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宫（旧稿）》叶临溪

30、第二十七回(已修)

　　又是月夜，似乎我跟月夜很有缘，每一次难以入睡的时候我就喜欢静坐在窗边看着窗外。
　　外面似乎没有什么好看的风景，但是那一轮孤单的月总能牵引起我的愁思。
　　今晚也不例外。
　　怀中抱着影做给我的独弦琴，我把它叫作觅影，那跟惟一的弦跟我，跟月一样，都是孤独一人存在着，没有其他人相伴。
　　原本我可以有的，原本我可以很幸福的，但是我竟然没有发现幸福就在手边。
　　我有很多的机会可以让我抓住幸福，但是我却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始终是大意的人啊。
　　总以为自己很聪明，但是到头来最笨的人就是自己，要是我能早一点认清自己的心那不好吗？到最后才来后悔，已经晚了。
　　我与爱情，失之交臂。
　　指不经意的划过琴弦，弦发出“峥峥”的声音，就像是一曲孤独的曲子，在夜里轻轻的响起。
　　只有在夜里我才是真正的我。
　　这半个多月来，在人前我是月国的女王，我没有任性的权利，没有自私的权利，更没有出错的权利。
　　就像是走在细线上的表演者，不能出丝毫的差错，只要出了一丁点的错误，则死无葬身之地。
　　我想我终于明白宇的眉间为什么总带着没有办法抹去的倦意了。
　　这么沉重的负担，这么令人忧虑的国事，任何人都受不了的，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他也会累的。
　　不管会不会吵到别人，现在皇宫是我的，我愿意怎么吵就怎么吵。
　　十指轻扬，一手按上了琴摆，一手抚上了琴弦，没有目的的弹着不知名的曲子，琴声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孤独的夜中飘扬，飘过从从的高台楼阁，飘过无数的花丛，飘过寂静的夜。
　　我在奢望什么？奢望他会回来吗？轻笑一声，决定不再多想。
　　夜凉如水，暗色未央。
　　孤寂的夜中，琴声杳杳，倾诉无尽的心事，只有知音人才会明白琴者的悲哀……

　　第二日满朝上下便知道了白银国使者来朱月国的目的，大家都吓了一跳，毕竟我是一名孀妇，竟然还有人说要娶我，这不是很奇怪吗？
　　但是我知道为什么，如果临渊王要得到白银王的位置他必须要有一个强硬的靠山，那个靠山就是朱月国。
　　要是他令我爱上了他，那么朱月国便等于是他的了，那么怂恿我起兵攻占白银国更不是难事。
　　他以为要让我爱上他是很简单的事情吗？如果他是那么想的话，那么以后他的路就难走了。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还能不能爱上别人，还会不会爱上别人。
　　肩上突然增加了重量，回头看向他，原来是影。他把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罩在了我的身上，他的体温通过披风一点一点的透到我的身上，温暖着我。
　　“怎么在发呆。”
　　他在我面前坐下，冬日的阳光细细的撒落在他的身上，落下一满地的芳华。
　　最近我怎么总是觉得影越来越不对劲？是不是我多心了？
　　“我只是在想事情。”
　　转身站了起来，立在窗边看着远方，空中有一只自由翱翔的鸟，太远了，我实在是看不见是什么鸟，但是那种自由的感觉却是我所向往的。
　　它逐渐飞近……
　　是孤鸿！
　　曾经听说过一个传说。
　　孤鸿，它是一种极为圣洁的鸟类，一生只有一个伴侣，传说中要是谁捉到了一双孤鸿，雌鸿赠以心爱之人，两人便能相谐白头。
　　放在窗栏上的手悄悄的握紧，孤鸿，即使我得到了你我始终还是跟心爱之人远隔天涯。
　　孤鸿啊孤鸿，要是你能听见我的话，那么你能不能把我爱的人送回来？
　　想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这怎么可能。要是他能回来，我……
　　空中猛的传来孤鸿惊恐的叫声，就像是临死前……！！
　　看向窗下，白玄正立在那里，手中的弓还没有放下，他身边的侍从手上捧着那只刚才还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孤鸿。
　　眉在不经意中蹙起，长袖一挥，转身下楼。

　　他似乎知道了我会下楼，也没有走，就直直的立在那里。他手中的弓已经交给了他身边的侍从，他的手上正捧着那只被射下来的孤鸿。
　　一头幽红的发正在散出魔魅的光芒，挺立在阳光中，对我露出一抹魅人的笑容。嘴角微微的牵动，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能倾倒不少年少的少女。
　　可惜的是，我并不是年少的少女。
　　“临渊王好雅兴，但是本王不知为何临渊王要在本王面前杀生？”
　　语气中的严肃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或许是因为孤鸿勾起了我的愁思吧。
　　他先是一愣，之后再次露出那种笑容，眼中带着一抹莫名的狡猾。
　　“月王殿下请看，此鸿身上并没有伤口，又怎么能说我杀生了呢。”
　　说罢把孤鸿递到我面前。
　　伸手接过，仔细的覆没着孤鸿的羽毛，我从来没有跟动物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我也从来不知道动物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它的身上并没有伤口，但是无可厚非的，它一动不动，或是死了，但是为什么他说他没有杀生？
　　怀疑的勾起眼帘看向他，没有说话，等着他进一步的解释。
　　“刚才我在另一方的草丛中寻到了一只孤鸿，之后没有多久便看到了月王殿下你手上的这只孤鸿，此乃是一只雌鸿，在这附近徘徊了很久，刚才我看到了月王殿下你在看着它，便用无箭的弓拉射，使之发出射箭时的声音，此鸿自然掉落，是受到了惊吓，我并没有杀生。”
　　对啊，我怎么会没有想到惊弓之鸟这一典故呢？我还以为是……
　　转念，眸扫向白玄，把孤鸿放回他手上，又变回了朝堂上的月王。
　　“无事献殷勤，临渊王没有必要这么做，我不会因为你这么做而马上确定嫁你为妻的。”
　　他还是带着一抹笑容，但是我看在眼里却异常的刺目。
　　他臂一伸，抓住了我的手，稍微用力的一扯，我失去重心的朝他的方向倒，他另外一只手马上的扣住了我的腰。
　　抬眸看向他，没有要挣扎，我知道要是比力气我是比不上他的，所以我挣扎也没有用。
　　“放手。”
　　眸中带着些许怒火，我不反抗不代表就是顺从，我只是不做对自己没有利的事情。
　　“要是我不放会怎么样。”
　　他似笑非笑，眸中带动着灵气，那感觉就像是觜宿曾经看着我的样子，但是也不完全相同，觜宿是觜宿，白玄是白玄。
　　“放开她。”
　　清澈如泉水一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就像是不小心拨弄了平静的湖，泛起阵阵涟漪。
　　要是他不说话，我都差点忘记了他的存在了。
　　我最近是怎么了，若是从前影若是出现我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留意的，我是越来越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了，不是吗？
　　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恶，说爱就爱上了，说不爱，就真的不爱了，我这样的女人，可恶……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还是白玄放松了力度，我推开了他。
　　“临渊王请自重，现在本王还没有答应要嫁给你，你做这样的动作于礼不合，希望临渊王以后记住了。”
　　说完转身欲走，手却被猛的扯住，回头看向他，他的唇边依然带着那抹笑容，我看了真的觉得很不舒服，有点怪，有点……
　　“月王殿下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眼熟？”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略带怀疑的看着他，难道他知道我跟觜宿是认识的？还是说他是三皇子？如果他是那么上次那名将军所说的话就得到验证了。
　　如果他是三皇子，那么他是怎么知道我的？我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敛眉，甩开他的手，转身面对影，对他说。
　　“你先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对他露出一个让他放心的笑容，是我看错了吗？他的眸中竟闪过一丝落寞，难道我又伤了他？如果是……
　　我真的不愿意再伤害任何人了。
　　他很快的掩饰了那抹落寞，对我微笑的点了点头，那微笑跟之前的一样，完全没有不同，还是像一杯清茶，溢出轻轻的薄烟。
　　或许是我多虑了吧。
　　看向身边的白玄，他对我作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孤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带走了。
　　也好，让它自由吧，它原本就改是属于自由的，跟我不一样，如今我怕真的要老死深宫了。
　　挥开了脑中的想法，朝一旁的逐日亭走去。
　　宫人们端上了清茶和糕点，之后被我谴退，我们要谈的事情不属于机密，但是我不想给其他人知道。
　　“说吧，你怎么知道我觉得你很熟悉。”
　　端起手边的清茶，启唇轻抿了一小口，淡淡的莲香沁入口中，再慢慢的溢入心中，那种感觉就像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对待。
　　他笑着看了看我，之后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化，笑意在瞬间消逝。

　　他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瞬间的严肃让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他眼中的带着一丝恨意，带着一丝懊恼，还有一点……
　　类似于情意的感情在空气中流动。
　　“你肯定知道谁是觜宿吧。”
　　他走到我身边，腕一转用力的拽住我的手把我从位上带了起来，他的力气之大，似是想要把我的腕折断。
　　“他是我的哥哥，我的亲哥哥。”他的眸中闪过一抹不明的情感。“而你，亲手杀了我的哥哥。”
　　什么？觜宿是他的亲哥哥！他是临渊王，那么说觜宿也是一名皇子！？反手抓住他的袖子，直视着他。
　　“告诉我，觜宿是不是三皇子！”
　　他的眸中掠过一抹惊讶，之后恢复镇定。“没错。”
　　真的是……觜宿是三皇子，那么说那天那个将军说的人就是他，他难道在那之前就已经有注意我了吗？
　　难道觜宿他……
　　他这个，傻瓜。
　　为什么要把我放在心上，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天在石洞里的时候我不是说了，我不会爱他的，为什么他还要……
　　无力的闭上了双眼，手依然在白玄的掌握中，没有办法挣脱，我也不能挣脱。毕竟我杀了他的哥哥，这是我欠他的。
　　“我对不起他，我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了。”
　　他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耳边响起，我感觉到他的唇贴向了我的耳垂。
　　“所以你欠他的，就要还，一点一点的还，还给我。”
　　没有任何的反抗的由着他抱着，要是这么做真的能把我对觜宿的亏欠还掉，那么我愿意，对那个如此深情的男子，我无以为报。
　　什么东西像是电流一般从大脑里面闪过。
　　猛的睁开眼睛，他的脸正靠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别过脸伸出手推开他，我刚刚是怎么了，我怎么会这么想，这么做是侮辱了觜宿对我的爱，并不是偿还。
　　清了清喉咙，正色道。
　　“本王不答应这个方法。”
　　只听见他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响着，好像是在嘲弄我刚才是失态。
　　“不答应吗？”
　　他伸手紧紧的扣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他。
　　“不要紧，我有的是时间，你会慢慢的爱上我的，即使你知道了我的目的。”
　　唇边溢出一抹轻笑，他是不是太自负了一点，为什么他就如此断定我会爱上他？
　　不会的，我不会爱上他，我只爱一个人。
　　“那么本王就等着临渊王的妙招了。”
　　说完手微用力的拍开他的手，转身欲走。

　　心中猛的一紧，纠心的刺痛再次涌上心头，完全没有防备。
　　因为突然的疼痛令我站不起身子，脚下一软随之倒下，手紧紧的抓住胸口的衣，似乎那么做就能缓解一点疼痛。
　　但是我知道那肯定是不行的，刺痛的感觉一点一点的增强，没有要缓解的苗头。锥心的痛令我饱受煎熬。紧咬着唇不让痛苦的呻吟从唇边溢出。
　　“你还好吧。”
　　白玄走到我身边扶起了我，我扶住一旁的柱子强作镇定的站了起来，想要甩开他的手，却无能为力。
　　现在的我怕连一只蚂蚁都踩不死，更何况要推开他？对我来说现下要推开他比登天还难。
　　“你给我……放手。”
　　咬紧牙关，用自己剩下的最后一丝意志力撑起自己，不让自己倒下，我绝对不会在敌人面前倒下的。
　　敌人就是敌人，没有好人和坏人的分别。
　　即使是好人，他也是我的敌人。
　　“你病了！我怎么会放手！”
　　他伸手欲把我抱起来，却没有防备的被我推开。
　　“不准碰我！本王哪里是你能碰的！”
　　现在我的意识一点一点的模糊，宇的模样在我的眼前闪现，很快在我面前所有的人都会变成他的样子了。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什么预兆吗，他没有死吗？他会回来找我吗。
　　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我马上要回到沉裘殿，我不能跟白玄待在一起，他刚才给我的感觉就跟以前的宇一样，我怕我自己会把他误认为是宇！
　　绝对不可以这样的！
　　“你还在发什么无聊的脾气！你必须马上让我把你送回寝宫！”
　　说完不顾我是否愿意，双手把我横抱了起来。
　　双脚离开了地面，没有了支撑点，我不得不勾住他的颈项，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他的身上缩，剧烈的疼痛正在燃烧着我的意志。
　　很痛很痛，这是什么，像是一把刀正在把我的心脏一片一片的割下，血一滴一滴的滴落……
　　这是为什么……很痛，宇救我……
　　终于忍受不住噬骨的痛，勾住他的颈项的手不由的握紧，指甲深深的陷入皮肤，紧咬住的唇也逐渐松开，因为疼痛的呻吟也随之溢出。
　　“痛……救我……宇……”
　　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已经全身无力，但是疼痛依然在持续，痛楚依然不肯放过我，也不肯让我晕过去，就让我清醒着面对着这一切。
　　“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马上就到你的寝宫了！”
　　他的声音是焦急吗？为什么他要在意？我不要他在意我，我跟他毫无关系，不要步上觜宿的后尘。
　　我是一个不详的女人，不要在意我，更不要爱我，爱上我的人最后的结果都是死……
　　白玄，这一次我相信你，你不是爱上我的是不是？你只是觉得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我暂时不能死。
　　一定是这样的。
　　淡淡的血腥味溢入口中，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唇已经被我咬破了。
　　感觉到丝绸的触感，才明白自己已经被带回了沉裘殿，汗水已经把我的脸濡湿，细碎的发丝黏在了脸上。
　　但是我没有时间管那么多了，心脏处纠结的痛苦依然持续，虽然刚才分了心，没有怎么感觉到痛，但是一旦回神，那种感觉似乎更加的强烈。
　　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我像是抓住了救命一般的浮木，用力的握住，源源不断的温暖穿到了我的心中，再轻轻的散去。
　　疼痛虽然没有消失，但是那种被呵护的感觉令我暂时忘记了痛苦。
　　是影吗？
　　他的手依然是那么的温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永远只有他在我的身边，只要有他在身边什么都够了，有他陪着我再难熬的关头我都一定能突破的。
　　疼痛渐渐把我带入了梦中……

　　一个锦衣女子站在圣坛上，似乎是在作法，又像是在祈祷，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是圣坛下有许多人，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她十分得民心。
　　大家似乎都用一种乞求的眼神看着天上，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只听见她唤了一声，然后一名男子走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她，就像是临死前最后的拥抱，那么的深情。
　　他们是要分开了吗？
　　看不见他们两人的脸，但是他们之间浓厚的情感是人都感觉得到的。
　　似乎看见了那女子在男子的耳边说了什么话，那男子先是看似反对，之后却又是无可奈何。
　　心中微微的叹息，一对怨侣啊。
　　就在这时候，天边出现了一道红云，倾盆大雨刷刷的下着，雨打湿了他们的衣服，但是他们只是紧紧的拥抱着，似乎一旦分开便再也没有办法相拥。
　　这个梦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
　　一道闪电正好打在了我的面前，把我的视线全都挡住，画面一闪，我来到了一个坟墓前，这不就是我娘的墓吗？
　　昏昏沉沉的，像是一块大石把我带进了大海的最深处，把我带进了一个无底洞，无助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事物，这全都是我之前没有见过的，没有听过的。
　　那种深深陷入的感觉令我惊慌失措。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我眼前掠过，前面出现了一道白光，没有任何怀疑的走上前，那刺眼的白光刺激得我的眼睛隐隐发痛……

　　蓦的睁开眼睛，边看到了影正坐在床头，靠在床边上睡着了。
　　我睡多久了？只是一个梦的时间，但是那一个梦持续了多久？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离夭呢？为什么只有影在我身边？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还有抱我回来的白玄呢？
　　无意的动作带动了影的手，他猛的转醒，那双清澈的眸中带着点点的水意，明显是刚刚醒过来的，他的眼中带着细细的血丝。
　　这样的他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看来我这一病，把他都忙坏了吧。
　　挣扎着坐起身子，他体贴的塞了一个枕头到我的身后。
　　“我睡多久了？”为
　　什么总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但是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像是刚打完一场仗似的。是我身子太虚弱还是其他原因？
　　“你睡了三天了。”
　　他端来一碗褐色的药，就着我的唇一点一点的喂我喝下。
　　“这是御医开的药，说只要你一醒过来就要喝。”
　　我已经睡了三天了，那么……
　　伸手移开唇边的碗，急忙问道。
　　“在我晕睡中这三□□中谁管事？”
　　他先是一愣，或许是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吧，之后带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是皇太妃，你暂时不用担心，我们都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我们不会让你担心的事情发生的。”
　　点了点头，幸好没有把皇权交到夙王的手上，一旦把皇权交到他的手上，要再收回来就难了。
　　就在这时候，殿外传来通报声。
　　“夙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