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8（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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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云之曾对生命产生过巨大的好奇。
他十八岁就接触了卡夫卡，对其中“三十岁有罪，必受审判”的看法深信不疑。他那时被强烈的空虚笼罩，连大麻和酒精都无法解脱自己的灵魂——因为他比周围任何一个碌碌无为的人看得都要透，徐云之坚信自己是有罪的，三十岁时他必然会被魔鬼牵引到地狱中去。
徐云之渴望着被什么救赎。他在那时发疯地钻研医术，想成为一个好人。
哪怕是挂着虚假的笑，能成为别人心灵上的安慰也好——徐云之差一点点就成了一个专攻心脏疾病的医生，他连医师执照都拿到了手。
可就在此刻，同一个医学院的学长被捕。他的罪名是非法安乐死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学长没有用常见又没用的心理疗法，而是用一针□□轻飘飘的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
而那个学长在他们学院中极为有名。他长相俊秀，相当聪慧，被外人看作是天使的化身。可就这么一位天使，他解脱了一个痛苦的病人，却被病人的家属送进了牢房。
在法庭上，那位天使至始至终都未对自己的行为做开脱。他只是说，“我是无罪的，我送他上了天堂，而非地狱。”
这件事对徐云之产生了极大的触动。他开始思考着，是否这才是人得到赦免的途径？
那些庸俗的人会这么激动，是因为他们都是上帝所派来的重重阻碍；而真正获救的道路，不就是让那些痛苦的生灵上天堂吗？
徐云之在一瞬间就看清了自己的未来，以及，如果他继续选择做医生的未来。他会和学长一样，被阻碍所扰的天使是无法再拯救别人。
他放弃成为一名医生，而是回了国开始了自己的副业，做一个室内设计师；之后结识老鹰，认识□□的朋友，帮他们治病；用自己的名气进入上流社会，成为那些有着特殊癖好人士的医生，救治他们的小宠物……男人浪费了诸多心血，为了“救赎事业”，给自己千辛万苦的，打造一副天然的、强大的铠甲。
那副铠甲就叫作“权力”。
它层层叠叠，非常坚硬，徐云之编织起来的力量，就在他入狱后开始发挥作用。
杨佑的后续调查工作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而就连最亲近警方的舆论力量，在此刻也不再发挥作用——人们在看到报纸上刊登的遗书后，纷纷放下了之前的义愤填膺：那十一个人不是自己想找死吗？姓徐的只是给他们配了药而已，又没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至于什么解剖尸体做蜡像……设计师不就是艺术家嘛，他们本来就是疯子！况且那些人都自愿放弃他们的遗体了啊！
再说，那十一个人还都是同性恋……谁知道是不是他们蛇鼠一窝呢？
公众不是傻子，但偶尔也会自作聪明。他们把这其中的关系想得弯弯绕绕，就是不愿意再多嘴一句。而那些无形的力量也开始借机发挥作用。杨佑万万没想到，证据都罗列在了法官面前，可那个男人只被判了五年——五年！之前报道上一个孝子为重病母亲买老鼠药都判了三年！这个男人手上有那么多条人命，却只有五年！
“遗书的作用很关键，那十一个人都是自愿放弃生命和遗体的……所以再和法官啰嗦什么‘这个变态行为艺术家对社会有危害’，他也不会把这个当成有力证词的。”张谡翻过去一页书。他今天开始看起了马普尔小姐，波洛侦探已成旧人。“而且现在对安乐死的争议也很大，嘴上说着什么尊重人&权，但实际上我是支持安乐死的——人人都有选择如何对待自己生命的权利，况且那十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对社会有助力的货色，不是吗？”
“你为什么能这么冷静……”
“在知道你找出遗书、还没毁掉那么关键的证据后，我就猜到这样的结果了。”张谡眼里带笑，看着垂头丧气的表兄。“不过就算时间倒退，你也不会把那些遗书毁尸灭迹吧？”
“守护法律的公正是我的责任。就算偶尔法官会抽风，我也不能违背我的女神啊！”杨佑义正言辞，握拳凛然道。少年看了他一会，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今天刚办理完交换生的最后一道手续。自从杨佑知道了自己把交换生申请取消后，气得跟驴似的在家里拉磨，最后还是表嫂看不下去，领着张谡去大学办公室赔礼道歉，想把那个名额再换回来——亏得是系主任很喜欢张谡，一直为他留着名额，否则他还真没法子再反悔。用表嫂的话就是，“出去后好好放松下，别再想着那个变态的事了。”
张谡想，表嫂说的也是。毕竟那家伙已经进牢房，还得蹲个五年。五年后物是人非，再没有人用那种想拆吃入腹的眼神盯他了。
至于他，就老老实实地去念他的分析化学，本科毕业后研究生，研究生后念博士，说不定留校当老师……找个像表嫂一样的女人结婚，虽然又笨又迷糊，但在大事上从来都是果断得很爷们。有可能他会生两个孩子，为了防止一个小孩像他自己一样太过孤单。他每天会为小孩的学习操心，拼命挤时间去杨佑的警局利用自己的知识帮帮忙……就这么碌碌无为的过完一辈子？
当年的徐云之是因为觉得自己一眼望到了自己俗气的人生结尾，所以才变得空洞又虚无的么？
张谡看着手中的书本良久。最后一页中，夹着他从杨佑办公桌上顺过来的罪案现场照片。那个男人的地下室非常整洁，长方形的木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工具，那些尸体像木乃伊一样被保存完整，如同大卫像一般，栩栩如生地展示着死亡的美丽。他飞快地翻动着照片，然后突然定住，他在那些整体偏冷硬的环境中看到一个红色的物体。
仔细看来，是桌子上的一罐可乐。红色的色调，和灰色的背景，冷冻的尸体蜡像，金属的工具格格不入，看起来非常突兀。
红艳艳的像血，像刀，生生刺痛了张谡的眼球。
张谡盯着那张照片，冷汗直接挂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他送给徐云之微不足道的一件礼物。谢他至今还记得的一次解围。但显然，那个男人当时接受了他的好意，却没有喝。
他把张谡送出去的一件小礼物和蜡像们放在了一块。
少年不敢往下深想，他承认在一瞬间内心里承受着重击般的压力。他几乎是抖着手指把照片匆匆塞进书本中，然后扔到一边。他的脸冷得如同冰块，张谡忍不住用手拼命地搓动着皮肤，想赶走皮肤上徘徊不去的冷意。
可他的手指比脸还冷，无论他怎么摩挲，被冰冻住的感觉挥之不去。张谡难得恼怒地把书塞进包里，一个人生起了闷气。
少年想，什么时候才能把那个毛骨悚然的男人给忘掉呢？那些有名气的侦探，都无所谓自己曾判过的案子，那些凶手的结局吗？
如果凶手没有死，他们不怕报复吗？
侦探小说的作者从来不给那些名侦探们会死在宿敌手中的机会……就连福尔摩斯，柯南道尔还不是扛不住压力把他写活了吗？名侦探们只要昂首阔步的，说不定还抽着烟斗判案……他们不需要费多余的功夫去思考过去的敌人，因为他们都已是手下败将。
但张谡却不敢这么想。他只是觉得，这一回合，他算赢了。
可下一回合呢？他还能察觉到敌人失败后更无法察觉的窥视吗？
张谡皱着眉毛，他凝神想着对方五年后出狱的场面。徐云之变得精明了，徐云之变得颓废了……两种不同的场景在他脑子中搅成一团，可那个人的脸却总是被白雾笼罩 ，他无法看清。一直到杨佑办完托运走到他面前，张谡都没回过神来。
“你该登机啦，谡谡。”
今天是张谡离开T市的日子。徐云之的审判下来后，一切尘埃落定，张谡也该去美国做交换生了。杨佑想着，正好也该让舅妈他们看看，这个被丢在国内的小鬼头变成什么样了。
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这个很少被关心的少年如同波洛侦探一般，把一个恶魔丢进了监狱。让罪恶终究伏诛。
整个故事就像励志剧一样进行，还有个美好的结局。杨佑作为一个大俗人，当然满意这样的收场。同时还有点小不舍，这个几乎是瞅着长大的表弟还是要飞走了。
他最后一次摸了摸张谡的脑袋，看着他消失在登机口。
对于杨佑而言，一切都结束了。
而对于刚上飞机，刚松下一口气的张谡，和缀在他身后慢悠悠的风衣男人而言……故事才刚刚开始。
他又察觉到熟悉的窥视。
【END】
作者有话说第8章 chapter 8（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