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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吴邪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似乎也吃惊他居然这么大胆。黎簇紧张得头皮发麻,却没有任何退缩,晶亮的眼睛和吴邪目光对视,他想自己眼睛里一定流露出了某些东西,因为吴邪笑了,温和而明亮地笑起来,然后说:“你是第二个从我手上夺走烟的人。”

      “啊?”黎簇一愣,跟着在脑子里琢磨他这话:第二个……那第一个人是谁?难道是他心里那个人?他想问,又忍住了,装作不在意地说:“哟,除了我还有人这么大胆啊,谁这么厉害?我得见识见识。”

      “一个女人。”吴邪嗓子里发出低低的笑声,轻轻摇头:“那时候我扮成我三叔,她似乎是三叔的女人,不过我不认识她,天晓得他们到底什么关系。这女人后来也结婚了,而我三叔……也不知是否还活着。”

      这话说得……黎簇心里隐约有点痛,这吴邪到底经历了多少生离死别,见识了多少人的离去?他心里该藏着多少伤痛呢?跟他比起来,自己那点小小的烦恼,什么学校功课啊,父母不合啊,简直渺小得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他伸出手,摸上吴邪的锁骨,停在那道浅浅的伤痕上,低声问:“疼吗?”

      吴邪一愣,盯着他的眼睛,却没有拉开他的手,任由少年手指上比自己更细致的触感停留在肌肤上。他看着黎簇,像看着过去的自己,又像看着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两人间陷入沉默,片刻过后,吴邪微微一笑,说不疼,早就不疼了。

      “我觉得……还是会疼。”黎簇咬住嘴唇,慢慢低下头,靠在了吴邪肩窝里,深深嗅着他好闻的男人气息。“吴邪。”他第一次叫了身边男人的名字,热热的气息喷在他脖子边裸露的肌肤上,引得吴邪也浑身一顿。

      “吴邪,我……你别总这样憋着自己,会更疼的。”黎簇声音还带着少年的味道,似乎同时也带着催眠的能力。

      “你这样……我难过。”

      吴邪有些呆了,任由黎簇靠在自己身上,片刻后,他轻轻推开少年,小声说:“你难过什么,跟你又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这句话像一个火星迸落,黎簇顿时就觉得心里燃了起来,急匆匆地反驳:“你不是说看到我就像看到过去的自己吗?那我怎么可能跟你没关系?”

      他不喜欢吴邪这样,不喜欢自己被他看做没有关系的人。

      “说说而已。”吴邪叹了口气,“你不是我,也没有我那些经历,很多东西你不懂。其实我知道,这件事把你牵扯进来,本来就是意外,你就一学生,跟这些都没关系。等事情结了,回去之后,我会好好补偿你。”

      “你拿什么补偿我?”黎簇火更大了,压低声音吼起来:“拿你自己吗?!我告诉你,除了这个,你没什么可以补偿我的!”他心里憋着怒,手上也用力抱住了吴邪。

      吴邪一怔,似乎这会儿才明白过来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又一丝不知所措的感动,他抬起手,本能地想推开黎簇,碰到对方肩上时又慢慢放下了。

      “小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轻声问,黎簇说我当然知道,还有我不是小鬼。

      “你太年轻了……”吴邪又叹口气,“你还有很好的人生,要不是遇上我,你没必要卷入这些事。”

      “可我他妈就是遇上你了!”黎簇抬起头,恶狠狠地说。但他立刻发现当自己目光与吴邪一相触,那些话就再硬不起来,变得低回柔润,像要抚慰这个男人苍凉的心——即使他知道自己并不了解他,自己的抚慰也可能毫无作用,但他就是想去这么做。

      喜欢上了,就会想去对他好。

      吴邪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连表情都没有改变。他陷入沉思,并在思索中回忆过去,想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过去的自己,然而,他看见的终究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更青春、更鲜活,聪明而勇敢的身影,这让他觉得自己沉浸在暮色里的身心也变得活跃起来。

      很久了,过去的几年在吴邪的生命中显得那样漫长,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似乎从没有人这样对过他:不涉及利益,不涉及过去的沉重过往,只是发自内心地对他好,纯粹的热望和……情感。

      到底有多久?他沉浸在追寻和痛悔中到底有多久了?以至于在此刻之前,他几乎没有能力去感知身为一个活人的正常生活。上一代的纠葛,难解的宿命,还有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关于那个人的事……这些统统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自己非常非常在意那个人,但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喜欢那人,他根本就不敢喜欢他——他那样的人,你去喜欢他,岂不是在亵渎他?何况,压在吴邪心头的东西实在太重太繁杂,让他永远也分不清那究竟是世俗的喜爱,还是人与人之间本能的信任;或者,就像那个人自己说的,是他与世界唯一的联系,这是超脱了所有情感与理性,来自命运深处的纠葛,吴邪永不可能将这纠葛落到任何一种具体的感情上去。

      但吴邪不是没有情感的人,相反,他事儿情感细腻,热忱善良的男人。身边这少年执着单纯的话语,一声声叩动他冰封的心门,让他心头逐渐暖热,忍不住抬起手臂,想环住黎簇的身躯。

      “吴邪……我,我对你……我也不知怎么的,但就是觉得你不错,你跟别人都不一样。我知道,我就一小鬼,我没用,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但是你带我来这儿,咱们现在也算同生共死了是不是?如果你觉得我累赘,不想再带我走了,现在就把我背上的皮扒下来,然后把我扔这儿等死,我愿意,只要你想这么做,我就让你做,我,我不愿意拖累你。”

      他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咬牙切齿地低下头,似乎豁出了所有力量,抱住吴邪的手却渐渐松开了,像迷途的旅人逐渐沉入无奈而无能的悲哀中,他想自己一定没指望了,吴邪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理睬自己?他有钱有势黑白通吃,心里还住着一个天神一样的人,他怎么可能……

      吴邪眼神闪动,嘴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凝视着黎簇低下去的头顶,然后将手臂慢慢落到他肩上,感到他浑身一震。

      “你想清楚。”吴邪听见自己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你考虑好,有些话不能乱说,说了就是有后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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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清楚。

      这四个字从此成为黎簇的魔咒,让他无时不刻都在回味和思索。直到九死一生地离开那片诡异的死亡沙海,回归宁静的生活,他都在琢磨这句话,同时也琢磨吴邪这个人。让他感到喜悦的是,他越琢磨,便越觉得没必要再想,他所有需要想的问题,都在那个晚上想尽了——吴邪这男人,真好。他没有任何能让自己不喜欢的纰漏,连他抽烟的样子,说话中不经意的语调,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青年好看的外表,成熟男人的魅力。黎簇发现自己只能越来越喜欢,越来越沦陷。

      他知道,在心理上,自己再回不到十几岁的高中生黎簇了,他要早日成为能与吴邪并肩的人。有了这个认知,所有的时间都更有意义,一天仿佛一年那样丰满,所有人都对他的变化感到惊讶,发出赞叹,唯一不动声色的是吴邪。

      “你想清楚,我心里永远无法放下那个人,虽然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但他始终是我生命里最特别的人之一。人家替我十年,你懂吗小伙子?”

      这年立秋,他再次向吴邪表明心意时,吴邪这样说。

      “我懂,每个人都有过去,你有你的经历,有你遇见的人,我喜欢你,自然也会尊重你。”

      “你想清楚,我是男人,你也是,还都独生子。我已经有自己的一片天下,谁也轻易动不了我,你呢?”

      这年情人节,他红着脸又一次找到吴邪,吴邪这样说。

      “这没什么,男人就是能够为自己选择负责的人。我成年了,我要爱谁是我自己的事。”

      四年后的夏天,当黎簇拖着行李走出大学校门时,诧异地看见吴邪靠在车边,清朗的眼睛看着他。

      “毕业了?”

      “嗯。”

      “……你还真在杭州读了四年啊。”吴邪吐出一口烟。他皱眉,伸手把烟从他嘴上抽下来,扔地上踩灭了。

      “啧,跟你说过多少次,少抽烟,你平时够忙的了,也不知好好保养。”说完,黎簇瞪一眼吴邪,见他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对自己这些可称为失礼的动作,这几年来他似乎早已习惯了,从来不发火。接触他的视线,黎簇脸上不由一红,说:“有什么好奇怪的,不早都跟你说过了,你在杭州做生意,我当然不想离开杭州,大学四年也经常要看到你才好……”

      “嗯……”吴邪点点头,突然笑起来,问:“真想清楚了?”

      “这他妈都几年了,还用再想?”黎簇嘟囔,突然眼前一花,一个东西扔过来,眼明手快地接过——是一把钥匙。

      “毕业了,学校寝室不能再住,你父母早离婚了吧,回家也没意思……来跟我一起住,这是我家钥匙。”吴邪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看着愣在当场的黎簇,朝他一笑:“傻站着干嘛,行李拿过来啊。对了,忘记告诉你,我也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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