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殇》姬如清水

2、乱世春秋

　　千朵黑云慢慢东来，似有似无地环绕着一弯下弦月。
　　卜仪静静地盯着手中的一对布偶，口中细碎地呢喃着一串清不清道不明的词语。
　　那对木偶看上去像是一对。其中大一点的被一块紫色的丝绸包裹着，小一点的则缝着鹅黄色的花布。清冷月光下，紫色的小人儿正缓缓走向那个比他小一点的伙伴，弯下腰。
　　“别怕，有我在呢。”卜仪模仿着紫色小人的语气对那个花衣的布偶说道。
　　“他们都是坏人。”花衣翘着一根手指，指向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
　　卜仪抬起头。那是秦国的夜空，没有璀璨的星辰，只有，一弯明晃晃的月，广照四方。
　　“我知道。”紫色小人又凑近了点儿，抱住了花衣的同伴。
　　“你这丫头，吵不吵？给我闭嘴！”跟在牢车后边的衙役不耐烦地开口了。他们正连夜赶往海边，此时已经行出了一百多里。
　　卜仪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中的木偶，磨蹭了一会儿，背过身爬到了牢车的那头。月光下，一双眸子深处似有两条清溪汩汩流淌。
　　“哎呀！”赶车的衙役忽然打了个哈欠，“困死了，喂我说，咱们要不要歇一会啊？”
　　另个衙役听了，立刻表示赞同。他们将马车停在路边，径直来到树林深处方便。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此时此刻，有个身轻如燕的影子风一般绕过他们身旁朝路边停下的马车飞去。
　　十叶一声不响地站在卜仪面前。映着影影绰绰的月光，他看见栏杆里的她正试图用铁索将绑在自己身上的绳索割开。她突然受惊地回过头。
　　“你是谁？”那孩子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十叶的身上。
　　那是一个雪松般直立的身影，浑身上下散发着可怕的气息。看不见他的脸，一个大大的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只是透过帽檐下的青纱，可以隐约窥见一点点山峰般的轮廓。
　　看见十叶朝自己走来，卜仪下意识朝后挪了挪。
　　“别害怕，我是来救你的。”十叶的声音寒若秋霜。
　　明明是这么说着，那孩子却越加害怕起来。
　　“你为什么要救我？别过来！”
　　“别问那么多了。我知道，你没有偷东西，也没有杀人。”
　　“杀人？”那孩子哆嗦了一下，不自觉地盯着十叶。“你……”
　　“因为，那个人是我杀的。”十叶望一眼树丛后边，那两个人还没有回来。
　　一阵沉默。风声呼啸，树叶似群魔乱舞。
　　“你……是杀手？”卜仪犹豫了半天问了出来。
　　十叶没有说话。
　　“为什么这么做？”她再次问道。
　　十叶闷闷地转过身去。
　　“因为他该死。”
　　笼子里的孩子睁着一双忧伤的眼睛看着眼前神秘的男子。
　　“呵呵，”那孩子突然笑了，“你以为杀了他，我就安全了？没有用的，我的命谁也保不了。”
　　“你说什么？”十叶从未听到这样凄神寒骨的笑声，却是发自一个十岁的小姑娘。
　　“所有找到我的人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我交给秦王嬴政。你……也不例外吧。”
　　十叶皱了皱眉头。
　　“是谁派你来的？”
　　十叶听到这话内心一阵翻腾。
　　牢车里的孩子感到一阵寒风刮过脚下的树林。
　　“你的歌声……很美。”十叶幽幽地叹了口气。
　　卜仪防备地望着十叶，然而却不由自主地打量着他。
　　“是嬴政派你来追杀我的，对吗？”
　　十叶彻底崩溃。
　　“来吧，杀了我，一切都可以结束。”那孩子突然走到离十叶最近的位置，朝他摊开双臂。
　　“你在胡说什么！”十叶突然出手，偌大的牢车在一道寒光中被活生生劈成两半。
　　“跟我走！”十叶二话不说将卜仪揽入怀中，离开地面。
　　两名衙役终于听到动静，然而等他们回到牢车边上时，囚犯早已不见踪影。
　　地晃天摇。卜仪只记得被一双宽大的手掌突然拎起，然后便整个人被抛向空中，耳边，除了呼呼地风声，什么也没有。
　　两个人并肩翱翔在一片墨绿的丛林上空，头顶是月明星稀的齐国夜空。
　　望一眼脚下，卜仪的心便扑扑直跳。手里紧紧攥着那两个假人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