿漉漉的可怜相能激发人的母性，连欧阳珍都能被我激发出短暂的母性光辉。
那天晚上我没有验证出来我到底爱不爱方远山，不过我验证出来我确实爱上了欧阳阿姨的汤。
六月中旬盛夏到来的时候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件大喜事，对我来说却实在有点棘手。当月事推迟了两周都没有到来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的去买了验孕棒，结果出现了两道杠。
当然我还没有傻到这样就认定了，所以现在我正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坐在医院妇产科走廊的椅子上，等待医生的宣判。外面的太阳热的像是要把地面的所有东西都烤干，而走廊里却依然冰凉宜人，不过再凉也凉不过我的手心，我觉得。上次发生这种手心冒冷汗的情况，怕是要追溯到高中时代每次考试后公布成绩的日子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五十多岁的女医生温柔的告诉了我检查结果，态度丝毫不像外面的日头那样暴躁。妊娠第七周，各项指标正常，建议补充维生素，这是女医生给我的“最后通牒“。抓着化验单和病历本走出医院，我心情有点烦躁，怎么就能中招了呢？明明一切都进行的很安全，万中无一的事都能让我赶上。伸手抚了抚肚子，这里面竟然有一个生命正在努力的成长，一颗种子冲破层层阻碍终于活了下来，却是不被希望的存在，我第一次孕育生命，却注定要在半路失去，我黯然地想。
无心遮阳，走在太阳下，强烈的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正眯眼走着想事情，头顶冷不防出现一片阴影。抬头一看，一个公文包横在头顶上方，惊讶的转头，身后的人正好走上来，是龇牙笑着的沈骏。
“是你啊，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你想什么呢？也不到树荫下面去，不怕被烤熟了啊？”
我笑了笑，跟他走到了有树荫的路面，“你怎么来医院了？”
“最近接了一个案子，受害人在住院，我就来了。你呢，身体不舒服吗？”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抽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我，“喝点水吧，看你嘴唇都干了。”
“你不能对我这么好啊，别对我这么好。”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么，我平时工作忙，见你的机会少，就想……”
“我怀孕了。”我打断他。从包里拿出病历本和化验单，在他眼前晃晃。既然不能回应他的感情，还是早点清理干净的好，不能平白耽误了别人的大好青春。
沈骏看清了我手上的东西，前一刻的微笑瞬间消退，眉头皱起，是我不曾见过的严肃表情，我猜他在处理最棘手的案子的时候应该也不过就是这副样子吧。
“你没有男朋友。”他不再笑，声音也沉了下来。
我点点头。
“陈逍的？”
我没有说话，垂下了眼帘，不好意思直视他。
“我早就猜到他不是你表弟。你喜欢他？”
我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应该是不喜欢他的呀。”这句话出口却像是对自己说的。
“黎沙，你知道吗？你每次都能不动声色的羞辱我。”
“我……对不起。”
“可是我恨不起来你，每次气消了我都又犯贱的想去找你，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个男人。”
“你是好人。“
“为什么？“
“嗯？“
“为什么我不行？同样是不喜欢，为什么你能跟他上床，却不能跟我认真的将就一下？“
是啊，为什么呢？我停下脚步面对他，“沈骏，你是好人，这辈子对我这么好的人没几个，你的条件也那么好，所以我更不能答应你。你看，我是这种随便的女人，心里想着别人却能和另一个人上床，一不小心还怀了孩子，而且从小生活在离异家庭，缺少教养，我真是差到了极点。我宁愿找一个条件差的、年纪大的、有很多缺点的、甚至离过婚的，却不能找你这么好的，我就像一盆脏水，会污染了你。“
我说完后，沈骏的脸色比之前更加的难看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我倒希望你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差。“
“沈骏，我是真想有你这样的朋友，你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是现在这样，我自己都嫌弃自己，如果你现在开始认清了我，打算离我远远的，我也不会生你的气。“
“殷黎沙，你真是对我一点喜欢都没有吧。“
“喜欢不是爱，我很喜欢你，可是我没法爱你啊。“
我们都没再说话，我能感受到沈骏的气愤，换做是我可能会甩手走人，甚至痛打面前的人。他却甚有教养的跟我一同去了停车场，最后还说了一句“小心开车。“这个人对我这么的好，我的愧疚充斥了整个车厢，但我知道自己是对的。他配得上更好的女人，我不行，刘慧芯更不行。有的时候命运就是爱捉弄人，让你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在你没办法爱上的时候。仿佛是花了大把的力气就是为了告诉你，你不配。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万中无一的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