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绿草》飞桥野烟

22、第 22 章

　　上楼后我在靠墙处另寻了个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一面貌清秀的小二将饭菜端上。我看了眼他，夹起筷子。江晏还有些局促，咬着唇低头不动。
　　我指了指饭菜:"吃吧。"
　　她终于抬头感激地对我一笑，小心翼翼地夹了口饭。
　　一顿饭默默地吃。
　　大概吃到七八分饱的样子，我渐渐放慢速度。
　　夹了块白菜卷放入嘴里，我漫不经心地开口:"那位沈公子看似不错的人儿，晏儿，你真要为了个名份舍他"
　　江晏噎了下，将筷子放下，眼睫闪了闪，抬头道:"奴婢只觉男人的宠爱只是一时。”
　　我点了点头:"你倒是个硬气的人儿。可若是为了名份，晏儿，你觉得什么人能给得起呢？"
　　江晏神色微红:"奴婢不知。"她垂眸，"若是等不到这样的人，奴婢愿一辈子侍候小姐。"
　　我轻笑:"晏儿这般说我可担待不起。"
　　她抬头。
　　"我早说了，你并非我丫鬟。再说，我也无需你陪着我。"我顿了顿，抬眸笑问，"说到名份，我倒觉得有人能给你，就不知晏儿意思如何"
　　她怔怔地看着我。
　　我朝那店小二指了指，"这个伙计模样不错，让他给你名份定是没问题的。"
　　江晏脸一红，低头道:"姑娘这是拿晏儿寻开心么。"
　　我笑看着她，眯了眯眼，有些话还是等回去再说吧。不经意间，我感到一个目光落在我身上。
　　怡亲王弯了弯唇，正朝我举杯。
　　我只当没看见，低头喝水。忽然想到他曾向萧煜举荐过沈溪，再抬首，他仍笑看着我。只是沈溪并未在他左右。

　　第二天的天气不如昨天，临近天亮还下了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前几日抽出的海棠花苞，有一些不堪风吹，洒落一地。青石板上的几点碎红，格外艳丽。海棠是江晏来了以后栽种的。
　　我合上书。蔷薇出去送江晏有半个时辰了，我低估了她和江晏的感情。谁知道一向冷静沉默的她竟和江晏腥腥相惜。回想一下，江晏性子活泼，心灵手巧，炒菜做饭，衣物服饰乃至摆弄花草无一不精。不得不承认，自她来到，静谥的小院确实多了几分生气。
　　江晏是今天早上离开的。想到上世的她和汪华在一起，我没法像从前那样待她。也许这么对她并不公平，脚踩两条船的是汪华，可能她也是受害者。但把她留在这，我势必要面对沈溪。
　　我对江晏的很不客气，甚至有些挖苦。
　　她跪在地上，眼圈红红地看着我:"是晏儿做错了什么么"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晏儿没做错什么，你什么都好。"
　　"那姑娘为何要晏儿离开"她抬起头，眼里蒙蒙水汽，长长的睫毛沾着水珠，就像屋外倩丽的海棠我见犹怜。
　　我淡淡道:"沈公子条件不错，你就算当妾，也不算委屈。"
　　她愣了愣，小心地看了看我的脸色道:"奴婢昨天已向他表明心迹，姑娘放心，他必不会再来。"
　　我冷笑一声:"江晏，我倒是奇了，你这般在乎名份，却不知你觉得凭你的身份有谁愿娶你为妻呢？"
　　我话一出，只觉周围几道目光聚焦。我只当不知，继续冷声道:"你跟着我不怕累你嫁不出去？或许你还有别的打算。"
　　她噎了一下，过了会儿道:"奴婢的打算就是陪着姑娘，自在一天是一天。"她抬起头，"奴婢不觉得女子非嫁人不可。”
　　"说的真好，"我点点头，"是不想嫁人，还是另有打算"
　　她霍然抬头。
　　我悠悠道:"我听过一句话，但凡是人都有个价，只不过沈溪出不起你的价罢了。你这般剔透可人，找个要得起你的人不难，窝在我这可浪费了。"
　　她咬着唇，半晌道:"奴家走就是，姑娘何必把奴家说的这么不堪。"
　　我冷笑，不这么说你那可怜的样子不知要做到什么时候。
　　江晏真招人喜，她走后，蔷薇这么安静的人竟开口道:"奴婢想送江姑娘一程。"
　　我正心神恍惚，便由着她去。
　　只是这一去我委实没料到会这么久。我拿起一只绣鞋，继续绣未完成的花。快完成之际，蔷薇终于来了。
　　她倒乖巧，一进屋便跪下:"奴婢耽搁得久了，请姑娘责罚。"
　　我翘了翘嘴角:"动不动就跪着，你和江晏倒是越来越像了。“
　　她默不作声。
　　我有点不耐烦:"是觉得我委屈江晏了吧”
　　"奴婢不敢。"
　　我气结，反倒冷静了。是我反应过度了。
　　"起来吧。"
　　她垂手默默立在我身边，我低头，平生第一次觉得绣花也不是那么无聊。绣鞋终于在我的一针一线中完工。
　　我拿在手里把玩，虽然没有江晏做的精致，但也还入得了眼。我颇满意，心情也好了许多。
　　"奴婢知道嫁妆街有几家收鞋的，价钱给的也公道，姑娘拿去说不定可以卖个好价。"
　　我疑惑地抬头，这丫头一向是不多话的。
　　蔷薇把头低下:"江姑娘临出门前对我说，姑娘绣的鞋拿去卖是不成问题的。"
　　这话江晏也曾对我说过，可在她面前，我只有自惭形秽的份儿，哪里敢当真。我不喜江晏，可听见这话，还是心情不错的。想了想，我道:"你带我去那什么嫁妆街瞧瞧。”
　　我们走了好一会儿，七转八绕地来到一个巷子。那有几家卖布匹，鞋袜，成衣的。
　　蔷薇领着我进了一处铺面较大的店家，里面坐着一个中年女子。
　　我把鞋子从布兜里取出给她瞧。
　　她看了看，道:"花色单一了，样式也简单。"她抬头对我道，"至多只值十文。"
　　十文钱呀，这是我真正自力更生得来的。我吞了吞口水，压抑住激动，故作平静道:"十文便十文吧。"
　　妇人将钱递给我后，见我细看一双粉色锦鲤绣花鞋，边笑着递给我一杯茶边道:"这是时新的款式，你若能做这个出来，我便收你六十文钱。"
　　我细看着，边喝水边不时询问一些细节。许是店里没什么客人，女人很热情地回答着。
　　我却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那红艳的锦鲤竟从中跳了出来，化作片片红叶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