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者庄园之外交篇》翎星散落

3、Death.3

　　隐于暗处的德赛维亚此时脸色极为阴沉，艾达等人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无疑是狄斯·威廉森，这位帝国元帅的情人。

　　一楼大厅的某个角落里，狄斯与一位中年男人相偎而坐，正在举杯畅谈。

　　或许是远离了人们的视线，狄斯消去了公式化距离感，稍微放松了身体，脸上的笑容也真实了许多。

　　“威廉森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索格里上将俨然一副疼宠的表情，语气都变得柔和起来。

　　狄斯困扰的说道：“贵国对于美貌的追崇一直令我十分困扰，比起这些虚无的东西，追求能掌握在手中的权利不是更好吗？”

　　“权利难道不是虚无的东西？”索格里上将声音暗哑，仔细听起来的话，可以听出她话里的一丝笑意。

　　“不，它同样虚无，但是通过它我能得到我所想要的任何东西。”狄斯倾身向前，亲自打开了酒瓶，将暗红色的酒倒入两人的酒杯中。

　　索格里上将呵呵大笑起来：“阿曼达元帅阁下曾对我说过阁下你欠缺关于虚伪方面的礼仪，这对于你的外交生涯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情。”

　　“没人见过我最为真实的一面，真诚与否是相对来说的，阁下你只不过是见了太多比我更虚伪的人而已。”狄斯举起右手揉着疼痛的额角，大厅里流淌着的音乐似乎换了一曲稍微激烈的歌曲，节奏很快，曲调之间宣泄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感情，听的人心情烦躁。

　　“贵国元帅阁下呢？”索格里上将想了想，又问道。

　　“他是帝国元帅，而我只是个落魄贵族而已，我们之间身份悬殊这个事实难以改变，所以感情从一开始就起步错了，信任又如何交付？”狄斯看着自己握着酒杯的修长的手指，有些出神。

　　索格里上将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他认真的打量了狄斯一眼。似乎在思考这句话里的真实性。

　　狄斯今日的发色是漂亮的银白色，索格里上将依稀记得上个月这位年轻的外交官还是一头耀眼的金发。不过无论怎么变，索格里上将发现狄斯的眼睛总是深邃的黑色，仿佛一眼望不到底，又清澈得能映出自己的样子。

　　伴随着音乐的节奏，狄斯觉得头越来越痛，不由得以手支额，以掩饰他此时苍白的脸色。

　　“威廉森少校阁下！”霍格林早就回来了，一直在站在距离狄斯十步之远的地方密切的关注着事态发展，所以在狄斯表露出不适时他第一个冲了上去。

　　“狄斯，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索格里上将与狄斯坐得极近，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异状。

　　“威廉森少校阁下。”霍格林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到狄斯面前。

　　狄斯接过手帕，捂住嘴巴，趁机将霍格林包裹在手帕里的药丸吞入肚中。

　　“上将阁下，请恕我失陪。”头痛的感觉稍微缓和后，狄斯在霍格林的搀扶下起身，脸色十分惨白，就连客套的话也无力说了。

　　“你快回去休息吧。”索格里上将不留人，反倒担忧的催促狄斯前去休息。

　　匆匆与索格里上将告别，狄斯离开会场，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在照顾长官歇下后，霍格林退出里间，长吁一声：“威廉森少校阁下这边算是瞒过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克里卡洛特内政官蹙眉，有些迟疑的说道：“若是让阁下知道了，我们……”

　　“在计划顺利进行后，恐怕威廉森少校阁下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了。”格林希尔内政官勾着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安排的人此时应当已将‘威廉森少校阁下吐血’的消息一不小心透露给尾随而来的查探之人耳中。

　　眼之所见、耳之所闻真假互掺，谁也难以分辨真假，而这若是落入有心之人的心中，只怕是八分真、二分假了。

　　以霍格林为首，他们三人此时都在等待在某个人物的到来，以解开他们此时尴尬的局面。

　　事实虽如此，德赛维亚秘密到来之时他们三人还是表露出惊讶之意，若是太过平静未免有失常态，引人怀疑。

　　“威廉森少校阁下的身体如何了？”德赛维亚轻描淡写的说道，看似冷静，然而那句稍微不通顺的话语里流露出此刻他内心的真正情感。

　　“元帅阁下，威廉森少校阁下只是偶发头疼，并无……”克里卡洛特内政官的话尾在德赛维亚越来越冷峻的表情下噤声，默默地垂头退下去。

　　“元帅阁下，威廉森少校阁下方才似乎看见一个长得与阁下您很像的男人，情绪太过激动，因而略感不适。”霍格林顶住压力上前回话，却又欲言又止，话尾留下一片空白，令人遐想连篇。

　　克里卡洛特与格林希尔听着霍格林随口便撒出的谎言，默契的垂首不语。

　　知道实情的人只有三人，而他们三人自身的利益皆与威廉森少校密切相连，唯有威廉森少校阁下得势，他们才有机会出头，因而他们是不会揭穿这个谎言的。

　　德赛维亚没想过会得到这番回答，他眯起眼睛打量了狄斯的这位心腹爱将片刻，终究推门而入。

　　不可否认，无论真假与否他在听闻霍格林的回答之后内心的情绪微有起伏，他总是喜欢狄斯·威廉森的，内心的情绪自然被之牵动。

　　一如许多年前曾为之触动过的画面，散发着昏黄光线的房间内，狄斯·威廉森规矩的仰面躺在雪白的大床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到，就像是下一秒就会死去般。

　　眼前的画面开始错乱，似乎回到了当年狄斯·威廉森因中毒而住院的那次，他也是在狄斯昏迷时入内，然后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如同瓷娃娃般的人儿。

　　然而上次他虽握住了狄斯的手，最终却松开了，这一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德赛维亚明白他与狄斯之间蹉跎了整整八年的光阴，但在不远的将来他将会拥有真正的狄斯·威廉森。

　　“唔……”狄斯在炙热的吻中清醒过来，因唇舌交缠而发出的啧啧的声响在房内回响着，那张熟悉而英俊的面容此时正在自己眼前。

　　狄斯的手揽住了德赛维亚的脖子，手指插|进对方的头发中，倾身向上回吻过去。

　　两人忘我的拥吻着，仿佛要将这多年不见所落下的份额一次性补完一般，直至狄斯喘息着向后仰头避开德赛维亚的袭击，这场窒息游戏才算是落幕了。

　　“狄。”德赛维亚亲吻着狄斯的嘴角，似乎在回味着热吻的余韵。

　　“元帅阁下。”狄斯深吸了口气，翻身压住德赛维亚，双手撑在德赛维亚的脸庞两侧，在男人的嘴角处轻轻啵了一下。

　　德赛维亚无声的笑了笑，他很满意狄斯的反映，他们虽分离了八年，至少身体还是熟悉对方的。

　　“你瘦了很多。”德赛维亚抬手抚摸着狄斯的脸，慢慢吐出了这几个字。

　　狄斯不满的低喃道：“我长的更俊美了！”

　　“这很值得骄傲？”德赛维亚眉心微蹙，他并不否认狄斯越来越有魅力这一点，但是他并不喜欢这个改变，他不喜欢别人过于关注狄斯·威廉森。

　　“在这个帝国里，美貌无疑是件利器，而且我很享受被人注视着的感觉。”狄斯嘴角的笑愈加的暧昧了几分，他其实并不喜欢别人的关注，可他想看见德赛维亚为他吃醋的模样。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爱耍小聪明。”德赛维亚的左手很随意地搭在狄斯的腰上，眸底的色泽越来越深。

　　“元帅阁下，有些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发生变化，而有些东西不是时间所能改变的。”狄斯说话的语调有些低沉，但却听不出太多的遗憾。

　　“比如？”寂静的房间内传来了德赛维亚轻微的笑声，久居上位的他不需要想太多，狄斯的小心思简直是一目了然。

　　“我不喜欢羊奶，很腥。”狄斯就着房内昏黄的光线，安静地看着德赛维亚的脸庞，轻声诉说着自己的喜好。

　　德赛维亚抬手摸上狄斯的脸，右手拇指略过狄斯眼下的青黑，颇为无奈的说道：“脱离了我的管制，谁还敢逼迫你喝这些？”

　　“我还是很讨厌处理公务。”狄斯想了想，又冒出了这一句话。

　　德赛维亚依旧纵容的说道：“你手下的两个辅佐官和警备队长都很能干，你不想做的话就让他们代劳好了。”

　　德赛维亚分明知道这些年都是这三人在帮他处理公务，还拿这话搪塞他，狄斯不满的瞪着德赛维亚，以示自己的不满。

　　德赛维亚睁眼看着头顶暖黄色的灯光，手指在狄斯的腰际游走着，宠溺而又欣悦的问道：“还有呢？”

　　“元帅阁下，我曾做过商人、少校、总督、外交官等等，但是实际上我最想做的……还是元帅阁下您的情人。”狄斯嘴角噙着笑，煽情而暧昧的说道。

　　德赛维亚看着撑在自己上方被刘海遮挡住半张脸的狄斯，心脏微微的抽紧，一股异样的情感油然而生。

　　“元帅阁下，我想您。”狄斯说话的嗓音不大，但是语气却低沉到有些沙哑，带着丝丝的情谊。

　　德赛维亚默然无语，脸上的微笑却越发浓厚。

　　房间内的气氛陷入沉默之中，两人静静对视着，似乎都在认真描绘着彼此的模样。

　　“元帅阁下，您突然而至，这么个大活人叫我怎么将你变回使馆区？”沉默片刻，狄斯附在德赛维亚耳边低声说道。

　　德赛维亚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温柔，他亲了亲狄斯的侧脸，轻笑道：“你的鬼点子多的是……”

　　“我可不认为这是夸奖之词。”狄斯等着德赛维亚，不满的说道，“元帅阁下，还有两年时间呢！”

　　“计划提前了，我要将你接回来。”德赛维亚仔细观察狄斯的面部表情，他的决定不容忍拒绝，但是他并不希望狄斯对此感到反感。

　　狄斯摇了摇头：“按照四国签订的盟约，我的任期为十年，按理来说元帅阁下您只能在两年后的四国会议上才能要求更换外交官。”

　　“不会再有四国会议了，最迟一年，我会将你接回家。”德赛维亚手心抚过狄斯的后背，手上稍微用力，令狄斯俯趴在自己身上。

　　这样的姿势能让他听到狄斯的心跳正在砰砰砰地跳动的声音，感受到最原始的生命之声，只有此时他才觉得狄斯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狄斯垂目敛神，不解的问道：“元帅阁下为何如此急迫呢？计划提前了对大局不会有影响吗？”

　　“军事方面的准备在一年前已经完成了，之所以迟迟未动是为了等待恰当的时机。”德赛维亚把狄斯的头发往脑后别了一下，柔顺的头发穿过手指间的缝隙滑落下去，手感意外的美好。

　　“元帅阁下，您是在等雷克兰德尔国自顾不暇之时吗？”狄斯偏头躲避德赛维亚蹂躏她头发的举动，低声猜测道。如今科国与德拉奈斯国暗地里已经达成了协议，所谓的时机未至，莫约指的便是这个。

　　“嗯。”德赛维亚点头，“原本已经制定好了一套方案，预定明年执行。不过提前点也于大局无碍，机会不来的话就自己创造一个。”

　　狄斯抿起的嘴角扬起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弧度：“元帅阁下您并非那种擅改决定之人。”

　　“若无百分之百的把握，我绝不会乱下命令，因而绝无退拒之说。但有一个人总能轻易打乱我的计划，令我难以抉择。”德赛维亚低下头，用自己的下颔抵着狄斯头顶，无奈的叹了一句。

　　狄斯握住德赛维亚的手，语带忧愁的说道：“我既希望那人是我，又不敢相信。我们已经分离了八年，如此长的时间足以将一切冲淡。”

　　“你不曾真正离开我的身边。”

　　沉默再次降临，并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彼此都在考量这一句话里的分量。

　　狄斯从来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他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喜欢上与他压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德赛维亚，但依旧在不知不觉间泥足深陷，不能自拔。此时再做推拒，似乎显得过于矫情。

　　德赛维亚也无意借此表明自己的心意，他觉得还未到最恰当的时候，今日之话只是做个暗示，毕竟他们分离的太久了，对于彼此如今的心思都不甚明了。

　　他们之间需要一个重新来过的契机，无论是感情还是其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