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宫（旧稿）》叶临溪

33、第三十回(已修)

　　自那名不知名的人出现了之后我便一直处于清醒状态，虽然不能睁开眼睛，不能说话，但是就是不知道怎么了，一直睡不着。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他能在宫中来去自如？他的声音跟宇的声音是那么的相似，那么说他是宫里的人？那么会是谁呢？
　　想了一个晚上什么都没有理出来，我只知道那种熟悉的感觉太强烈，那熟悉的体温，一切都是我最熟悉的，但是如果他没有死为什么他不来见我，如果他没有死为什么七星石会出现？
　　那么说他不是宇？那很可能就是……
　　夙王！会是他吗？是夙王派来的人还是夙王本人？一想到这里这个想法马上被我否定了，夙王身上带着浓浓的药味，肯定不会是他的。
　　辗转反侧，太多的思绪在脑子里缠绕成了一团，任我怎么努力想要解开它都无能为力。这是一个阴谋还是真的是他回来了？

　　直到远阳渐渐的往上升，新的一天来了。
　　察觉到身子似乎能动了，连忙坐起身子拨开轻纱，青铜薰炉里溢出一缕一缕淡淡的烟，带着青草的香味，萦绕在屋子里。
　　“离夭。”轻唤了一声，让离夭进来。
　　话声刚落离夭便从外屋里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一盆水，清秀的脸上带着笑意。
　　淡淡的脂粉抹在脸上衬得她带着浅浅的女人味。
　　倾身站起，走至穿衣镜前张开双手让她替我着装，另外四名小宫女也跟在离夭身后进来，收拾床铺，整理什么之类的。
　　离夭把浅黄色的内衬帮我穿上，之后把一件素色锈着金线的外袍披在我身上，当她要开始帮我整理好皱折的时候，我抓住她的手，直视她的眼问道。
　　“昨天晚上有没有人进来。”
　　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因为直觉她是夙王的人。
　　她倒也没有回避我的眼睛，正经的看着我的眼，字字清晰的说。
　　“没有啊，昨天临渊王有来找王，但是我跟他说了王在休息他就离开了。”
　　临渊王？怎么把白玄也牵扯进来了，直觉的他并不知情，为什么夙王要这么做？是为了要扰乱我的心吗？
　　随便应了一声，便让她出去了，夙王这一步棋为的是什么？他不是要我的位置吗？不是要做我的王夫吗？那他为什么要制造宇回来的假象出来？
　　不对！也不像是假象，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宇回来了还是假象！
　　无数的声音在我的脑子里面徘徊，一点一点的侵蚀着我的大脑，快要把我逼疯了！
　　双手紧紧的捂住逐渐发痛的头，心中其实是带着一点期待的，期待那真的是宇回来了，但是如果真的是他回来了为什么他不跟我相认，为什么要走？
　　终于甩开了不该想的东西，现在我只要专心的去对付夙王就好了，其他的事情我都不能多想，要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对付夙王身上，我必须这么做！
　　重新整理好自己，用黑纱罩上了一头银白的长发，便让息雪帮我躲开了离夭，带着息雪跟忘昔两人走出了宫门口。

　　繁华的街道，我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些了，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但是一切也十分的陌生，似乎十年前我曾经如今近距离的接触过，但是现在我却觉得百姓的生活跟我的生活距离那么的远，曾经我以为触手可及，如今却是那么的遥远。
　　一间一间的商行左右各立，但是我这一次不是要来找商行的。
　　眼睛向四周扫视着，想找到有没有什么女子是要卖身葬父一类的，但是很可惜，没有。是我今天运气不好吗？还是之前跟连日的相遇是因为命运？
　　没有目的的到处走着，一块红底金字的牌扁映入眼帘，那金色的字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明显。
　　洞天楼。
　　脑中迅速的转动，没有卖身葬父的女子，青楼清倌也可以。
　　身随意动，迈开脚步便走进了洞天楼。

　　原来这就是青楼，堂中高立着一个青铜铸造的高台，看来是作为表演的时候用的吧。
　　十二张八仙桌整齐的摆放着，白玉薰炉正冉冉的溢出薄烟，四处红色的长纱长及地面，艳而不俗。
　　看来我是找对地方了，这个洞天楼估计不是三流的青楼，可能是月都里最好的吧。
　　因为我们的闯入，看门人早就去请老鸨出来。
　　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看了看身后的两人，示意他们也坐下。
　　我从来都不是刻薄的人，而且息雪跟了我也有一段时间了也是知道我的脾气的，于是坐在我右边的位置坐下，忘昔扫了我一眼，之后便也坐下了。
　　“姑娘，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啊。”
　　老鸨徐徐的走来，跟她隔着那么远我都能听见她的声音，只不过我没有开口，直到她走到我面前。
　　抬眸打量着她，她看起来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皮肤被保养得很细致，发出明艳的光芒。
　　也不想要拐弯抹角了，便直接道。
　　“你们这里有没有清倌。”
　　她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明眸停驻在我的身上，虽然也有悄悄的打量息雪跟忘昔，但是她看着我的时间比较多，或许是在看我是不是她的金主吧。
　　“哎哟，姑娘啊，这里是妓院，不是公子楼，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啊？”
　　“没有错，我就是来买女人的，怎么？不可以吗。”
　　抬眸看向这名有点不知好歹的女人，难道是怕我给不起钱吗，女人怎么就不能买女人了？
　　“别废话了，我今天的时间不多，把你们这里所有清倌都叫出来。”
　　向息雪使了一个眼色，他从怀里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了桌上。
　　只见那老鸨的眼睛瞬间发亮，看着那张银票，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原来再怎么漂亮的女人也不过尔尔，钱真的是令人变化的东西啊，刚开始看见这老鸨的时候还以为她会是心高气洁的女人，没想到钱才露头，她就变这样子了。
　　她对身边的丫环使了一个眼色，丫环便上了楼，老鸨转过脸来，一脸的奉承，这就是现实啊。
　　没多久那丫环便带了八名女子下楼，我想那就是这里所有的清倌了吧。
　　于是便站了起来，息雪跟忘昔也站了起来，跟在我的身后。
　　一个一个的巡视着，这八位姑娘各有特色，要是真的要选也很难作出选择。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夙王刚出生就没有了娘，那么他对温情肯定是有憧憬的，想到这里。
　　再次看向这几名女子，只见其中一名样貌不算是极美的女子，她的身上发出阵阵的包容的温馨，就是这种感觉！
　　娥眉淡扫，隐约的带着些许愁容，这样女子最容易让人觉得怜惜，也是世界上最能包容所有的人。
　　在她的面前站住，待她抬起头看着我的时候，便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翦水一般的双眸中盈溢着温柔，向我福了福身。
　　“奴婢叫瑾姒。”说罢，又低下了头。
　　这样的女子，要是我把她送到夙王的手中莫不是害了她？
　　但是我实在没有办法选择，我知道我必须要在善良和邪恶中作出选择，要是我放过了面前的女子那么扣住夙王的人选又要重新去找了，要是我把她交到了夙王的手上她的命运或许……
　　银牙一咬，不行，不可以仁慈了。
　　“瑾姒姑娘，你愿意让我给你赎身吗。”
　　“愿意。”
　　瑾姒终于把头完全抬起，双眸深切的注视着我，仿佛我是把她救出火海的人。
　　其实她不知道，我要把她推向更加可怕的地方。
　　既然决定了，双方都不能后悔了，接过老鸨递来的卖身契当着她的面把那张卖身契撕毁，跟她之间的交易，不需要契约，我相信她会心甘情愿的帮我。
　　把她从青楼中救出对她来说也是好的，她在青楼完全无法选择，每天都要面对不一样的客人，但是我不需要她这么做，她只要好好的去伺候夙王就可以了。
　　把瑾姒带到了宫外的一座别院，那是凤家的产业，是几年前我用来度过炎暑的地方，地处比较偏僻，用于藏身是最好的。
　　我不想骗她，所以我必须告诉她我买下她的目的。在院中的亭子里带着她坐下，息雪跟忘昔隐身在附近我看不见的地方。
　　“瑾姒姑娘，我并不想骗你，我是月国的王。”
　　话声一落，只见瑾姒的脸色刷的变得苍白，跪倒在地上。
　　连忙扶住她，把她带回石凳上，安抚道。
　　“没事的，这里是宫外，不必多礼。”话锋猛的一转，转回正题。“我把你买下是有目地的，现在我面对着夙王，虽然说他不会对月国不利，但是我也必须要守住我夫君留下来的位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瑾姒点点头，樱色的唇轻启。
　　“月王殿下的意思瑾姒明白，您要瑾姒去伺候夙王吗。”
　　不可置否，端起手边仆人送上来的茶水轻抿一口，继续道。
　　“如果你不愿意也不要紧，这里是羽家的别院，普通人是不能进来的，但是请姑娘要想清楚，帮，还是不帮。”
　　对这样的女人只能用迂回之计，不能逼。
　　只见她咬了咬唇，思索良久，最后终于抬起头，眸中带着坚定的气息。“
　　月王殿下，我答应您。瑾姒发誓永远效忠与您，绝不后悔。”
　　看来这一步棋我下对了，一名青楼女子求的是什么？只是安定，只是不要每天面对不同的男人。
　　仅此而已。

　　把那一计告诉了瑾姒，之后便回了宫。
　　我只给她三天时间，不能再多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时间异常的珍贵。
　　一旦消息走漏就来不及了，我愈快行动就能愈快让夙王落网，落入那张我精心为他布置的情网。
　　宫中似乎没有人发现我出了宫，一切如常。
　　很好，一切只等着瑾姒了，要是三天之内她选择了逃避或许是放弃，即使是不仁我也必须要派人杀了她。
　　她知道得太多，要是倒戈相向的话情况会对我非常的不利。
　　别院的周围布上了不少人，名为保护，其实是看到要是苗头不对，便下手。
　　什么时候我变了，变成了这样的人？对自己不利的人便要痛下杀手。
　　我变了，真的变了，变得冷酷无情，只要是自己要的便布下天罗地网紧紧的套住。
　　这一场权力与阴谋的斗争究竟什么时候会结束？这样下去我怕到了最后我连自我的失去了。
　　明里说我是为了包保护住宇留给我的位置，其实真的会是这样吗？
　　或许现在我是这样想的，但是往后呢？等我已经习惯了万人崇敬的时候我还能舍得下这个位置吗？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看着窗外的一切，那都是我从前百看不厌的，为什么现在我看到这些却感觉到烦恼，感觉到枯燥？是我的心境变了吗。
　　权力的斗争或许真的能把一个人改变吧，或许我已经慢慢的适应了处于高位的状态了，要是一旦我离开了这个位置我会怎么样？会把它抢回来吗？
　　不行！我不要做这样的人！
　　紧紧的抱住头，我不想去想，但是大脑就像是不受控制的硬是要去想，再这样下去我会被逼疯的！不要！我不要这样！
　　稍微平静了一下，虽然是平静了下来，但是那种奇怪的感觉依然缠绕着，不愿意放开我。
　　把桌上的器皿全都扫到地上，玉器瓷器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没有人会进来的，之前已经吩咐过谁都不准进来。
　　泪悄悄的从眼角落下，滴落到桌面上，染湿了铺在桌上的锦缎，红色的锦缎因为泪水的沾染变成了暗红色，暗红色的范围也在渐渐的加大。
　　银丝铺上了锦桌，红白参差交错，白色的发丝中透出一抹红色，红锦上模糊的映上惨白。
　　我不要变成这样，我不要变成利欲熏心的人，那不是我，不是我……
　　手紧紧的抓住锦布，把锦布抓出了几道皱折，直到手掌感觉到尖锐的指甲的刺激我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用手把脸上的泪痕都抹去，整理好一头银丝，打开殿门便往外走。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晚上，宫中灯火通明，映照出皇宫应有的气势，此番美景若是平时，或是从前我肯定会仔细的看，仔细的欣赏的，但是如今我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兴致。
　　若人生可以由自己选择，我宁愿做一名生在普通人家的女子，没有烦恼，也没有忧愁，嫁给一个普通人安安静静的过完一生。
　　但是如今这一切都不可能了，从我嫁进宫里来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了，还有小时候跟连日江湖的约定，也是不可能了。
　　如今责任的重担比之前更加的沉重，我想卸下这个重担，但是我一旦卸下它那么朱月国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是不能够这么做的。
　　命运让我遇见宇，让我爱上他，但是在我终于明白爱上他的那一刻命运之神却狠心的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头微微的仰起，强忍着不让泪水从眼角掉落，我会很坚强的不是吗，再难的我的撑过来了这一次我肯定可以的，我可以的！

　　慢慢的低下头，一抹素白的身影从一边闪过。
　　那身影，那动作……
　　是他！心中大惊，真的是宇吗！那动作，那身影竟是跟他如此的相似。
　　莫非他真的回来了？昨天晚上的人也是他！
　　即将要重逢的喜悦充斥着我的心，莫名的欣喜染上心头。
　　不由自己多想，提起裙子便跟着那身影走。
　　他穿过从从的长廊，估计是没有发现我吧，步伐也不快，更像是正在想着些什么。
　　那素白色的长袍穿在这个人身上我总觉得他跟宇很像，或许他就是宇。
　　但是没有道理啊，既然他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我决定继续跟在他身后。
　　之间他走到我替忘昔安排的房间，走了进去。
　　似乎有什么迷底即将要解开了，心不由自主的快速的跳跃，即使我想要努力的压抑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蓦的回想起初见忘昔的时候，他那双眼睛我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因为那是我深爱着的人的眼睛！肯定是这样的！忘昔就是宇！
　　不敢直接走进屋子，我还要作最后的确定。
　　从门缝中偷偷的朝里面看，只见忘昔把遮住脸的面具拿下……
　　不会的……我不可能认错人……
　　他就是宇！那张脸已经深深的刻入了我的心里，依然是那么的俊美，依然带着傲立于天下的气势，那双黑眸依然是那么的熟悉……
　　用手捂住嘴，转身靠在门上，努力的想要忍住那抹马上就要溢出口的哭声。
　　为什么回来了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为什么只待在我身边，难道你就要看着我因为失去你而一生痛苦吗，还是你想要看着我去嫁给别人……
　　心中太多太多的为什么都得不到答案。
　　抹掉脸上的残泪，眼中带着坚毅的肯定，推开门走进了他的房间。
　　房中的人似乎没有料到我会突然进入，不过他脸上的面具早已经戴上了，挡住了他半张脸。
　　我那时候怎么会那么大意，这样的脸我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即使是戴上了面具那依然是那么的熟悉……
　　“月王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墨眸半敛，让我看不清他的视线，也看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今天我一定要问出来。
　　迅速走到他身前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他蓦的抬眸看向了我。“
　　你现在还要装吗，还叫我月王殿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从来都不了解你！”
　　感觉到他的手轻微的缩了一下，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肯定是宇，即使是说人有相似，但是这样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他就是他！
　　他猛的甩开了我的手，站到了跟我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黑眸虽然看着我，却不带丝毫感情。
　　“我不知道月王殿下在说什么。”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你就是宇！不是什么忘昔！”
　　走到他面前想要再次拉住他的手，却被他很快的收回了手，我的手抓了一个空，什么都抓不到，徒留手中的气息。
　　瞳孔不住的收缩，为什么他要躲开我的手，为什么不要我。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看着手中的空气，默默的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突然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躲开我，为什么回来了都不来跟我相认，但是你怎么可以……”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他。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走到窗边，没有再看我。
　　只觉得心脏处猛的传来纠心的痛，这就是爱情的痛吗？怎么竟是如此的酸麻。
　　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他，从他的身后猛的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背上，汲取着久违的气息，他的体温还是那么的温暖，如果可以我真的想要一直的抱着他。
　　感觉到他的身体的僵硬，他也不是没有感觉的不是吗，为什么他不要承认，我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认错人的。
　　心脏的疼痛正在一点一点的增强，但是我不怕，只要他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有他在他会保护我的，他说过无论如何他都会保护我……
　　“宇，你是宇。不要否认了，我知道是你，不要再离开我的好不好，我们一辈子在一起……”
　　眸轻轻的闭上，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命运再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
　　只感觉到他的手覆上了我环在他腰上的手，稍微犹豫了一下，却又马上把我的手拉开。
　　他转过头看着我，忽略掉心脏处纠结的痛苦，凝眉看着他。
　　视线在空气中相交，交织成一道密密的网，只见他墨眸中猛的闪过一丝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眼神，是有点似曾相识，但是又不完全是一样。
　　心脏处的疼痛更加的强烈，就像是心脏被撕裂了一般，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但是现在我不能倒下，他还欠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不跟我相认的理由。
　　良久，他终于开口道。“我只是忘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