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衫》桃花古扇

13、第十二章、夕颜应解花间语

　　慕凉箫的家人，慕凉箫的家人。我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念着这几个字回到慕府的。跟莫书分开后，我一直在认真思考他说的那些疑点，的确，慕凉箫真的是个很神秘的人。回过神来之时，天色已将暮，捂着吃的圆滚滚的肚子，我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今天出去还是有收获的。
　　不知不觉间，我又经过了那晚曾经见过夕颜花的小径，很想，再一次见到那盛开的白色花朵，一睹它翩然的风姿。
　　远远地，我又见到了那道不染尘埃的白色身影。他静静地立于小径一旁，负手而立，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慕凉箫，又见到你了。
　　似是感应到了我的存在一般，慕凉箫回过头来，我与他的目光，就这样不期而遇。那一刻，我忽然感到自己呼吸一窒，心里的某根弦被层层的拨动。
　　“紫云？”他开口唤了我。
　　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扯出一个笑，“你又在这里了。”
　　他含笑点点头，“夕颜花就快开了。”
　　夕颜，我愣了一下，“就是那晚见到的花？”
　　慕凉箫点了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不，已非那日之花。夕颜花的寿命只有一晚，那晚的花开过后，便再不会盛开。”他垂下头，望着园间含着花苞的夕颜，轻轻叹息一声。
　　惆怅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我不太喜欢这样的气氛，有些尴尬地咳了咳，“还会有很多新的嘛。”
　　“是啊，”慕凉箫也点点头，望向天空，“只是每每见到花的逝去，内心总感到一阵苍凉。那种生命的凋零，于我是切肤之痛。”
　　我呆呆地望着慕凉箫，此刻的他，高贵得如同天界的神祇，幽深得望不到底的眸子，沐浴着暮色的精致轮廓，还有他那淡淡地琐着哀愁的眉，让我又一次地失了神。
　　“紫云……今日又去了哪里呢？”半晌，他低头望我。
　　“我……”被他这样一叫，我回过神来，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放，“跟莫书出去玩了……”
　　“呵。”他浅浅一笑，修长的手却抬起至我的面前，轻轻向我伸来。
　　我的呼吸又是一窒，以为他要触摸我的脸。不行不行，怎么可以这样。明知道不行，可是我却动不了，内心似乎有个小小的声音呼唤着我，心，又开始不安分地狂舞。
　　他的手越来越近，我只能定定地望着他。轻柔的触感停留在唇角，他的指轻轻划过我的唇角，一枚小小的糖渣粘在他的手指之上，在夕阳之下反射着点点星辉。
　　“吃了糖葫芦？”
　　轰！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天呐，丢死人了，居然嘴上粘有这么丢人的东西。呜呜，莫书我恨你，楚翊我恨你，你们都不告诉我。我慌忙从怀间掏出手帕，快速地擦掉慕凉箫手指尖的糖渣，恨不得找个洞自己钻进去。
　　慕凉箫也不躲，任由我“虐待”着他修长的手指。他有些好笑地道，“紫云喜欢吃那些东西么？”
　　我羞红着脸，点了点头，“是啊，以前没有吃过嘛。”
　　慕凉箫略带惊奇地望着我，垂眸沉思片刻，“紫云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抬头，望见他认真的神色，撇了撇嘴，“就是一般的样子啊。你呢，慕凉箫，你从哪里来？你的父母呢？”我一口气问出憋在心里一下午的问题，睁大眼睛望着他。
　　他的神色稍变，侧过脸，迎着夕阳落下去的方向，“我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我的父母是狄国的富商，将我抚育长大后，他们便结伴云游四海去了。据说……他们是在一处花海中捡到我的……”
　　什么？慕凉箫居然是被捡来的，那他……我偷偷地瞄着他，见他神色自如，大概，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吧。“你……”
　　“很奇怪吧……我竟然是被抛弃的孩子……”他有些自嘲地低下头，手却紧紧地握成拳。
　　他明明很在意这件事，却要装成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这样的慕凉箫，又是我没有见过的样子。慕凉箫，你究竟有多少种样子，是我没有见过的？他的手依然紧紧握着，这样握着，指甲都要陷进肉里去了吧。我轻轻掰开他的手，希望他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紫云……”他回头望我，眸中的哀色益加明显。
　　我点点头，“我在呢。”
　　他却不再说话，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吐出字来。“对不起，我失态了……”他掩去脸上的忧伤，回复到一贯的春风拂面.
　　“你干嘛要这样？”我撇着嘴，指着他问道。
　　“什么？”他明显地愣了一下，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戳着他的胸口道，“明明心里很难过啊，为什么又不说出来，憋在这里会坏掉的哟。”
　　他温柔地一笑，轻轻握住我的手指。我愣住了，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不动，仿佛定格成了一副永恒的画面。“紫云……”他轻轻唤我，“多呆一些时日吧……看到你，总有种熟悉之感。”
　　熟悉？不可能吧。我跟一个凡人怎么可能熟悉得起来。慕凉箫，要套近乎也不是这样的吧。我有一大堆话可以反驳他，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那漆黑得看不到底的眸子，我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怎么会呢，我们都不认识的呀……”我趁机抽回被他紧紧握着的手，转过脸低着头说道，说话都有些不清不楚的了。
　　“也许，是前世的记忆吧……”他灿然一笑，搅得我心湖涟漪四起。
　　“前世？哈？”慕凉箫作为一个凡人，竟然会相信这些。
　　“紫云不相信前世之说么？”
　　相信，当然相信，我可是仙唉，自然是知道万物皆有轮回一说之理。只是他作为一个凡人，却这么笃信，未免太……“你，你为什么这么相信前世之说呢？”
　　“感觉。”没有太啰嗦的话，只有淡淡的两个字。感觉两个字，解释了他一切的相信。
　　“哦……”我点点头，表示很相信他的话。不得不说，他的感觉是很正确的。
　　“紫云，你看，夕颜要开了呢。”他蹲下身子，带着无限的柔情望着那些包裹着曼妙身段的花苞们。
　　我也随他蹲下去，盯着那些即将开放的花儿看。
　　月亮不知在何时竟悄悄地爬了出来，淡淡的清辉之下，夕颜如身姿妖娆的舞娘们，舞动着姣好的身段，恣意将它的美与媚展现给我们。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之间静得如同深夜，夕颜，一点点旋开它大而嫩的柔美花瓣。我们都没有说话，不愿打破这温馨而美好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