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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青梅竹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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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璟初加快脚步,却不防从树荫深处听到女子焦急高呼:“梓容——梓容……”
郑梓容?
慕璟初不觉慢下了脚步,越发迟疑,忍不住回头探究地望着那树荫深处的人影。隐约那两人似乎是纠缠在一起,前面那人拖拽着身后的人向慕璟初的方向而来,眼见着自己可能会暴露,慕璟初慌忙蹲下身去。
方才离得老远的人,此刻只一树之隔。
慕璟初这才看清女子妙龄,华衣锦裳,面有愤色,眼中却因畏惧而氤氲着。男子玉冠,张扬跋扈,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女子。
“兄长该来接我出宫了,若是兄长见此情景,于殿下而言绝非好事。”妙龄女子声色戚戚,虽是警告,听起来却如请求一般。
“你拿卫启来压我?”华服玉冠的少年掐着妙龄女子的手臂,越发无理道:“檀珍,你难道不知君在上,臣在下?我乃堂堂储君,你兄长权势再大也是臣!”
妙龄女子使劲挣扎,却一个踉跄将膝盖重重磕在了石子路上,疼得面露惨色,直不起身来。
玉冠男子不见收敛,反而冷笑着一字一句道:“卫檀珍,不要不识抬举。”
妙龄女子哽咽出声,神色无助地环顾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人,又突然猛地站起,朝着慕璟初相反的方向高声呼喊:“梓容!梓容!”
“檀珍!”熟悉的声音传来,慕璟初紧张得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慕璟初知道那是郑梓容,连他跑过来的脚步声都觉得熟悉。
“参见太子殿下。”郑梓容走上前行礼,不着痕迹地将妙龄女子护在身后。
“殿下,臣今日入宫给太后请安,在前殿恰好遇到卫大人在等檀珍,他是朝臣,不便进后宫,便托我来看看。”郑梓容有意地望了望天色,又道:“我陪太后用了午膳,又听她老人家教诲半天,想来起码两个时辰了,也不知卫大人是否等得心焦。”
玉冠男子挤出一丝笑意:“堂兄自然是孝顺,难怪皇祖母总念着你,本殿也该回去了,母后还有要事要吩咐。”玉冠男子从郑梓容身边擦过,又停下道:“堂兄,我要娶亲了,堂兄也抓紧些。”
人渐走远了,妙龄女子却梨花带雨,委屈得哭出声来。
“檀珍,别怕。”郑梓容伸手有些生硬的拍了拍女子的肩,似乎想安抚她。
女子抽泣着,断断续续道:“梓容,梓容,还好你及时来了。”
“我送你回府,回去一五一十将今日在宫中的遭遇告诉你哥哥,他可就你这一个亲妹妹。”
“我娘留给我的手镯不见了,梓容,快帮我找找。”女子说完弓着身子往对面树荫深处找去。郑梓容转过身向相反方向走来,不过两步,便跨过了隔开他们的那棵树。郑梓容一眼便与蹲在树下捂着自己口鼻的慕璟初四目相接。
郑梓容瞪着眼睛愣了半刻,吃惊道:“璟初,你怎么会在这?”
慕璟初站起身,目光闪烁,支支吾吾道:“我,我是随……我也不知道他们……”
郑梓容打断她,像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卫檀珍过来了,不要让她知道你一直都藏在树后。“今日是隆乐公主生辰,九婶带你进宫的吧。”
卫檀珍走近,举高手上白脂玉的手镯给郑梓容看。“梓容,我找到了。”又将眼光移向慕璟初,疑惑得打量着问道:“梓容,这是哪家的闺秀?我好像从未见过。”
“她……她不是皇后娘娘的贵宾,她进宫为慕贵妃的小公主贺生辰,是靖王妃的妹妹。”
卫檀珍眼眸微动,猜到这便是那位郑梓容提过的慕家孤女了,她含笑微微颔首,深深望了她一眼,慕璟初亦颔首回礼,然而脸上却难以扯出一丝笑意。
回王府的马车上,慕璟芸因慕贵妃一番开导心情转好了些,一路上跟意梅商量着该怎么帮慕璟初做件和桃花簪相得益彰的衣裳,似乎又恢复了侧王妃生产前的那段日子。然而慕璟初却情绪低落,总觉得胸口闷得慌,又怕长姐看出,只得倚着意梅佯装困了,脑子里却一直盘旋着那句……
“檀珍,别怕!”“檀珍,别怕!”
……
末春时候,风也微微燥热起来,吹得柳枝轻摆,就像慕璟初此刻的心境。一湖之隔,那边靖王郑煜抱着女儿出来透气赏景,侧王妃倚在他肩上,身后还环绕着雅筑里一干仆凭主贵的丫鬟婆子。而这方,慕璟初坐在廊下极尽耐心的为长姐慕璟芸描着绣样,但额前的薄汗却显露出她的心烦。
不知对面是怎样的趣事,忽然传来众人的齐声大笑。慕璟初不由停下了手中的笔,微微转过身向对岸望去。
“璟初,这张描坏了。”慕璟芸丢下手中的针线,接过月蓉递来的新茶,淡淡向慕璟初道。
慕璟初回过神,瞧见那一笔歪扭着,瞬间花不成花,鸟不成鸟。她面露歉色,揉了那张。
“长姐,我走神了。”
“璟初,专心点,这样的日子还长呢……”慕璟芸说完低头继续绣着案上那一池接天莲叶无穷碧。
慕璟初低头,重新拿起笔,耳边依然隐约传来笑声,慕璟初想着,原本自己也不过是一介外人,可她找个外人都能如此真切的感受着冷暖的变化,何况身在其中的长姐呢。
慕璟初只一边胡思乱想着,一遍草草描着绣样。
意梅端了盘瓜果上来,慕璟初并未抬头。
却见眼前似乎立着个有些陌生的人影。
“卫氏小女见过靖王妃。”
慕璟初抬头正对上卫檀珍笑意盈盈的眼睛。
“卫小姐不必多礼,快请坐。”
卫檀珍施施然坐下,正对着慕璟初。
“我许久未来靖王府走动,今日带了些南方的新茶来拜见王妃。”卫檀珍说着让丫头奉上,那丫头倒也大体,和主子倒是十分相像。
“卫小姐太客气了,若得空时常来府中走动,侧妃刚生产完,若是娘家人常来陪陪她,自然心情舒畅,身体也早些恢复。”
“是,只要王妃不嫌叨扰。”卫檀珍莞尔,将目光移向慕璟初。“这位想必是王妃的胞妹慕小姐。”
慕璟芸赞赏地看着卫檀珍,转头对璟初道,“璟初,这是卫太傅的胞妹,你们幼时应是见过的,只是女大十八变,如今大了便瞧着眼生了。”
“不瞒王妃,檀珍见慕小姐第一眼便觉得亲切,听梓荣提及南下趣事时,总不吝夸赞慕小姐是个率性的女子,无一丝闺中沉闷之气,檀珍有心结识已久。”卫檀珍说到梓荣,慕璟初心中掠过些什么,不由得对上卫檀珍的脸,她的笑容干净爽朗,无一丝虚情假意。慕璟初回以浅笑,心中却不由得惭愧起来。
“天色也不早了,我去书房一趟,璟初你陪卫小姐走走,画了一下午绣样也闷了。”说完又转头对卫檀珍道:“檀珍,你在府中随意,得空便时常来走动。”
慕璟芸走后,卫檀珍提议沿着回廊一边慢踱,一边赏荷。午后的暑气渐渐消去,荷花微动,拂来的是晚风,也是暗香。
“璟初,听梓荣说我长你一岁,便自作主张唤你一声妹妹。”卫檀珍驻足,拉起慕璟初的手,眼中是慕璟初无法拒绝的笑意。
慕璟初浅浅点头,应了声“卫姐姐”。
天色渐晚,回廊连着水榭,一路灯火通明。卫檀珍和慕璟初踱到水榭尽头时,映入眼帘的是正在对弈的郑煜、郑梓容叔侄俩。灯光摇曳,远远望去,两人神色忽明忽暗,看不清楚。但两人身形颀长,气宇不凡,叫人免不了多看两眼。
郑梓荣一番苦思后,终于长吁一口气,认输道:“九叔技高一筹。”
郑煜手执茶盏,漫不经心道:“非我技高一筹,是你走神了。”说完,郑煜扫过不远处的慕璟初、卫檀珍二人。
隔了那么远,甚至连郑梓容的神情都看不清楚,但慕璟初却清晰地感受到慕梓容的目光。那种灼灼的期待,让慕璟初不自觉的想逃离。
卫檀珍迈步欲走近,被慕璟初打断。“卫姐姐,我方才似乎将手镯落在了廊下,我沿路回头找找,正好天色也晚了,不如就此别过,姐姐可同王爷、世子一同去雅筑用餐。”
恰此时,卫檀珍的婢女也寻了来。两人别过,慕璟初独自回头时步伐不由得沉重,半路遇到寻她的阿昙,便索性褪去强撑的笑意。
“小姐,你为何如此不开心啊?”阿昙小心翼翼的问道。
慕璟初扯出一丝苦笑。“阿昙,我好累,今晚我想在房里吃饭。”
这一夜,慕璟初看着帐子外的飞蛾一夜未睡,脑子里全是这些日子她躲着郑梓容的点点滴滴。她真的不想见郑梓容吗?恰恰相反。只是幼时在父亲身边培养起来的警觉和清醒告诉她,不能做一只飞蛾,扑向郑梓容这样耀眼却无果的烛火。但清醒也有清醒的坏处,那便是每一丝痛楚都那样清晰。
终于天色渐明,慕璟初在梦里模糊看到那年慕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中,有少年灼灼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