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诡话》梦廊雨

5、又死一人

　　大理寺卿杜府。

　　园中的牡丹花开得正好，一支支，一簇簇，姿态娇艳，旖旎绚烂。一青衣婢女站在园中，右手拿着白瓷花瓶，仔细寻找着开得正好的牡丹花。寻到了婢女便将那牡丹花折下，插到右手的花瓶中，直到摘了七八朵牡丹，婢女抬头看看日头，暗叫一声坏了，便匆匆抱着花瓶朝尹翠轩跑去。

　　缈烟阁昨日新进了些上好的布料，夫人与吏部尚书家的刘夫人约好，今日去选些料子做些夏季衣裳。

　　若梅见夫人小憩片刻，便想着到园子里摘些牡丹花——夫人最喜牡丹，牡丹花开时节，必要在屋内放置些。那料她一时忘了时辰，眼见已经过了辰时，若是耽误了夫人的事，她哪有好果子吃。

　　步履匆匆地赶到夫人住着的尹翠轩，若梅浑身已经湿透了，她顾不得擦去额上汗珠，将装着牡丹花的放到一旁地的梨木桌子上，绕过玉石屏风，进了内室。

　　夫人睡眠极浅，睡觉时便不许人在这屋子里服侍，因此夫人寝室并无旁人，极其安静。

　　寝室的屋门被若梅轻轻地推开，若梅只觉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定睛一看，却见杜府夫人身着寝衣被钉在了墙上。殷红的鲜血染满整个寝室，到处是斑驳的血迹，墙上还有杜夫人挣扎时留下的五指印子。杜夫人整个人成极其诡异地姿势钉在墙上，五根长长的铁钉分别钉在杜夫人的额头，手心，脚掌。

　　杜夫人原本红润白皙的脸庞变得萎缩干枯，光滑丰润的身躯变得瘦骨嶙峋，她整个人仿佛老去了五十年。

　　极度地恐惧叫若梅失了神，眼前可怕的场景刺激着她地双眼，凄厉地尖叫声划破天空：“啊啊啊啊……..”

　　杜府乱作一团。

　　问询而归的杜连海，回家后见到的是自己的夫人被人残忍杀害，尸体还被羞辱成那般样子，他看着自己夫人恐怖的尸体，面上布满哀戚之色，悲痛欲绝地道：“去请国师来。”

　　这一年长安已经发生十几起这样的案子，受害者无一不是年轻女子，京兆府尹差了几个月，一丝线索都无，又因那些女子都是平民百姓，这些案子便被压了下去。

　　作为大理寺卿，这些案子的蹊跷之处他自有耳闻，平民百姓死了便也罢了，这案子捅出去恐怕动摇民心，可是自己的纵容却叫这东西猖獗了起来，如今这东西竟然敢将手伸到他府中来，他若不将那东西挫骨扬灰，怎能消解他心中怨气？

　　杜连海神色狰狞，眼中满是愤怒之色：国师，只要国师肯出手，不管那人是妖是鬼，都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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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流光阁一如既往的凉爽。每每踏出流光阁，七度便感觉像是踏入了火炉一般，没走几步便弄得香汗淋漓，七度变得越来越懒散，每日除了到厨房汇报傅大少点名要的食物，剩下的大半时间便是呆在流光阁里了。

　　与厨房走得勤了，七度便与府中的厨娘混熟了，那些厨娘原本还恐惧着七度的身份，后来见七度和自己没什么两样，又是成日笑嘻嘻的，十分讨人喜欢，便慢慢地放下心来。

　　混得熟了，便有厨娘好奇道：“大少爷是什么样的人？”

　　七度反问：“你们觉得大少爷是什么样的人？怎么感觉你们都好像十分怕大少爷似的？”

　　厨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许久之后，方才有人小声地道：“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一想起大少爷，便觉得那是个十分恐怖的人呢。”

　　有人开了头，其余的人便似打开了话匣子，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对啊，对啊，大少爷从来不笑的。”烧火的刘婶讲。

　　“大少爷从来不和我们讲话呢。”端茶的小喜道。

　　“大少爷都不许我们靠近流光阁呢。”切菜的刘大叔接着道。

　　“……”

　　这就叫可怕么？七度汗颜，又想起初次见到傅大少时自己那般狼狈地样子，不由暗道，你们还没真正见识过他的恐怖呢。

　　“那个，小七，你是大少爷身边唯一的婢女，你说大少爷人怎么样？”。

　　说话的是一旁洗菜的厨娘，她将洗好的菜放到一旁沥水，眨着圆圆的大眼问道。这厨娘名叫小圆，是厨房中最小的厨娘，她今年不过十五岁，因着家中贫苦便将她卖到了傅府。小圆虽是年幼，厨艺却是极好，人又勤快，嘴巴又甜，极得众人喜爱。

　　“大少爷么，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七度笑嘻嘻地道，虽是傅大少并不在眼前，七度却不敢说他的不是，那傅大少手段极高，若是被他听到一丝半点的风声……

　　想到此，七度心中一寒，忙岔开话题，问道：“这几日我也不曾出门，你们可有什么新鲜事说与我听听？”

　　见七度无意多说，众人也是识趣，便接着七度的话议论起来。

　　这些厨娘都是傅府的奴婢，哪知道什么事情，左右不过是东家长西家短地事情，不是张三家的媳妇生了孩子，便是李四家的女儿出了嫁，赵六家的儿子不孝等等。

　　七度听了半响，便觉得无趣，正想离开时，便听到管理厨房采办事宜的张嫂说道：“要说新鲜事，也不是没有，只是说出来，恐怕会吓坏你们的胆子。”

　　张嫂越是吊人胃口，众人便越想知晓，便是七度也是有些好奇，有什么事能吓破她的胆子？

　　见众人一脸好奇的模样，张嫂心中极是满足，便也不在掉众人胃口，说道：“这事是我听我家妹子说的，事关重大，你们可千万不要传了出去。”

　　众人点头应下，只催促着张嫂快说。

　　张嫂压低声音道：“我家妹子在大理寺卿杜大人家当差，这事便是她与我说的。杜大人的夫人被人杀了，死状极其凄惨。我家妹子说，杜夫人的贴身丫鬟若梅都吓得失了魂，听说这事都惊动了国师。”

　　见众人脸色不好，似被惊着了。张嫂猛然惊觉，自己在这傅府说这么些事情，若是被旁人知晓，哪有她好果子吃，她讪讪地道：“你们瞧我这嘴，这事是我妹子说的，许是她说错了呢。”

　　众人觉得无趣，勉强又说了几声，便散去，各自忙活了起来。

　　随着炉灶火苗升起，厨房的温度猛然高了起来，七度热得难受，便与众人打了招呼，离开了厨房。

　　出了厨房，走到僻静无人处，七度随手变出一把团扇，扇了起来。

　　七度修了几十年，便只会两种法术，以为隐身之术，二为幻化之术，其中最是中用的便是这幻化之术，可即便如此她幻化出来的物品维持几个时辰便又变回了原形，难以永久为继，想来也是妖力不济的缘故。

　　团扇送了幽幽凉风，七度想起张嫂说的话，暗忖，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不过寻常的案件，居然连国师都惊动了？难道因为死去的是官员的亲眷？

　　想破头也想不出，七度便将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抛到脑后，步履匆匆地朝流光阁走去。

　　七度一踏进院门，只觉眼前一花，便晕了过去。待她恢复神智时，早已不在流光阁荒芜的小院，四周全是浓浓的雾气，连鞋子都看不清楚。七度一愣，摸不清眼前是什么情况，又不敢轻举妄动，便幻化了几个小人，朝几个方向探路。

　　如此折腾了足有一个时辰，四周的雾气还未散去，便是去探路的小人也没有一个回来，七度皱起眉头，唯恐这雾中有什么危险，又想到自己失踪，大少爷必不会不管。想到此，心中便又安定了几分，她盘膝坐下，从怀中掏出几片白色的事物，随手抛出。

　　白光闪过，只见地上出现了两根树枝，一白衣女子微笑着立在一旁，七度招手，道：“来来，闲着无聊，我们来玩你画我猜的游戏。”

　　说罢也不嫌脏，便趴在地上，拿着树枝话了起来，那白衣女子乖巧地蹲下身去，看着七度作画。

　　七度：“这是什么？”

　　白衣女子：“猪头。”

　　七度：“这个呢？”

　　白衣女子：“羊蹄。”

　　七度：“这个？”

　　白衣女子：“马嘴？”

　　“为什么你都能猜到？”七度气呼呼地撂下树枝，“我不玩了。”

　　“因为我就是你啊。”白衣女子依旧笑眯眯地样子，捡起树枝，说道：“该我了。”

　　许久许久之后。

　　“我不玩了，为什么你能猜出我话的是什么，我却猜不出你画的是什么？”

　　“因为我就是你，可是你不是我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