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衫》桃花古扇

37、第三十六章、流年如水梦一场

　　到了傍晚的时候，我与莫书按照约定先将拂尘姐姐的房间周围探查了一番，确定无人之后，我们两人悄悄潜入屋中，由莫书施法来读取物品的记忆。
　　“选什么好呢？”拂尘姐姐房中的物品不多，只有一张琴桌与一架梳妆台，上面嵌着一面大大的铜镜。琴桌上空空如也，她最喜欢的那架古琴，当日我在王宫之中的小亭子中见到她弹奏着的那架古琴，大概已经随她入了地府之中吧。这样也好，就让那琴，在黄泉路上陪她作个伴吧。想到这里，我又是一阵唏嘘感慨。
　　“便用这铜镜吧。”在屋中环视一周后，莫书的眼光对准了那面大大的铜镜，“此铜镜的位置刚好可以映出屋中的情况，以此镜作为法器再好不过。”说罢，莫书便默然施起法来。不多时，铜镜上便出现了人像，我上前凑近一看，正是拂尘姐姐刚刚嫁入冷家的情况。
　　“出来了出来了，快来看。”我激动地扯着莫书的衣袖，却也知道不能太大声以免把下人们招来。
　　铜镜之中，拂尘一身紫色的华丽喜服端坐在床头，她的额头上挂着一枚紫晶的桃花饰，末了以一只紫晶簪别入浓密的发际间，显得格外清雅高贵。我不禁感叹着狄国的出嫁衣饰真是甚为漂亮。时间过了很久，拂尘姐姐略有些焦急不安，她的脸上还挂着羞涩的微笑。她时不时地望望窗外，等待着那个心爱的人。可是一夜过去，冷华兮始终没来，拂尘姐姐便这样痴痴地等了一夜。
　　次日清晨之时，下人们来请拂尘见冷华兮的父母。之后拂尘出了屋，大概是去大厅拜见公婆了。直到黄昏之时，拂尘才又回到了这屋中，只不过她一脸的疲惫与困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想来是在外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吧。我与莫书对看一眼，均对此感到疑惑不解。那日明明是她的大喜第一日，她怎会如此惆怅？
　　那晚之后，拂尘姐姐一直郁郁寡欢，她时不时地坐在铜镜前发呆，面色一天比一天憔悴下去。而冷华兮，那个本该跟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人，竟然一次也没有来到她的房间，不，应该说是他们的房间！
　　五年！想不到拂尘姐姐五年来一直过着这样不幸的生活。铜镜中的时光倏忽而过，但是她一个人却孤独地体会了五年这样的日子。我一定要去找那个冷华兮问问清楚，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弃拂尘姐姐于不顾。
　　白天，拂尘姐姐便抚琴以自娱，只不过由于身体越来越差，每次抚琴时间不长，她都要休息一下。下人们每天送药给她，她却不喝，只管倒在窗外。夜间之时，拂尘姐姐会专心地画着什么。如此反反复复，一直到她病入膏肓的时候，冷华兮一直没有来。下人们担心她的病，她却总是说无妨，还不准她们告诉冷家的人。倔强如拂尘姐姐，竟然做到如此决绝的地步。
　　在人间弥留的最后一刻，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将她画的那些画用尽全力撕碎，纸屑纷纷扬扬落在房间之内，而拂尘姐姐凄然一笑，就此倒地不起。直到最后，她都没有说过什么怨恨的话，她一直在笑，一直在笑……
　　看到最后，我已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顶的悲伤。为狄拂尘而悲伤。她是狄国的四公主，她是我惊鸿偶遇的水莲一样的女子，她还是我在人间最好的姐姐。尽管认识她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但我知道，我们彼此早已成为了交心之友。然而我却什么都不能帮她，在她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我都没能在她的身边。
　　“拂尘姐姐，我一定，一定会替你报仇的。”我擦了擦眼角的温润，握紧了拳头。
　　“找谁？”莫书在一旁凉凉地说了一句，他大概不会知道，我与拂尘姐姐的那些往事吧。而且以他之见，人是与我们不同的，区区百年寿命……可即便如此，我依然要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自然是冷华兮。”
　　“何以见得便是他的错呢？”莫书望了望四周，漫不经心地道。
　　“当然是他的错了。”我大声争辩着，“拂尘姐姐对他痴心一片，他却在娶了她之后连房间都不曾踏进一步，若不是他，拂尘姐姐怎会伤心颓败至此。”
　　莫书皱了皱眉，“你说的有道理，但不能因此而一言断之。须得小心查证后方可下结论。”
　　“我不管了，”我不耐烦地摆摆手，“总之去找那个冷华兮问问清楚便好了。”
　　“二位可是要找在下？”门忽然打开，大踏步进入的正是一脸阴冷的冷华兮。虽然他早已无旧日的风骨，但神色之间还是显得雍容自然，颇具大家公子风范。
　　若在几年前，我还会对他俊逸的风态表示赞赏，可如今他的一副嘴脸在我看来除了厌恶还是厌恶。几乎忘了我与莫书是秘密潜入，见到他我倒也省了吃惊那一步，劈头便问，“你来得正好，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拂尘姐姐？”
　　冷华兮不说话，但双眼却不停地打量着我与莫书，倒弄得我一身不自在，“我还没问二位是如何潜入我冷家，看来冷家的庭院侍卫该换一换了。”
　　我尴尬地望了一眼莫书，见他正一脸无奈地望着我。
　　“紫云姑娘果然有些不寻常，五年前你凭空消失音讯全无不说，今日竟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容颜一丝未变。”冷华兮眯起眼，冷峻的脸上阴沉得可怕。
　　“你、你不要扯开话题，我在问你话呢，你和拂尘姐姐到底怎么回事？”我有些心虚，就怕他看出什么破绽来。若是我的身份暴露给他这种人的话，会相当麻烦的。
　　“紫云姑娘便如此关心别人的家事么？”冷华兮不悦地昂起头，冷冷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镜子，“况且，紫云姑娘不是有妖术可令这铜镜告诉你么？又何须来问我？”
　　妖术？又是一个把我当成妖的人啊。我有些无语地望了一眼一直沉默着的莫书，他摊摊手，表示无奈。我吐了吐舌头，索性将计就计，“对，我就是妖，但是妖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啊。我现在只想知道拂尘姐姐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将她娶回家却不以妻子之礼待她？你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残忍？”冷华兮冷笑几声，“我若对她残忍，她会过着锦衣玉食被人侍候着的生活吗？”
　　“你！”我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禽兽，“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向往这种生活么？”
　　“紫云姑娘何必动怒，”冷华兮转过身去，“我之所以娶狄拂尘，只不过是因为世子，不，应该说当今的王上需要我冷家的势力而已。这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而她所爱之人却又不是我，我让她独自一人生活，试问我错在哪里？”冷华兮转过身，犀利的眼神惊得我后退数步。
　　政治联姻？拂尘姐姐心中有别人？明止成了狄国的王？我的脑子一时之间有些混乱，脚步也有些不稳。
　　莫书适时地扶住我，让我靠在他的胸前。他冷淡地开口道，“你莫非不知，狄拂尘心中之人一直是你么？”
　　“我？哈哈——”冷华兮狂笑几声，“她心中之人是我？兄台你莫要说笑了。当日在那王宫的莲池之畔她亲口告诉我说她心中已另有他人。‘从未有情，何谈绝情？’，这正是她所说之话。我之于她，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游戏？“不，不是这样的，拂尘姐姐，她是很爱你的呀！”我大声地喊着，期望自己的声音能够将他这个梦中之人唤醒，让他好好地看清现在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