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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破冰之行 ...

  •   又毫无音讯的过去了两天,无论怎么打阿洋的手机结果都是关机,好不容易打通了灾区几个工作机构的电话,答案都是查无此人。所幸,已知的罹难者名单里也没有。恐惧已经无限蔓延,震区又发生了好几次灾后事故,心里好像有一个我不想面临的答案正在接近。我本来恨他的,可是十四年过去,终于到了他可能死去的时候,我的心里除了恐惧却生不出一点快意,十四年的时间,这个少年终于用自己的厚脸皮软化了我的极端,可是现在他在哪呢?

      5月19号,每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下午的时候,我接到了方远山的电话,他通过多方联系,终于有了阿洋的消息,悬挂许久的心,总算安安稳稳的落回了原来的地方。不过也不是完全的好消息,原来阿洋和一群网友组织了一个团队,募集了两车物资打算送到震区去,主干道上想要进入的志愿者车辆太多,有关部门进行了限制,阿洋的团队就被限制在外,一时进不去,他们一心想要把物资送进去,所以私下找到一个当地人带他们绕道而行,打算从其他的路进入震区,不料带路的人带他们走的是一条土路,震前曾是来往的运输车辆为逃避高速公路收费站而经常偷偷使用的,不料地震之后路两侧的山体土石有些松动,他们行至路途一半的时候发生了大规模山体滑坡,所幸车正好行至一处还算稳定的山体下方,没有严重的人员伤亡,但是前后的路都被土石堵死,而且此处离城镇尚有一大段距离,山中无法发出求救信号,一行人只能焦急的等待,两天之后才得到救援。还好阿洋只是受了一点擦伤,并无大碍,几天后就会被“遣送”回来。

      22号,是殷世宏派出去的人接阿洋回去的日子,前一天阿洋打电话求陈逍把他落在我家的东西送回C市,“顺便”务必把我弄去,其实阿洋想多了,我现在真是想见他想的不、得、了。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好比现在我站在殷家大门外,抬头望了一眼这气派的小洋楼,记忆里那栋曾经住着三口之家的旧式小楼,夏天的时候外墙上会铺满一整面绿色的爬山虎,真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我虽然是来见阿洋的,但是站在殷家的门外,脚却像在地上生了根,再无法往前迈一步。十三年没有踏进殷家的门了,虽然差不多每年都至少会见一次殷世宏,但是让我实实在在的走进他家,呼吸他们三口之家的气息,说实话我没什么好感,我也不知道真要是走进去,我会是什么心情。

      踌躇了一会儿,有点想回去,回头看见陈逍正拎着阿洋的一包东西意味不明的看着我笑,心想这小子肯定把我看扁了,我要不要现在就把他揍扁。

      “笑什么笑!”

      “你自己家都不敢进?”

      “这从来就不是我家。再说,我也没什么怕的,就是刚才脚有点抽筋,站了一会儿,进去吧。”

      给我开门的是个年轻保姆,因为不认识我,在门口打量了两秒才出口问我是谁。这让我很是不爽,叹了口气没理她,抄起手斜眼去看门边的一盆吊兰,叶子上没有沾灰尘,还有些莹亮的小水珠,看得出是早上刚打理过的,有钱人家的日子过的就是有闲情逸致。想起我原来养过一盆芦荟,在它还是一株嫩芽的时候买回来,起了个名字叫大力,寓意茁壮成长,放在阳台上,有一次喝多了浇了一杯酒,想想不对于是又灌了一壶热茶,大力便在还是一株嫩芽的时候死去了。不过我觉得大力的一生虽然短暂,却也值得,因为它在朝气蓬勃的时候死去,但是永远活在了青春里。

      “小荣,是谁啊?”那个女人的声音,时隔多年,我还是一下就听出来了。她走过来,比当年老了不少,不过客观的讲,保养的还不错,虽是昨日黄花,但风韵犹存。她看见站在门外的我,打量了两秒,眼神一闪又随即恢复如常,堆出圣母的假笑:“黎沙啊,你来啦,快进来吧。”

      我也回了个假笑,进了门。

      我原来就知道阿洋是殷家的宝贝,但没想到他是如此宝贝的宝贝。宽敞的客厅现在有点挤,因为来的人太多了。双方的四个老人到场不说,以前见过的几个叔叔伯伯姑姑连带着家眷也来了,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可能是那女人的娘家人,这阵仗,像是他立了什么大功一样。见我来到,不认识的一脸疑问,认识的一脸惊慌,好家伙,我的表情很像是来砸场子的么?难道太严肃了?

      “黎沙,来了就跟爷爷奶奶打招呼啊。”我望过去,殷世宏正坐在两位老人旁边,老太太正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抹眼泪,见我来了,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仿佛什么人跟她孙子比起来都不值一提,也对,殷家从来都不需要女孩,在我能看懂别人脸色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是我聪明,是人家根本不需要隐藏。

      “爷爷,奶奶。”虽然我是出了名的不孝顺,不懂事,也是众多亲戚家教育小孩时的反面教材,虽然我是不大在乎这些表面的东西,但是此时此刻面对这些人,我是真有了想给自己挽回点面子的心思,无奈无论我做什么,恐怕都难以改变别人根深蒂固的想法。

      “黎沙,你来了,过年怎么都没回来,你奶奶总跟我念叨你。”亲爷爷耶,您这谎扯的真是方便,脸不变色心不跳的,您过年压根儿就没想起过我吧。

      “嗯,我过年时候有点忙,就没回来。”

      “黎沙,你过来一下。”殷世宏说着站起身,把我和陈逍引到一边,“黎沙,这是你朋友?”说完看了陈逍一眼。

      “嗯,也是殷黎洋朋友,殷黎洋请他把他的东西送回来。”

      “叔叔好。”

      “嗯,你好,麻烦你了。”说完又打量了一会儿,正瞧他要开口说话的功夫,门铃响了,保姆赶紧去开门。

      “爸、妈,我回来啦!”阿洋那欠揍的声音响起,像一颗落在枯草上的火星,瞬间燎着了我心中的怒火。

      人群的目光迅速转向来人,动作快的人已经几步迎了上去,先前坐在那里一眼不搭我的奶奶已经“嗖”的站起来健步如飞的奔到了最前排。“哎哟我说洋洋啊,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这么不让奶奶省心嗳……”刚才没抹净的泪上又补了一层。

      殷黎洋在人群的簇拥中向前行进,声声问候,殷殷期盼,好似人民群众夹道欢迎抗洪战士般热烈。道路的尽头,是抄手而立的我。我想如果在电影中,我此刻应该在嘴角不羁的叼上一根牙签,可是一时拿不出牙签,只能吸紧了脸肉。阿洋对上我的眼睛,目光立时委顿下来,低眉顺眼走到我面前,“姐,让你担心了。”

      “没有,我一点儿都不担心。”

      我笑着低头从包里掏出皮带,阿洋看见这条久违的皮带,眼里闪过无数惊讶、激动、恐惧等复杂交织的情感。我以为这次他会像每次一样上蹿下跳的逃跑,所以在刚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大概计算出了他的逃跑路线,出乎我的意料,他没有跑,而是叹了口气,默默地趴在了沙发背上,把屁股撅起来。

      我无视亲戚们匪夷所思的目光,径自走向阿洋旁边,抡起皮带大刀阔斧的抽起来。一皮带抽下去,连带着阿洋传出来好几处抽气声,老太太终于看清了形势,带着哭腔喊起来:“哎呦这是作孽啊,阿洋刚受了伤就来打啊!哪来的这不孝子孙啊!来你连我也一起打吧!”说着就要上来拉我,被殷世宏拦下了,道:“妈,让她打,她不打今天我也要收拾他!做事不考虑后果,谁惯的他这矫情毛病!黎沙,使劲打!”他一发话,原来想要上来阻拦的人也都收了手,站在一边看着。

      我下手又是一皮带,阿洋疼得一抖,听见有人小声叫了下“洋洋”,扭头眼见着她妈在旁边偷偷抹了下眼泪。

      “说!还去不去流浪了?”

      “不去了!”

      “啪、啪。”

      “你还体验生活?”

      “不体验了!”

      “啪、啪。”

      “还敢不敢乱跑了?”

      “不敢了!”

      “啪、啪。”

      “能不能好好念书?”

      “能!”

      “我让你再矫情!让你再矫情!再出这样的事我揍死你!”一句话抽一下,相当富有节奏感,一气呵成相当解气,三下过后喘口气,一抹脸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淌出了眼泪,怪不得刚才眼前模糊了一阵,赶紧扯着袖子擦干净。

      阿洋趴在那转头朝我身后的陈逍轻喊了一句:“姐夫救我啊!”

      我正举起皮带要打,陈逍果然走上来压下我的手,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待见阿洋了?陈逍拍拍我肩膀说道:“别打了,他身上还有伤呢,你也累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打。”

      我把皮带往沙发上一扔,阿洋直起身来揉揉屁股,额头上挂着细汗,嬉皮笑脸的说道:“姐,听说你想我想得好几天都吃不好饭睡不着觉?”

      老太太已经走上来给他孙子揉伤了,没骂我,也没看我。阿洋这么问我有点窘迫,遂白了他一眼道:“你做什么梦。陈逍,走了。”

      “爷爷,爸,我走了。”

      不顾别人的挽留,我领着陈逍出了殷家,其实除了阿洋和殷世宏也没什么人挽留,就是客气客气,毕竟一大半人都不大认识我。陈逍开车的时候十分精辟的总结了我这次的殷家破冰之行,他说“敢在殷家一大家子人面前打人家孩子,打完了拍拍屁股就走的人,估计几十年来你是第一个。”

      这话说得深得我心,于是我躺在车后排座上带着安详的笑容骄傲地睡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破冰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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