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毒 ...
-
“乖孩子，不要动。”
若无其事地对自己名义上的长辈吐出暴言，方意芜并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一面死死握住她的手腕，慢慢加大力道，而另一只手慢慢滑过江黛容的脸，如玉的纤指宛若雕砌，仿佛在模拟着什么动作。
江黛容的身体轻轻颤抖，方意芜慢慢低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我娘的身体一向虚弱，受不得人多事，您知道吗？”
“是……歆姐姐她是从正门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正妻，身份贵不可言，身体自然娇贵……”
“我不是在说这个。”
江黛容有些疑惑地抬头，正好撞入了方意芜似笑非笑的眼里。
“妃莲草。”
江黛容的表情稍稍一僵，胸口不住起伏。
“妃莲草可以调养内虚，美容驻颜，而其中的至品——薄莲草，虽然在外表上看上去和一般妃莲草极为相似，可是滋补功效与之不可同日而语，是顶上乘的补药。能够找到这样的药送给娘喝，说明您真的很有心。”
江黛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方意芜还嫌不够，轻言道：“还有平日里一般贵妇所使用的优檀香……这两种本来无害的东西混在一起，会产生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江黛容勉力笑着，却掩不住俏丽的脸刹那间变得惨白。
方意芜微微垂睫，猛地松开手，近乎于推搡一般。江黛容一时失去了支点，几乎是瘫软在了地面上，仿佛再也没有任何气力。
“你……”
方意芜绽开一个万分无辜的笑，扬了扬手，指缝间亮光一现，江黛容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手中的薄刃——
方才自己倘若动一下，或者她只要再加深一寸手中的力度，那自己的脸……
“来的路上我好好想过了，哥哥再过几日就回来了，这种时候家里见红，对他的仕途可不是一件好事。”
方意芜凑近江黛容的面容，唇角抽起一丝几近于无的冷笑。
“我也是女人，所以我很清楚，女人最怕的，尤其是漂亮女人最怕的，到底是什么。这样的做法，有时候比一刀砍了人还要更加有效。”
江黛容的膝腿都伏在地上，她的呼吸沉重而急促，好半晌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你这副样子，真不像是那女人的孩子……不，你果然是方侯的女儿。”
方意芜的眉峰稍稍一挑，江黛容已然抬起脸，略略气喘不定的面容上溢出一抹恶意而揶揄的笑：“你不知道吧，你那位在外面不知风传成什么样的风流父亲，确实是方侯。”
方意芜用袖轻轻掩了嘴唇，乌黑浓密的长睫在脸上投下深沉的影：“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黛容的笑容益发扩大，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能够这么肯定？”
方意芜的眼神略略沉淀，削瘦似纸的身躯挺秀而坚毅。她缓缓踱步到江黛容面前，一手捏住她的下颔，轻轻道：“你在和我打哑谜？”
江黛容极为轻佻地一笑，方意芜也慢慢展开笑，幽深的几乎含着蓝的墨瞳逐渐眯起，随即骤然拽住江黛容的头发，硬生生地将她大半个身子拉起来。
江黛容只觉得她的手劲奇大，一头青丝几乎就要这么被扯断，眼里就不由得含了水。
方意芜粲然一笑，寒星似的眼透出冰冷的杀意：“你也配和我说谜？”她慢慢提起手，纠缠着的如云青丝只如杂乱的水草，江黛容惨叫了一声，方意芜毫不犹豫就是一个耳光。
不响，但是很重。
晕红的掌痕在一贯养尊处优的面容上渐渐浮起。
“不想死，就别出声。”
江黛容姣好的面庞几乎被扭曲，方意芜视若无睹地抬起她的下颔，语气几乎称得上是温柔得滴水：
“真不好意思，我还从来没有对女人怜香惜玉的习惯。更别说……还是个试图毒杀我母亲的贱人。”
江黛容的脸上挤出了一个颤抖着的笑，语气虽然含着害怕，更多的却是笃定：“你真的舍得杀掉我？杀掉我这个可能是唯一告诉你真相的人？”
方意芜的手劲慢慢撤去。
江黛容说的话不可谓不对。自己与方怀季的关系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却无法从自己深爱的人身上得到答案。
可是……就算想要知道真相，她也从来不喜被人牵着鼻子走。
看样子……药还得下狠一些。
方意芜松开手，江黛容眼里寒光一闪，却又立刻被她掐住了粉颊。力气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柔和的，可江黛容亦清楚地知道，若此刻再认为那是真正柔和的话，自己这三十年来简直枉自为人。
她惧极之下反倒无所顾忌，笑容妩媚道：“想不到，我是真的看错了人。”
“好胆量。”
江黛容心内惴惴不知落处，方意芜笑意不减地继续说道：“可惜……就凭你的筹码，这样不知轻重，只会令自己死得更快罢了。”
江黛容的身子微微一抖，方意芜的手又转到她发间的茱萸上，娇艳的花瓣层层展开，可到底离枝久了，边缘已是残破发黑。
“真是漂亮啊。”
方意芜轻轻说道，不知道是在称赞花儿，还是在称赞江黛容的容貌：
“这样漂亮的东西……一旦毁掉的话，就连我也觉得有几分可惜哦。”
冰冷的仿佛还有雨水湿意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掐下茱萸，捏在手心里，一点一点收紧力道，红色的如血的汁液自方意芜手中落下，一滴一滴。
最后松手时，只是支离破碎的一地残渣。
红色的汁液，缓缓蔓延开来。
就似一小摊殷殷发黑的血迹。
江黛容几乎是一直屏息地看着方意芜的动作，只觉得有一种彻骨的寒冷，无可抑制地自心底里曼发出来。
少女夜空般的星眸中，嗜人的血腥终究是沉淀了下去，而浮在表面的，只剩下朦胧幽远的潋滟眼波。她的笑意干净若水，又恢复了前先的柔和：“今天发生了不少事，我也感到有些累了，您也该早点入寝才对。”
江黛容咬紧了下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会就这么放过她？！
方意芜甜甜蜜蜜的一笑，拍拍手，像是沾染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随即敛起裙裾，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系在腰间的长长丝绦随着她的动作轻盈地起伏，如风中扬花，肆意得几乎刺痛人的眼。
江黛容始终头低垂着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身体不停瑟瑟发抖。望向方意芜背影之时，过长刘海下的眼里却早已恢复冷彻，漫出极致的恶毒。
[嗷嗷——]
御使兽的声音在主人的脑海中直接回荡起来，方意芜眨眨眼，轻问道：
“怎么了，黑影？”
静静倾听爱兽不解的嘶吼声，方意芜嘴角噙着了淡淡的笑意，一如春风过水。
“我在放虎归山么？呵……就算她是老虎，被拔了爪子和牙之后，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更何况……江黛容玩得本来就不是什么新鲜的把戏。入目所及，这样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宅子，什么样的龌龊事情会没有？不过是女的男的这样那样争来夺去抢来劫去或者又争又夺既抢也劫，暗里的终究是比明里的可怕上不知多少倍，混香的确有点高明之处，可是不但程度不易把握好，而且一旦被人看透，立马就会完蛋。
一旦撕破了脸……
“竟然敢这么对娘下手，我要是轻饶了她，无这个名字就倒过来写。”方意芜的眼里溢出破碎的寒光，语气却相反地放得更轻更柔，丹艳的唇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至于她会泄漏了什么……我会给她这种机会？”
黑影在她魄人的杀意面前噎了一下，方意芜不以为然地轻瞥了它透明的身体一眼，似是对着空气说道：“你就日夜给我看好她罢，若是这女人再有半点动作的话……”
回应她的，是直接在脑海内响彻的，属于巨型野兽的狰狞回应。
方意芜难得露出怡然笑意，身姿轻然地出了翠容居。
长廊蜿蜒门洞叠叠，灯火通明眩目。她浑身沐浴在映出的绯红光色中，翠若春波的衣裳竟似曳着烈焰，将这夜色也猎猎焚烧。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