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巧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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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回到方家，里面的平静超乎方意芜的意料。主母和嫡长女夜不归宿，本来应该是第一等伤风败俗的大事，更何况昨天还是被一切贵族们看不上眼的五丰节，若是要真传出点什么，可绝对是不得了。
不过，居然在外面连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方意芜躺在自己软绵绵的锦缎大床上，喝完侍女刚刚送上来的参汤，眼中含笑：看来那个笨蛋小鬼也长进了不少么。也难怪某些人那么沉不住气，开始派刺客了。
多亏了那个没有脑子的女人，也让她知道了他们应当都是武林人士，既然有名字就好办多了，更何况那个叫“杜方”的一看就知道是名门正派，在方家中，能够指使的了他的就只有……
方意芜眼神微微一凝，这些年来她没有和那些个“娘亲们”正面交锋，一方面是晦光养韬，一方面也觉得凡事稍稍留个余地，未来才比较好走。但是现在居然有人敢下杀手……也就怪不得她不心慈手软了。
啊，还有最重要的……
檀曦弓。
简直就是天降鸿福！
方意芜几乎忍不住自己上扬的唇角，差点就这么嘻嘻嘻傻笑起来——在外面在那个死小鬼面前要顾及形象也就罢了，现在真得到了，又怎么能不好好得意一下？
自己苦苦挣扎到了现在，固然可以算是“横行一方”，但什么好事都没碰上过，反而身体本钱赔了个不少；现在碰上的倒是好，只可惜焉知非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方意芜的脸色很苦，别说自己那把见不得人的技术——这是可以慢慢练的，倒还好说。最重要的是，自从五百年前萧文帝驾崩后，这天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拉开那把弓了。拉不开的弓，就算威力再强大，也不过是个废物。顶多当个装饰品，还是那种平白当上鸡肋，又白白招惹人忌惮觊觎眼红祸端的那一种。
……不管了！还是先试一试再说吧！
方意芜取出空间袋——这也是她身上最得意的法宝之一，然后从里面猛地涌出了一大堆乌七八糟的东西。
破铜烂铁……|||||
方意芜嘴角有些抽搐，但是转念一想，这些东西和檀曦弓这种国宝级文物比起来根本连XX都不算，于是耐下性子，从那里头一件件把没用的东西重新丢回去，好生寻找。
呼……找到了。
方意芜看到手中拿着的弓箭，细细凝视。
简洁流畅的造型，淡绿色的弓身，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弦；雪白的箭斛，墨黑色的箭身，看起来普通到了极点。
却和之前她大肆搜刮来的，几百张天下至宝图中最珍贵的一栏里头的“檀曦弓”，一模一样。
还有……这种灵力充沛的感觉。
手轻轻触上这沉寂了五百年的弓，方意芜从上至下顺着弓身拂过，一旦立起来，这檀曦弓的长度竟是到达了她的前胸还不止。
触感光滑得不可思议，有着冷冷的温度，应该是神灵石碧因玉的影响。
麒麟……
这主太平长寿的瑞兽，慈悲悯人的圣兽王，明明一生中都不曾沾染过血腥，却偏偏被人折辱了尊严，在死后还不得安生。——萧文帝当年大败四国联军，身先士卒，一箭既出，横扫千军，伏尸百万，怎一个血流飘橹了得？
还没有准备好……先少安毋躁吧。
方意芜抓抓头发，脑海中突兀地出现那一抹流连的紫色，以及……
清秀的唇线微妙地抿了抿，一向冷然的眸子染上了些许迟疑——方意芜打了个响指，朝着缓缓出现的黑猫斜斜一瞥道：“昨天的路，你都记下来了吧？”
黑影点了点头。之前南宫歆带方意芜走的那条道实在是曲折婉转，简直幽暗不明，单凭借人的视力几乎是无法辨认的，也只有像黑影这种本身就是夜间生物的才能游刃有余。
“……这就好。”
方意芜笑了笑，眼中却没有半点的笑意：“我也应该去验收一下自己的成果才对。”
小心翼翼地绕过高耸的围墙，方意芜抱着黑影“蹑手蹑脚”地一路开跑。倒不是她喜欢鬼鬼祟祟的，但要是被南宫歆和方酃然知道的话绝对会是一通完全可以想象的大训特训外加……她吐了吐舌头，以一个正常小丫头的行径左碰碰右瞧瞧。
同昨天晚上的喧哗热闹不同，虽然整条路仍然是熙熙攘攘，但是却缺少了那最为可贵的东西——真心的欢快，以及毫无保留的心意。
方意芜眨了眨眼，余光看到一个停在糖葫芦串前一步也不肯挪的少女和她的同伴，微微一笑。本以为像是南宫歆那种出身的闺秀定然是看不上这种民间的小玩意儿的，但是眼前这个大小姐可好像不太一样呢。
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安陵雨嫣狠狠皱着眉头，以一脸鄙夷的架势望着眼前这个污染了她无比尊贵的视网膜的糖葫芦小贩；而与她恰恰相反的则是那位衣着同样金贵的女孩，大大的眸子正直巴巴地盯着那糖葫芦串，好像……缺少吃的的小狗。而另外一个同样陌生的少年，则是正含笑着看着少女的贪吃模样，不知怎的，看那背影却有几分面善的样子。
“啊啊啊~~~”女孩用标准的“狗粘主人”的姿势蹭着身边的少年，不依不饶道：“哥哥啊~~~我要嘛我要嘛我就是要嘛……”
安陵雨嫣强自按捺下怒气，却忍不住出口道：“你……秋云，你怎么可以和这些贱民打交道！”
原本一心欢喜的甄秋云不高兴地嘟起了嘴，眼中很是不服气，她刚刚打算开口反驳，旁边的少年就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即朝着安陵雨嫣微微一笑道：“公……雨嫣小姐，嗯……秋云到底还是孩子心性，这民间的鄙陋之物，自然是入不了您的眼的了。” 他的声音谈不上不好听，不是睿因那种丰润清朗中透出的磁性，也不是展泠那样空灵剔透的嗓子，却有种特别的魅力。像是潺潺细流慢慢淌过，舒缓而流畅，又充满纯净的阳光气息。
方意芜忍不住玩味地挑了挑眉，她现在总算是想起那种面善感的由来了，眼前这个小少年的年纪大约就是十三四岁，同当初她和甄秋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顶多差一两岁，而那俊逸的轮廓几乎和他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这个年纪的人……
方意芜皱了皱眉，虽然很重视甄秋祺的动向，但是她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放在所有甄家人的身上，因此一时之间倒也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但是既然能和伊国之公主如此亲密，想必也是甄家的直系之一了。
安陵雨嫣的气势略略一馁，但是对方的话显然也提高了她的自尊心。高贵美丽的公主只好一脸不甘不愿屈尊降贵的样子随便甩甩手，仿佛默认了自己的同伴会是个如此给上流贵族丢脸的人物。
“万岁……！！”甄秋云一声高呼兴奋地高呼，看到安陵雨嫣吊起的双眉赶紧又改成了“秋煜哥哥真好安陵王朝真伟大的话语……”毫不犹豫地上前挑了个最大的糖葫芦，在手上滴溜一圈就毫不犹豫地开路。只不过……
“啊……等等！你们几个还没有付钱呢！”一直被无视到现在的糖葫芦老板总算出声，所造成的结果就是此三人组中的某两人在瞬间的僵化。
安陵雨嫣毫不在意地向前走，在她的观念里，自己堂堂千金之体，能够到这个小贱民面前溜达一圈已是他无上的荣耀，谈什么钱不钱的问题呢？甄秋云虽然没有那么过分，但是某种程度上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幸好，他们当中还有一个比较有脑子。
甄秋煜回过头苦笑着面对着糖葫芦老板道：“……这位大叔，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三人今次从家中匆忙出来，竟一时之间忘记了带钱袋……”
老板吊起眉毛说道：“我这可是小本生意，怎么容得了你们这种小姐少爷寻衅……！”安陵雨嫣口中左一个“贱民”又一个“贱民”，他在一旁听得别说多么窝火了。
甄秋煜赶紧道：“不如这样吧，嗯……等到我们回了家之后，再派家仆送来这糖葫芦钱，定然是分文不少地给您！”
老板冷笑了一声道：“我这种区区贱民的小生意，可来不得你们喜欢搞的那赊账的一套玩意儿！”
“……”
“你还在这里废话个什么！”
安陵雨嫣实在是气不过地走过来，威仪天成。“跟这种下贱的东西浪费什么口舌！”她瞪着那糖葫芦的老板，猛然间一个巴掌摔了过去。
她自幼习武，身上又有N多的辅助，再加上长年来的习惯动作，一个中年人竟是硬生生地被她打飞了出去！
“啊——！”甄秋云尖叫了一声，“雨嫣！！……哦，哥哥！”
甄秋煜根本没有废话，立刻来到那男子身边托起他的身子，竟发现他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安陵雨嫣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默默扶助着老板的甄秋煜，眉头微微簇起。
“……怎么回事？”她看了眼虽然不说话却明显不赞同她的甄秋煜道：“你怎么会这样？以前我们三个每一次出来的时候，明明都是你先出手给这些贱民们一个教训的，现在……自从那一次落水苏醒后，你就完全变了！”
方意芜也懒得和这种娇纵的公主计较什么，虽然说“情敌”的身份是很微妙，但是对于同甄秋祺没多少感情联系的她来说，唯一有的就是当年被骗的不甘心和现在些微的屈辱感罢了，谈不上其他东西。
——对于这种天天满口“贱民”“贱民”的疯女人，还是能躲就躲的为好，更没有必要因此而浪费时间。
方意芜挑了挑眉，正好看到旁边有一家卖绳结的小贩。她想了想，觉得自己那些珍珠没送出去就算了，南宫歆准备了匕首，至少还应该给方酃然带点东西——再贵重的东西她买不起，他们可能也看不上眼，不如就来点好看的手工小玩意儿，表示自己的心意。
她当即立在那儿，聚精会神地挑选着。
听到安陵雨嫣的抱怨，甄秋煜的身子一僵，唇线紧抿。
安陵雨嫣却误会了他突然沉默的原因，以为他诚心悔过忤逆自己的罪过，心情大好，施恩般地说道：“没关系没关系，本公……我就不和你们计较这些东西了，反正今天难得的好心情，我也没必要为了区区的几个贱民弄坏！”
她说完就风姿卓约地转身便走，不料迎面就撞上了方意芜。
在安陵雨嫣碰上她的时候，方意芜踉跄了下险些跌倒的同时，反射神经也顿时爆发，她随即后退了半步保持平衡，身上的防御网本能地面向安陵雨嫣展开后又收了回去，但是安陵雨嫣因为冲力过猛却居然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完了，这女人大概要发疯了……
方意芜看着脸色由错愕转为愤怒的安陵雨嫣，心不在焉地想到，倒是没有一点危机意识。
“你居然敢冲撞我？！”
安陵雨嫣不顾淑女架势地爬起，语气凌厉地指责道。
……到底是谁冲撞谁啊？
方意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沉默了一下，还是觉得实在没兴趣和她纠缠，转身就走。
安陵雨嫣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给我回来！我、我命令你……！”
方意芜路走到半晌，猛然想到自己居然忘记了当初的目的，于是自然乖乖地回来——当然不是站在安陵公主面前给人家赔罪，而是继续一心一意地挑选着绳结。
嗯嗯……
这个当作剑缨很不错……这个手工的流苏也挺精致的……这个的手艺倒是挺巧的，不过就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呢？……
安陵雨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不慌不忙地挑选绳结，然后坚持不懈地将价格从十位数拼命降到了个位数，逐渐感觉到自己被“无视”的屈辱。
这、这个贱民……居然敢……居然敢……
安陵雨嫣正准备发作，此时的方意芜已经同人家小贩谈好价格，对方那一脸跳楼价的脸色更是让她颇为志得意满，这样的表情也唤醒了安陵雨嫣的记忆。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昨天晚上那个不识货的蠢蛋！”
方意芜的笑容僵了一下，在安陵雨嫣身后的甄秋煜和甄秋云也几乎掩不住诧异的神情。
怒气缓缓聚集ING——这个……女人……╬！！
安陵诚然那个家伙既然甘心当冤大头（真的是很冤很冤的大头啊……），她也可以跟他不计较了，毕竟和气生财。现在这个女人……一国的公主居然放在这种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大叫……
安陵王朝绝对会完蛋！绝对！！完蛋！！！
方意芜在心里面咬牙切齿地“诅咒”，却不曾想她的预感终有一天会真的实现。
——而其中王权斗争下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牺牲品，就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视的人；她也因此不惜孤身一人千里追寻万人叛军，誓要血债血偿。
安陵雨嫣这才又恢复成昨晚的样子，笑容娇媚动人，还有一份骨子里的鄙夷：“哼，本公……我就说嘛，到底是个不识货的暴发户，有眼无珠啊……竟然对我……”
狗眼看人低的人是你好不好……
方意芜虽然有些动怒，但她实在很难想象自己居然和这种水准的女人在口舌上斤斤计较的模样，只好默不作声。
她的沉默，自然也推动了安陵雨嫣的嚣张。
“怎么？不说话了？”
“……”
“你怕了吧？……哼，我就知道，本来嘛，像你这种出身卑贱的人，能够看到我一眼都应该是莫大的尊崇和荣幸了呢。你知道我是谁吗？”
“……”
“嗬嗬，你不知道，对吧？不过看到我这样……你多少也能猜出来一点就是了，所以不敢和我挑衅了……”
“……”
“哼！我告诉你，我可没有那么容易就原谅你这个贱民！”
“……你想怎么样？”
方意芜这才抬眼看了她一眼，语气中有着某种苦苦压抑的成分，熟悉她的人都应该知道，那是她已经彻底动怒的象征。
一个人的尊严，是容不得另一个人拿来踩的。
感觉到她的语气有些不太对头，甄秋煜的眸光稍敛，正准备上前劝说，安陵雨嫣已经认为自己取得了“胜利”，当下趾高气昂地说道：“想让我原谅你？哼哼……也很简单，只要你现在马上跪下来告罪，然后像一条狗一样舔我的鞋子！”
就算是方怀季，在厌恶的时候至少还有个家庭和乐、父女温馨的表象，放到安陵雨嫣身上，已经是露骨到不行了。
方意芜怒极反笑——管你是哪门子的公主，惹怒了老娘一律照揍！
安陵雨嫣的人身安全其实已经岌岌可危，但是在此时此刻，一个声音却挽救了她——
“小芜，你怎么会在这里？！”
呼唤着她的清亮声音早已退去了男孩的稚气，正骑在马上的方酃然姿势玉树临风，翩然潇洒。俊逸的脸庞已经可以看出少年的英姿勃勃，当年过于柔美的线条也变得更加俊朗，只是那脸上那惊诧得有些呆愣的表情却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晴•天•霹•雳。
被抓包了被抓包了被抓包了被抓包了被抓包了被抓包了…………方意芜的脑海里一时之间只能想到这句话，而且还是走马观花式的震撼性版本。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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