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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十章(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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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边一袭墨袍随意搭座,右手轻轻抚弄一盏茶具,见着我来,眉目之中皆轻含笑意,朝我招手道:“这是西首匪缔君上贡来的芙芍花茶,有凝神静心之效,我方才尝了尝,是味好茶,你也试试?”
我自另一方坐下,岸上是他早已为我斟好的茶水,端起正喝间,他缓缓同我闲语:“方才晃去何处了?”
偷听墙角这种事,本是偷偷摸摸,这等偷偷摸摸之事自然不好摆到台面上再同人分享,我摸摸鼻子,淡淡道:“哦,随便走走,当是胎教。”
他颇有些无奈地瞅了我眼,“下回若要散步,寻我来陪着你,你一个人跑远些总叫我不好放心。”
“你每日也有事物需得处理,散个步罢了,哪至于这般。”话间我再饮了几口这芙芍花茶,倒果真是味好茶。摆弄一番这其余的空茶盏,我幽幽道:“怕是你担心的并不是我,是我腹中的这团肉罢。”
楼昨本清冽淡然的面上倏地便愈发肃然了几分,手中茶盏不动声色地搁于案几上,我本也不过开个玩笑,倒是不知他竟会这般大的反应,掩着杯盖的手僵了僵,我木然抬头去看他。
墨袍已然更至面前,我略微叹气之间眼前一团黑色压下,茶盏被搁至案几上发出轻微响声,他轻轻拍拍我的头,而后把我拢在怀中低低道:“倒是许久不见你使这种天真的性子了,我怎会不担心你,不过到底是我们的孩子,出世要唤我一声父君,我自然要上心。”
今日的楼昨有些奇怪,我摸着想了会觉着他当是担心过了头,我虽万年不思进取,仙术虽算不得很好,却也万差不到何处去,护着自个儿的道法倒还是有的,不免有些疑惑道:“今日的你似有些奇怪。”
他闻言身子一僵。
我愈发觉着我似是猜着了七八,坚持不懈地道:“你有心事?”
他轻咳一声,低低道了声:“没有。”
在外头走了一遭,免不得瞌睡劲又涌上来,我连着掩嘴打了好几个哈欠,他甚是体贴地道:“要不要去睡会。”
我点点头,很是认同这个决议。便也不欲再多问他今日的反常到底所为何事,他将我送上了塌,便闲闲倚着榻边支栏侧头望我。
我从锦被之中探出半个头,“你若有事便自忙去吧,不用守着我的。”
他伸手将被子往我肩头掖了掖,淡淡道:“来时已将事物皆处理好了,你安心睡罢,我在你若醒来想喝口茶水也方便着些。”
醒来之时却全然不见他半个影子,大抵是去办什么事物,本也不欲他当真守着我,想望望外头几更天之时一个风情清丽的身形缓缓朝我步进,端了盏清茶,抿唇朝我微微一笑:“渴不渴?”
近来茶水似喝的有些多,口渴倒是不觉得,我便心领朝她摇摇头。
戚娘软着身又折手将茶盏搁在一旁。
方才初醒之时倒未曾反应,现下再瞧着戚娘身形之时猛地便想起睡前听得的那个墙角,心中免不得涌上一番求知欲。
然终归这么个消息是我偷偷摸摸才得以听来,我若直接问她,免不得面子上挂不住些。我若婉转着些问她是否同私下哪个人有什么过节似也不大妥帖,思来想去,我默了默,不知如何开口。
这不知如何开口的当儿,戚娘却是屈膝在我身旁坐下,神秘地问我:“近来上界发生了件大事,你可知晓?”
我愣了愣,有些惊诧地去看戚娘。
此前上界曾趁着楼昨被囚,群魔无首之时来乱过魔族一阵,届时是戚娘带着众魔将抵抗的,想来对于上界,不说至深,也当有些个成见,如今却是这般轻松来同我说上界发生了大事,我有些想不通透。
且对于我来说,那个我费尽心力出来的地方,如今总担忧着若是父君同千炙仍执着于将我带回去,我当如何的当口,戚娘却巴巴地来同我说这一遭事,我愈发不解,于是瞧着她的目光中也添了几丝惑虑。
戚娘不过抚着袖朝我笑道:“你紧张成这般做什么,你这般模样想来定是不知,上界同南泠衍了战,此番定再顾及不到这边,若上尊愿意,届时他们两败俱伤我们还能捞个便宜。”
我猛一睁眼,抓着她的话口道:“你说南泠同上界衍战了?”
戚娘点头。
果然那时千炙的威胁已然成了事实。我虽怀揣不安,却终归不知该当如何,戚娘而后的一番话却是生生又将我推入万丈深渊。
“南泠似要同上界讨个人,据是壁海的什么九殿下。”似是终是想到了这么条值得一说的话题,戚娘清丽面容之上影绰几分灵动。
我心底的那根弦,又是紧紧颤了那么一颤。
如今我自得安生躲在魔界,却是叫原本不过帮着我的人承了伤害,我登时觉着自个儿窝囊无比,待脑中来来回回只剩得这个自责盘旋之时我拉着戚娘的袖袍道:“戍久如今在何处?”
我竟这般大意,只顾及到了若是壁海龙王气头上不想见儿子的当口,却是全然少了他是助我同楼昨在众仙睽睽下逃脱的帮凶的思虑,戍久他如今的身子,半分折磨想必都承受不住。
戚娘颔首想了半日,同我笑道:“哪有这般容易便将人交给人家的,那般上界岂不太失面子。”
我咬咬唇便翻身下床,若是如今戍久还在壁海,我自然需得将他藏上那么一藏,如今便算魔族戾气伤着他,也无从可退了。
戚娘在我身后追上来,拉住我担忧道:“你这是做什么?”
没做多想,我掐了云头直欲谪往壁海,戚娘复追上我:“千穹,如今你腹中还怀着上尊的孩子,万不能离了魔界。”
我御云的身形一滞。
也不知我这一滞滞的时候不到位还是戚娘方才拉扯我的力道用的大了些,现下我松了身形,戚娘便重心不稳般向云头之下落去。
腾雾缭绕之下,我隐约看见一个葱郁山头。心下一抖,我反身去拉她。
将将碰上她的指尖,似是云头失控,我竟也向着戚娘的方向重重倒去。
耳边呼啸阵阵烈风,急剧下落的感觉叫我胃中又是涌上一层难受,尖锐斜风刺着皮肤疼地我一阵刺刺拉拉。扶着额头我本欲掐出一个决,却是急剧下落之中已然近了方才瞧见的山头,我心惊胆战去看戚娘之时却瞧见她朝我露出艳丽笑容。我想当是这番下降的当口我生了幻觉。
只是这个想法犹谪上心头,后背已然重重蹭上这万丈嶙峋石壁。我有些忧愁地想,方才若然我将云头御得再高些,便也不当这般快地坠地。忍痛再欲掐个仙诀之时一片墨色翻覆蹁跹急至眼前。
腰间倏被带地一紧,扯动背上伤口疼的我又一阵呲牙。急剧下降的感觉终是缓和许多。
他一张清冽的面上脸色很是难看。苍白几许,我微微低了头。
“炖碗汤的功夫,你便这般乱来,你要我怎的放心下。”他低沉嗓音伴随耳边和风一道钻进我耳,我尤是不敢说话。
话间我已四平八稳地站在结实地面之上,身旁水声淙淙。
戚娘想来落下之时方巧落进湖中,除却衣衫湿尽,倒无大碍,我宽宽松了口气。
许是楼昨在场,戚娘没了身形在这湖水之中不曾起身,眼中或明或暗竟有些微悲戚,我犹觉当又是现了幻觉,下腹却钻心刺骨一阵疼痛。
察觉我异样的戚娘自湖中冷身冲出,近我身之时关切道:“千穹,你可有怎样?”
我强忍着正欲摇一摇头,身子却腾地一空,楼昨隐含怒意道:“方才你为何不救她。”
因着楼昨这一声,戚娘似有些颤颤,僵着本欲来拉我的一只手腾在空中,惶惶道:“方才,方才戚娘也是吓得过头,否则,否则也不至于落得进这湖水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