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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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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八层地狱,经过冗长而充满血腥味的地下走廊,即是一片炼狱火海。偌大的焚尸池内,火海翻天,恶鬼的尸体在青红的烈焰中挣扎,火焰愈烧愈旺,将原本充满血肉的尸身焚化成嶙嶙白骨。之后,由狱卒鬼差用铁链绞着头颅扔入一旁的血池。池内满是腥臭之血,细看才发现血池内覆满密密麻麻的虫蚁和毒蛇。我强忍着胃内的翻江倒海,声音颤抖地问,“这、这就是无间地狱?”
太白面不改色,眸光是前所未有的深沉。他一字一字道:“对。梦寻既挖了你的玲珑心,便活该日日受这焚骨蚀心之苦,这是她最有应得。”
我不再接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要见见她。”
太白抚了抚我的脸颊,沉声说:“她若再敢伤害你分毫,我定要教她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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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桥下鬼影森森,我见到的梦寻,不再是一系俏丽活脱的黄衫,而是站在柳树边的累累白骨。虽然身披上等的绫罗绸缎,但突起的骨节和空洞苍白的头颅显得寒森恐怖。
梦寻安静地走到我面前,转头时骨节发出“咔吱”的声响,梦寻摸摸脸,道,“秋水姐,您怕么?我这个样子他见了一定也害怕。”话毕声音已带着几分哽咽。
我压抑着内心的恐惧,走到她面前,“云尚他惦记你。他让我替你向阎王求个好胎,来世,生生世世作夫妻。”
“秋水姐,您怪我么?”
“不,我不怪你。”我摇摇头,语气坚决,“我恨你。只要我活着,我永远恨你。”
梦寻吃惊地抬头看我。
我催促她上奈何桥,梦寻犹豫了半晌,才低低和我说对不起。
我远远望着她,记起为她画皮的主人,穿着白袍,在蜀山修仙的云尚,半哄半骗地让我为他绣香囊,与我言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记得他给我画眉时清澈平静的眼神;还记得他曾手刃魔君拿着飞鸿剑和我炫耀说,“师妹,这天下唯一的飞鸿剑属于你”,我悲哀地发现有关云尚的一切我全部铭记着。
我目送梦寻到达奈何桥对面,看尽三生石,进入轮回,才转身离开。
薄暮晨光,又是全新开始。这天上一日,人间已是十载春秋。
某个秋日暖阳,杀手梦寻负伤躲到王府,昏倒在院墙边。
小王爷试了试她鼻息,“断气了么?”
“不会说话,嘿嘿,小爷救了你,你要留在府上给小爷当丫鬟。”
小王爷才满八岁,却是十足十的流氓,揭了梦寻的面具,细长的桃花眼立时瞪圆,“仙女!”
又是十载,一如梦境,桃花树下,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一身黄衫的梦寻执着酒壶在花间独酌,如黑墨的青丝长发,微醺醉意的双眸,起身移步,如盘旋预飞的蝴蝶,廊下望着她的男子俊美不可言。
风中飘来梦寻微醉的声音,“王爷要和我斗酒么?”
那男人怔怔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问道,“赢了你,便如何?”
梦寻面色冷淡,“王爷要比酒量,我不见得会输。”
“若是输了呢?”
“如你所愿,你要什么,只有我有,全给你。”
男人声音满溢着笑意,拍手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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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得入神,却听身后太白低声道,“秋水,既已转世,便是抛开前尘过往。这世的他们,与你再无任何关系。别看了,随我回去吧。”
我心下恻然,胡乱地点头,转身登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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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话会上,玉帝安排了舞剑,太白助兴,也演了节目。
王母意味深长道,“西界到底比东方开放,前几日有位仙子看上太白,让我帮着求亲呢。”
太白听了,长剑竟然脱手而去,将手臂削出一条长长的口子,王母见太白失态,不由得打趣道,“有女孩子肯向你主动求亲是好事,你怕什么?”
“我不娶。”
“哦?”玉帝捋须笑道,“莫非你有相中的?”
太白沉默半晌,忽然转身指向我,“今生今世,早早已认定秋水才是我的妻子。若所娶非她,我宁愿孤独至死。”
当晚玉帝有意安排太白送我回府,我取出手帕替他包扎。他忽然握住我的手,目光灼亮如火,道:“秋水,我会等你,等你忘记他。”
我张张口,拒绝的话没有始终说出来。
翌日,我打点包袱,前往东海。
东海有仙山矗立在白色云海中,玲珑楼阁树立仙山中央。四周桃林茂密,桃花开得正好。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可漫天花雨中,再也没有翩然作画的白衣仙人。
我叩开殿门,九华帐中一把飞鸿剑,剑身一行遒劲的字体: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我忍不住心下黯然,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秋水,你看我刻的字,如何?”
“你来做什么?”
“七月七牛郎织女相见,我自是来陪你。”太白站到我身侧伸手揽过我的肩头,笑意温柔如水,一如初见时那般。
“秋水,我终于等到了这一日。从今往后,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也只能是我。我会陪你看天,看地,看尽冬花夏雪,看尽人世浮华。可好?”
我靠在他胸前,轻轻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