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年华》程天蓝

44、第三十九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帘闭合着，将整个卧室笼罩得黑沉沉的，汤可乐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见到了黄西夏。

　　这不是她的卧室，看了居所的摆设很显然她正处于卢桂华的家，房间里面虽然有点黑，她还是看得到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九点多。

　　九点多……白天还是晚上？

　　她着实没有多少印象，可是她明明没有去喝酒，明明没有醉酒，记忆却总是喜欢短路。

　　九点多的光阴，平时她可以做好多事情……

　　可是现在？

　　她有点茫然，黄西夏已站起身子去拉开了窗帘，温煦的太阳光直射她脚底，直没了大半张床。

　　以前她就建议卢桂华不要将床头往北靠，她却没听，却硬是买了几层布的黑色窗帘，整个房间黑乎乎的，有点让人感到不自在。

　　黄西夏正对着她，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将他的侧脸弧线勾勒成了有棱角的弧度，下巴处的胡子带着一丝微黄的光晕，就像是专门为了渡她而来。

　　她转过头去，将脸靠在枕头上，不知为何却是说不出的难受。

　　片刻之后，黄西夏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来说：“起床吧。”

　　她的肩膀微微动了一动，没再继续，却听到他说：“你不去上班吗？”

　　汤可乐一骨碌下了床，好在她的身材跟卢桂华差不多，平时都有互穿彼此衣服的习惯，没过多久已经一身清爽打扮走了出来。

　　黄西夏伸出手来，啧啧地赞叹了几声：“我的女朋友就是说不上的漂亮，赛比天仙。”

　　他很少这么用词恭维她，她却拉下脸来：“我还要去上班呢，没空理你。”

　　他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我陪你去。”

　　汤可乐一听便急了，赶忙抽回手，讪讪地说：“不用，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看得出，他一夜无眠，眼瞳已然凹得厉害。

　　可是他硬要坚持，汤可乐亦不再拒绝，只是说了：“只准送到公交站，之后你搭车回去休息。”

　　黄西夏点了点头，拉过风衣披在她身上，带了门一起出来。

　　地上还残留着积雪，天气相对有点暖和，可是刺骨的寒风夹着雪吹在脸上，汤可乐觉得有点冷，不由得收紧了衣服。

　　黄西夏突然从后面牵住了她的手，即便各自戴着手套，她还是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热度，就是冬日里面的那一团火，驱逐掉她内心的寒冷，为她燃尽以后的寒冬。

　　走得并不快，至少她走得并不快，从卢桂华的家出来到公交站，往时她最多用十五分钟，今天竟然多用了一倍的时间。

　　汤可乐从钱包拿了一枚一元钱的硬币揣在手上，余光瞥过黄西夏的脸，发现他拿着另外一枚硬币放在她手上，温柔地对她说：“要成双成对。”

　　汤可乐一下子笑了：“公车只用投一块钱硬币。”

　　正说着，车子就来了，黄西夏拉着她的手上了车，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将她手中的两枚硬币丢入了车上的铁箱，汤可乐一下子急道：“你上错车了！”

　　他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对她说：“我们约会吧，我们交往了这么久了，还没有像正常人一样约过会呢。”

　　汤可乐一下子愣住了，好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笑着说：“别闹了，我还要上班呢。”

　　车上人多，人挤人的，黄西夏将身子往她身上靠了一点点，俯下头来贴近她耳垂：“就为我，这一次。”

　　她的耳垂有点发烫，随之传到她的耳根，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烫，好不容易才横下心来拒绝他，却听到自己的声音低得不可思议：“好。”

　　可是他还是听到了，就像早晨时候于麦叶上的露珠坠落于地的声音，清晰得毫不含糊。

　　到了下一个站台，人越来越多，他一只手握着铁杆，一只手环在她身上，忽就听见她问他：“那我们是不是要下车？”

　　黄西夏连眼睑都不抬一下，淡淡地说：“既然上了车，就一直坐到尽头。”

　　他们果真在这趟公交车的最后一站下了车，才发现到了新建在山上的郊区。

　　汤可乐从来都没有坐那趟车到终点，对于郊区这一带的地方一点都不熟。

　　走了几圈，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娱乐项目，新建的游乐场由于地处郊区，根本没有多少人气，哪怕有着巨大的摩天轮撑场子，游乐场的门庭还是冷落。

　　她不是从没有幻想过，自己在幸福的摩天轮上面，有人向自己求婚，那几乎是每个少女所应该持有的童真吧，就像每个灰姑娘都希望被王子拯救一般，世界虽然没有办法充满童话，但是还是可以允许信仰童话的人存在。

　　汤可乐一早就过了那个年龄，可是她还是饶有兴趣地拉起了黄西夏的手去买摩天轮的门票。

　　他的手有一层厚厚的茧子，摸上去有些粗糙，但是这些都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等她兴致勃勃地将他拉到了卖门票处，才被告知，摩天轮每天只是定时开一次，而今天的名额已满，要坐摩天轮得等到明天。

　　汤可乐有点气馁，觉得自己辛辛苦苦来到的地方竟然没有达到目的，不免有了点小性子，竟落下泪来：“我们原本就可以坐的。”

　　黄西夏安慰她：“没关系，明天我们再来也是一样的、”

　　卖票的人觉得有点过不去，只好建议他们：“要不你们去蹦极也不错，我也去玩过了，那种感觉跟坐上摩天轮的感觉差不多，摩天轮还有点眩晕呢。”

　　黄西夏被售票员的建议吸引到了，忙问他：“那边不会也限制名额吧？”

　　售票员摇了摇头：“那个项目是我们这里的王牌项目，从早到晚都是对外开张的。”

　　汤可乐的目光错综复杂，看得黄西夏有点不知所然，于是问她：“我们去玩蹦极吧？”

　　她懂得被人拒绝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更何况是对着他：“好。”

　　随说是游乐场的王牌项目，可是也没有多少人在着手玩蹦极，黄西夏牵着她的手将门票递过去的时候，她的手抖了一下，黄西夏问她：“可乐，你没事吧？”

　　她费力地咽下了一口水，才从牙缝里头挤出两个字：“没事。”

　　然而，相由心生，她在怎么掩藏，最后还是被黄西夏看出了她的异常，他笑着问她：“可不要跟我说，你害怕出事故啊？”

　　她听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有点含糊不清：“或许是吧。”

　　黄西夏将她的手捏得更紧了：“不怕，还有我在呢。”

　　她的心着实安分了不少，便不再纠结于是否要上蹦极跳台的事情。

　　可是，等到两人真的站到了蹦极跳台，汤可乐的腿一下子就软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显得乏力，可是她无法动弹，因为负责安全技术的师傅已经将他们两个捆绑到了一起。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就安全技术的师傅都看得出来她一定是吓到了，赶紧过来安慰她：“我见过比你更要害怕的小姑娘，最后都是下了跳台之后还雀跃刚刚自己太过于紧张，其实我们的技术是绝对安全的，比国外的技术先进多了。”

　　汤可乐说不出话来，还是黄西夏帮她回答：“她只是有点紧张。”

　　等到安全技术师傅退了下去，开始准备确认最后的程序的时候，汤可乐突然说道：“我其实有轻度恐高症，现在站在这里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极限挑战。”

　　黄西夏诧异地看着她好几秒，最后才完全听明白她的意思，他忽就抓起了她的手，坚定地问她：“可乐，你相信我吗？”

　　汤可乐点了点头。

　　黄西夏斩钉截铁地说道：“等这件事情过后，我就不再做小摊的生意了，我想每天就这样子陪着你，我再也不想跟你错开任何时间，我会找一份写字楼的工作，我会和你保持一样的节奏，因为我再也不能错过与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汤可乐有点感动，以黄西夏性格来看，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下了多大的勇气，她觉得他手心里面都是冷汗。

　　他斩钉截铁地问她道：“汤可乐，你愿意陪我一起遗忘过去，陪我一起死吗？”

　　她犹豫了一下，低低喊了一声：“西夏——对不起——我终究还是没有这个勇气。”

　　汤可乐的心里有一种无以言语的恐惧，犹如滋生在她内心深处毒瘤一样，一下子紧紧箍住了她的脉搏，不知为何，一时之间的生死一念，竟然涌上心头，像潮水一般震荡着自己内心的最后一根弦。

　　那是她仅守的最后一根底线，可是他却硬是将它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挑了出来。

　　汤可乐哑然，脸上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黄西夏笑了笑，有点苦涩：“即便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舍得让你陪我一起死。”

　　他最终还是没有阻止项目启动，他们被推上了蹦极的位置，两个人同时摔了下去。

　　她的手被黄西夏紧紧地抓住了，她只听到他说：“汤可乐，我爱你，我比任何时候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