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年华》程天蓝

38、第三十三章

　　第二天倒是个大晴天，汤可乐起得很早，可是一进厨房，还是见到了汤老太太。

　　她不由得伸了个懒腰撒娇：“妈，你起这么早做什么？让我来做就好了嘛！”

　　她昨天晚上终于睡上了她在大城市里面日思夜念的火炕，而且农村素来睡得比较早，睡眠充足了，心情什么都是好的。

　　汤老太太一边煮着白粥，一边和着高粱面，笑眯眯地问她：“昨晚睡得好不？”

　　她怔了怔，才点点头，就已经抢着去帮老太太和面。

　　汤老太太嫌她手脏，一把推开了她：“去去去，多陪陪他。”

　　汤可乐很不快地嘟囔了两句，将凳子拉过来旁边看，冲老太太做了个鬼脸：“我才不陪他呢，我要陪你。”

　　说完就要将她的手放进面堆里头，汤老太太忽然变了脸：“我说你不是经常说，你们两个一个上白班，一个上夜班，不能经常在一起，现在有时间了，你倒是留给我这个老太太做什么？”

　　她怔住了一会，才心有余悸般地从厨房里头挪开了步子。

　　出了来，正迎上童中正刚刚起床，她有点欲言又止，想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童中正却突然叫住了她，她一回头，却见他问：“有吹风筒嘛？我想把头发吹干。”

　　这么短的时间，他竟然洗了头，着实让汤可乐有点诧异，就已经听到汤老太太喊着吃早餐了。

　　汤可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用的干毛巾丢给了他：“你用这个擦一下吧，老太太嫌那个东西太耗电了，直接送人了。”

　　他一把接过，幽幽地说道：“你们家老太太真是豁达”。

　　她停了停，听不出他的语气到底是冷是热。

　　才刚刚坐到桌子面前一会儿，童中正就已经跟在她身后，拉了凳子，神色紧张地问她：“等下我能不能不吃早餐？”

　　汤可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干嘛啊你，这是嫌我们乡下的东西难吃？”

　　刚好老太太也出来了，上了年纪倒是有点耳背，没听见两人在说什么，却是很热情地帮童中正剩了一碗白粥。

　　两人都有心事，她自己也没有多少胃口，也见到他喝了两口粥后就一直没再端起碗，还是汤老太太感觉到了气氛，催促着他们：“赶紧吃吧吃吧，这大冷天的，东西放一会儿就冷了。”

　　汤可乐只听到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用余光斜睨过去，还是没见到他动手。

　　她实在忍不住，盯着他看：“我说——”

　　“我说我有点冷，胃翻滚得难受。”童中正突然说了一句，眉头都蹙了一字型。

　　她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的变化，与昨天稍有疲态的他相比，童中正今天看起来似乎更累，没有了以往的神采奕奕，却是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

　　她看到他湿漉漉的头发，忽然来了脾气：“你说冷还一大早地洗头！”

　　“那是因为我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着实觉得很热。”童中正嘟囔了一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可不是冻着了吧。”汤老太太插了一句，关切的眼神溢于脸上。

　　她冷不防地想起昨天晚上他睡折叠床的事情，赶忙将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果真发火道：“你有没有搞错，那么烫的额头还去洗头！”

　　他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喃喃地说了声：“哦，我怎么知道。”

　　这样一说，她倏地一下拍了桌子：“这么大个人了，自己还不会照顾自己，想着自己哪天变成熟猪肉啊！”

　　话一说完，就蹭蹭蹭地往外走，吓得童中正连大气都不敢出，汤老太太看得直摇头。

　　往常汤可乐在家中倒是备有药物，可是前段时间入冬之际汤老太太刚刚发了烧，家里只剩下几片布洛芬缓释片了，汤老太太让童中正服下之后，就去厨房帮他煮姜茶。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回来，手上还提着一个吹风筒，一进大厅没见到他，就寻到厨房，见到汤老太太便问：“他人呢？”

　　汤老太太见到她手上的东西，忽然笑了笑：“刚刚给他服了两片布洛芬，现在在房里面休息呢。”

　　汤可乐嘟囔了两声，刚转身，就被汤老太太拉住：“姜汤煮好了，你给他送去吧。”

　　她接过姜汤，想了想又找了点红糖放进去，然后才端回房间。

　　一进门她嚷嚷了几声，没见他有什么动静，走到炕边，才见到他已熟睡。

　　布洛芬缓释片原本就会让人昏昏欲睡，这也难怪，她放下了姜汤，刚想退出去，忽然又转过头来。

　　打开了风筒，将风筒开了最小的声音，皱着眉帮他吹头发。

　　这得是一个多么不会照顾自己的人啊，她心里想着，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头上，温柔地拨开他湿黏的头发，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汤可乐被吓了一大跳，吹风筒都从她手中掉了下来，一下子没了风，好像是摔坏了。

　　她果断地捡起了吹风筒，还真的如她所料，吹风筒果然坏了。

　　汤可乐一下子气馁起来，气得差一点掉了眼泪：“我好不容易才从一公里外的地方借回来的呢！”

　　童中正忽然笑了起来：“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啦，我不应该这么吓你，到时候我陪你一百个好了吧！”

　　她倒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没有好脾气地凶他：“陪一百个有什么用啊！这天寒地冻的，住在乡下的人都去城里有房的孩子家过年了，一公里之外才有这么个机子，现在一下子就被你弄坏了。”

　　童中正一下子心疼起来：“看来真的是宝物呢，我真是有眼无珠啊！着实不知道泰山老爷原来是长这模样的。”

　　她被他气不过，只好再次凶他：“都是你，无端端地睁什么眼睛，就这么闭一下会死掉啊！”

　　他理屈词穷，只能气恹恹地回她：“我只是觉得有一阵暖风吹过，像以前……像以前奶奶抚着我的头告诉我不要害怕的时候。”

　　这一次轮到她理屈词穷了，因为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她着实是大大的不该，只好咋咋舌：“我的意思是说，我的意思是说——”

　　“你该喝点姜茶驱寒，明天就好了！”

　　“哦。”他伸出手来，突然停在了半空。

　　汤可乐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他，忽就听到他说：“你喂我吧。”

　　她板起脸来，将姜茶放下，冷哼了一声就往外走。

　　“你不喂我不喝！到时候我死在这里，还是你帮我收尸！”他一下子理直气壮起来，“而且刚才是你吵醒我的，你要不吵醒我，没准我一觉醒来后就好了呢！”

　　汤可乐气不过，一踏出房门就见到汤老太太用了严厉的眼神看着她，她刚想说点什么，老太太开始教训道：“我说你吧，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冲了！”

　　她一时语塞，可是他竟然很不要脸地在里面大声嚷嚷：“我要死在这里的话，你肯定也得死在这里陪我，到时候两尸两命——”

　　老太太一下子吓到了，赶忙过来劝她：“你说吧，这准备大过年的，你们要死要活的，这日子还过不过啊！”

　　她气得不打一处来，这才迈步走进去教训他：“我告诉你，这可不是你闹事的地方，你要再嚷嚷我把你丢出去喂狼。”

　　“那你到底喂不喂我？”他干脆坐直了身子，就这么跟她互相瞪着。

　　汤可乐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喂就是不喂！”

　　童中正又理直气壮起来：“那你干脆将我丢到外面去吧，反正早就没有狼了，即便有，也是家养的。”

　　她被他这么无赖的行为弄得啼笑皆非，只好将老太太搬了出来：“我妈在外头可都是听得见的，你还要不要脸啊！”

　　没想到，童中正却越发叫得起劲了：“妈，我要可乐喂我喝姜茶啦！”

　　只听见老太太在外头轻咳了两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着了他的道，拉下脸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叫啊。”

　　他怔了一下，倒是什么都没说，却微微抬头指了指桌面上的姜茶，示意她赶紧行动。

　　她终于豁出去，不就一口一口喂他喝茶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他的花样还真多，喝到一半皱眉捏鼻说道：“不喝了！太难喝了！这根本就不是病人喝的！不信你试试看！”

　　汤可乐满脸疑惑地看着他，想不出来这姜茶怎么这般让人难以入口，以前她生病的时候，老太太怕姜茶味道太过于刺人，所以每次都在里面加了点红糖，今天她在茶里面放的红糖也着实不少，怎么他却是这样一副表情。

　　她不假思索地听从了他的建议，刚想勺一羹匙，却被他一手夺了羹匙。

　　她怔了一下，见他一脸笑意，轻轻地勺了一羹姜茶放到她口中，不苦，不算甜，倒是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冬天里喝姜茶就是这个滋味，她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却意味深浓地笑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他的当，赶忙伸出手去拍他，却被他一手拉住。

　　只听到他说：“怎么样，喝了我的茶，就是我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