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宫（旧稿）》叶临溪

8、第七回(已修)

　　眼睛突然被咬了一下，吃痛的睁开眼睛。
　　略带惊恐的看着王，他眼睛里的怒火越烧越旺，那熊熊的烈火似乎要把我烧成灰烬。
　　“谁准你闭上眼睛的，我要你看着我。”
　　努力的忍耐着心中的恐惧，装作坚强的看着他。
　　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我，看得我混身不舒服，他眼中的火像是要把我的坚强烧掉一样。
　　害怕的往后缩了一下，这个动作使得他抓住我头发的手抓得更加紧，痛得我皱起了眉。
　　“你放开手，会痛！”
　　“会痛？你有感觉吗？”
　　他的手稍微扯了一下，那种微酸的痛侵蚀着我的思绪。
　　怒视着他，他只是看着我，从他紧抿的唇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我不懂他为什么要生气，他这么一个阴晴不定的人，在他的身边我觉得会令我窒息。
　　头发的禁锢突然被松开，我被狠狠的推倒在床上，抬头之时，王已经走出了房间。

　　他今天晚上怎么了？为什么会因为我的几句话暴怒？我说错了什么了吗？还是我说中了什么，他恼羞成怒？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过奇怪了。
　　突然很想念以前淡淡的生活，闲时看看书，种一下花，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似乎都是很奢侈的事情。
　　突然想起他跟我说，让我不要再使用幻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可以？一想到这里，我跳下床，想去看看典云睡了没有，她应该是知道的。

　　披上披风走出房间，其他房间的灯都熄灭了，只有典云的房间的灯是亮着的。
　　走上前去敲了敲门。“是我，倾璃，我要进来了。”
　　话毕，推门而入。
　　只见典云正端坐在桌前，对我微笑，怕是早已经知道我要来找她似的。
　　“我等你很久了。”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接着说。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的地方。”
　　她长叹了一口气。“罢了，都告诉你吧。”
　　我坐到她身边，她看着我，神色有点凝重。
　　“你知道王为什么跟让你不要再使用幻术吗？其实是因为你的身体的关系，因为你曾经被封印过，再加上你的身体条件你根本负荷不了使用火的幻术所带来的自身的伤害。火的幻术是一种从使用者身上吸取气的幻术，我算过，如果你不使用幻术可以再活二十年，但是每当你使用一次幻术的时候你的生命也跟着消耗掉，估算你使用一次幻术就会消耗一年的生命。”
　　这是真的吗？听到自己的生命已经被消耗掉了两年，我自己却一点都没有恐惧或是害怕，我只是觉得，要是能离开，那对我来说或许会更好吧。我没有什么眷恋的人，说有，或许就只有爹一个吧。
　　“姐姐，你不害怕，不担心吗。”
　　典云用她泛着水光的大眼睛看着我，我突然发现典云长得很美，是美，不是可爱，她才十岁就已经可以把很多城中的美女比下去了，尤其是她那双凤眼，是那么的清澈，仿佛看一眼就能看到底部，其实却不然。
　　典云给我的感觉太过诡异了，她自身还有很多迷点。
　　“为什么要害怕呢？你觉得我怕死吗？如果说死，其实我早就死过不少次了吧。”
　　突然想起小的时候有好几次都是靠御医把我从鬼门关带回，其实如果差那么一点，我或许已经死了。
　　死其实不可怕，也不可悲，最可悲的是活在世界上的亲人朋友。
　　典云幽幽的看着我，她似乎不敢相信。
　　我笑了，或许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吧，但是我觉得，生死只在一线之间，既然敢生，死又何惧？
　　“姐姐，今天晚上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典云的一句话冻结了我脸上的笑容。
　　我得到了什么，只是满地的碎片。我喜欢的人把我当作妹妹一般的爱，我得到的只是同情，虽然我希望从影身上得到情，但是我希望得到的是爱情，而不是同情啊。
　　地狱的温度其实跟天上也只有一点的差别，身处地狱我尚能呼吸，那么带表着什么？爱情其实只是生命中的一种调剂吗？
　　我不懂，我想了解，却又无从下手。
　　“典云，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那场花雨我很喜欢。”
　　典云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的微笑有点诡异。
　　“不用谢，姐姐你可以叫我小云，这个称呼只给你一个人的哦！连我姐姐都不能叫我小云的。”她朝我眨了眨眼睛。
　　一提到典妃，我突然想起了典妃的表情，那时候她的表情是那么的恐惧，为什么她面对一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会露出那种表情？典云身后到底是藏着什么？
　　“姐姐，其实有时候很多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典云突然开口，她的话中似乎透露着什么，她难道能看得到我的想法？

　　起身离开，向房间走去，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人跟在我身后，转过头一看，是连日。
　　想了想，他是我的侍卫，跟着我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我没有理会他，自己继续往前走。
　　走过鬼宿的房间的时候他房间的灯突然被点上了，把我吓了一跳，像是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的一样，等我经过的时候点上灯。
　　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示意连日离开，便在鬼宿房间门前站住。
　　很快的鬼宿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我确定面前的是鬼宿，不是影。
　　“你找我吗。”
　　鬼宿点了点头。“影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突然想起他看我的表情，是看着妹妹的表情，心突然刺痛了一下。
　　“他说他把你当作妹妹是不是？你喜欢他。”
　　鬼宿一语道破，他知道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能看得到我的心里面的想法？难道我就表现得那么清楚吗？还是我是那么的……
　　“你不要胡思乱想，因为影在跟你说话的时候想到了妹妹。”
　　“他很宠爱妹妹吧。”我淡淡的说，努力的压抑自己心里面的痛楚。
　　鬼宿看了我一眼，之后靠在栏杆上，闭上眼睛说。
　　“他是很宠爱菱，但是，他对菱是爱情的那种爱。”
　　鬼宿才刚说到这里，我以为死绝了的心突然被再次点燃，影爱的是妹妹？
　　“那时候我跟影还没有分裂，我们都爱上了菱。菱是一个寂寞的孩子，她是爹在外面生的女儿，她的娘是一名普通的村妇，她的娘死了之后爹把她接了回来，菱表面上看起来是很活泼很开朗的女孩子，但是她的内心很寂寞，她从来都不对任何人打开心门，我曾经已经她是没有心的，我一点一点的令她打开了她的心门，但是那时候我们都很小，不知道怎么对喜欢的人表达爱意，用了最错的方法，我居然因为嫉妒□□了菱。”
　　听到这里吓了一大跳，鬼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当时她只有十四岁，而我也只是十六，那时候我以为牵起她的手就是一辈子，其实不是，从那一次开始菱再次缩回了她自己的世界里面，后来几个月之后，因为怀孕被娘发现，赶出了家门，等我把她找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去了。”
　　说到这里，鬼宿的眼睛里面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是爱菱的吧，但是为什么要用那么偏激的方式占有她呢？如果那时候他冷静一点，他现在会是很幸福的。
　　“菱死后我就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了之后我就离开了家，开始流浪，自己一个人闯江湖，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人格分裂了，有一次我在想起菱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进入了我的脑子里，那是我自己的声音，他说是他害死菱的，如果不是他菱也不会死，他是那么的善良，害死菱的怎么会是他？真正的凶手是我，是这一面的我逼疯了我自己，其实我没有后悔，后悔的是影，他后悔自己没有阻止我。”
　　一颗透明的泪珠从鬼宿的眼角掉下，其实他嗜血冷漠的背后也是有着悲伤的过去，每个人都应该是有的吧。
　　“别伤心，也请告诉影，别在自责了。”我淡淡的说。

　　正想转过身离开，鬼宿突然抓住我的手不让我离开。
　　“虽然影想把你当成妹妹，但是请你不要把心放到他的身上。”
　　我扫了他一眼。“为什么不？”
　　他低下头，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然后再次抬起头，注视着我的眼睛。
　　“他没有心。”他顿了顿。“准确的说，他的灵魂里面只有亲情，友情，但是爱情完全被我的这一半吸纳了，他能感觉到的只有亲情很友情，而我，只能感觉到爱情。”
　　这……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么荒谬的事情，先是人格分裂，然后就，失心？我愣住了，那么影他不就是……
　　鬼宿突然看着我身后，我连忙转过头……
　　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为夜里增加了一抹诡异感……

　　看不出王现在在想些什么，直觉的想要逃走，他的表情太温柔，太平静，反倒让我觉得是暴风雨前的预兆，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你还不回房间休息吗。”
　　他温柔的笑了笑，眼睛里面飞快的闪过一道光芒。
　　点点头，看了鬼宿一眼转身就走，心里面被激起的涟漪久久不能散去。
　　他是没有心的人，无论我怎么努力他也不可能爱上我的，对他来说，或许妹妹已经是他心里面最高的位置了，他的心里面没有爱情。
　　为什么要这样，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爱的人居然没有爱我的能力！

　　睡意全无，一路小跑到了院外，才发现院外在下着雨，秋雨霏霏，如牛毛一般的细雨轻轻的落在我的身上，一叶花瓣落到了我的手上，我呆呆的看着它，在讽刺什么吗？
　　抬起头看着天空，雨丝落到睫毛上，湿润了我的眼睛，那不是泪，也不可能是。
　　靠在树干上，稀稀拉拉的叶子为我挡去点点的雨丝，看到树上成双成对的鸟儿相互偎依，似是柔情蜜意，似是嘲讽树下的人。
　　我，始终是一个人。
　　月下人，枉自存，落花意，再作妆，脉脉深几许。
　　温如玉，善自身，流水情，留暖意，凄凄却无心。
　　他能做到无心，我也能吧，我之前不是做到了吗？我不是把自己的心藏了起来了吗？为什么被他引出来之后就再也难放回去了呢？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不是无情，他是不能有情，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温柔的对我？如果不是他我还能好好的管好自己的心，无情无欲，现在呢？我要的是他的心，但唯独是他的心我不可能得到。
　　天啊，那着那些透明的线，牵引着我们，限制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我就像是一朵飘零在水中的花，哪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四处飘零，哪里才是我的家，谁才是我能依靠的人？
　　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那么深切的拥抱，它的温度正好填补了雨夜的空虚。
　　没有回头，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推开，我感谢他，在我最寒冷的时候给了我温暖。
　　抓住他的手，稍微冰冷的感觉令我回过神，是王。
　　惊觉这一点，于是便用力的想要挣脱他，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的力气哪里是我能推得开的呢？
　　终于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我安静了下来，之前的一切挣扎都是白废力气。
　　身体被粗鲁的扳过，我依然是被拥在怀里的，但是我能够看着他。
　　他的黑眸注视着我，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我转过头不想再看着他，无奈却被他扳回了脸。
　　“王，请放开我。”
　　他的体温透过衣服传到了我身上，我觉得很不自然，脸上飞红，使劲的想再次挣脱他的掌控。
　　“别动，让我抱着你。”
　　他的表情很温柔，温柔得像之前，温柔得让我以为我是被爱着，温柔得让我以为，我是他在世界上最珍贵的人。
　　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为什么我一路上要遇到这么多不顺？为什么我的命运就是要受尽折磨？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在寂寞的时候我只能一个人，悄悄的离开。
　　深深的拥抱在寒冷的雨中，互相汲取对方的体温，在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但是他不可能爱我，他有太多太多的羁绊，他不可能为了我放弃他所拥有的一切，那是他的责任。
　　我感觉得到王对我的占有欲，或许那是因为我是羁绊爹的棋子，或许他是喜欢我……
　　一切都乱了。
　　微微抬起头看着王，我从来都没有仔细的看过他，我的丈夫。
　　他的侧脸显得阴柔，却不失男子气，乍看之下冷酷无情，却有着如何的内心？
　　我曾经想过要以夫为天，但是如今怕是做的到了，我的天……

　　风乍起，吹绉一池春水。

　　无意中看到角落的一抹红色的身影，那是朱颜，她的眼神停留在了王的身上，我看得到那抹迷惑，迷离。
　　我笑了，王，你真的是处处遗情啊。连圣女的爱上你了。
　　记得是王把我抱回房间的，让女店主送来了热水让我浸泡，驱走身上的凉意，其实凉意已经入了心，区区的热水能驱走吗？
　　躺在浴桶里，温暖的热气令我觉得很舒服，虽然赶不走寒意，却带给我短暂的舒适，就像那短暂的幸福。
　　水中突然出现了倒影，那抹红色是那么的突出，毫不惊讶的转过头看着她，对她说。
　　“你先回避一下，我马上就过去。”
　　她点了点头，走到了内室。
　　穿好了衣服走到内室，她只是看着我，眼神迷惘。
　　我大约知道她想说什么了，她渐渐的被王迷上了。
　　轻笑。“想跟我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现在已经很晚了，不要休息吗。”
　　她摇了摇头。“我似乎爱上了王。”
　　她很直接，很利落。
　　她的直接害我吓了一跳，难道她的世界的人都那么直接吗？
　　笑着摇了摇头，看进她的眼睛里面。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呢？我根本就不想跟你抢，而且爱情能够用抢的吗？”
　　她的理解太浅显了，她或许还不懂什么是爱情，不久之前还告诉我她爱的是觜宿，今天却来跟我说她似乎爱上了王，矛盾的人。
　　“那觜宿呢？不爱了吗。”
　　一提到觜宿，我特别的去留意她的表情，她竟然没有反应！
　　不对，应该是说她的嘴角边呈现了一抹嘲讽般的笑容，眼中闪过一抹精明的光芒。
　　“不爱了，他如此利用我还值得我待他好吗？”
　　我又笑了，如果是真爱，那么即使是利用也是心甘情愿的。
　　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晚风徐徐，向房间里吹入湿润的空气。
　　朱颜突然走上前，抓住我的手很激动的说。“璃儿姐姐，如果是你我不会介意的！我们可以学娥皇女英二女侍一夫的！虽然在我的世界这根本是不行的！但是我是真的爱他的！”
　　不露痕迹的挣脱她的手。
　　“圣女殿下，请你明白，你要二女侍一夫也好，一夫一妻也罢，你跟我说没有用，作决定的不是我，是王，为什么你就不自己跟他说呢。你跟我这样说有什么目的？想要我离开他吗？”
　　扫了她一眼，她的眼神有点闪躲，我淡淡的笑了。
　　虽然我不怎么出门，也没有去想过什么争宠的事情，但是我知道女人的心。
　　“那么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也想要离开，但是我不能，为了我爹，为了我自己，为了……朱月国。”

　　她突然用力的把我推开，力道很大，我完全没有防备的向后倒，玄色的影子从窗外飞入，在我未倒下前扶住我的身子，手中的刀在空中划出一朵漂亮的花，直指朱颜。
　　“不管你是谁，不准伤害她。”
　　朱颜吓了一跳，她看着喉咙边的刀，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两人的动作僵持着——
　　房门被打开，我想是闹出了很大的声音吧，进来的人看到的就是连日举着刀子对着朱颜。
　　朱颜脸色苍白，透明的泪珠挂在眼角，那模样楚楚可怜，是最能拨弄男人的心的。
　　王拿起桌上的杯子，扔向刀锋，连日的刀猛的被震开，在同一时间王把朱颜带到了怀里。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朱颜的脸色从苍白变成了淡红色。
　　心中轻笑一声。
　　这，算不算是郎才女貌？
　　“连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王的眼神变得异常凌厉，就像是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样，充满了嗜杀的光芒。那还是刚刚抱着我的人吗？我怎么觉得很陌生？
　　“我的责任只是保护小姐。”
　　王目光如刀的看着连日，眼睛里面闪烁着怒气。
　　“你知道刚刚你的刀子对着什么人吗。”
　　突然发觉他越生气看起来越平静，平静得诡异。他微笑道。“她是万人之上的圣女，也将会是你主子的主子。”
　　微微一愣，但是很快的被我掩饰过去了。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还来不及思考就被带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我连忙抬起头看着连日。
　　“你在做什么。”
　　“你跟我走吧。”
　　连日淡淡的说，似乎说的话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似的。
　　心中着实吓了一惊，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是疯了吗！
　　略带忧虑的看向王。
　　“她是我的妻子，凭什么你觉得她会跟你走。”
　　他对我露出优雅的笑容，但是我却觉得像是掉进了寒冰中。
　　青色的身影在我眼中闪过，我看向他，他对我点了点头，影呢？
　　他也看到了这一幕了吧，他会怎么想？
　　凄然一笑。“连日，我不能跟你走。”
　　其实不久以前你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带我走的，但是你都选择了逃避，当你选择面对的时候，机会已经溜走了。
　　坚定的看向了王，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他的，我爹还是被他掌控中，而我，也被他掌控着，我跟爹的命运互相牵引，我没有办法下狠心。
　　没有了爱情，我还有亲情。
　　“我，不走。”
　　抬头的刹那，我看到了王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