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尊多]Long island iced tea（长岛冰茶）》荏苒花木

1、其一

　　其一

　　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么？

　　我在十四岁的那个夏天这样问自己。还中二的年纪，莫名少女矫情的忧伤。然后抱着枕头哭了一整晚。然而第二天早上起来洗洗脏脸，用冰袋敷了一下哭肿的眼睛，收拾收拾拎着口袋还是要上学。

　　母亲不在家，没人管我。请假也可以，没人管我，老师也会理解。
　　但是我还是得去。不是因为这一天还能看到他，只是因为如果我想要离开现在的生活环境，就只有死读书一条。况且我也并不讨厌读书。

　　但是和人交往的事情，我当然知道没有可能。他不会看上我的。

　　我说的那个人，是我们班草，在我看来称之为校草也不为过，我长这么大没有看到这么漂亮的男孩，是的只能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虽然五官没有长开，和海报上那些故作成熟性感的明星比起果然还有点稚气。可是一个人的审美，有时候一套标准就是根据一个人定下来的，就好像最初母亲教给孩子的是非观，对错的最初评价标准……久而久之我就觉得，所谓最好看大概就是他这样子的，长得和他越像就是越好看，越不像就越丑。

　　那天晚上我把这个概念记在我的日记本子上，然后对着台灯发呆，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救了。

　　可是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我也没辙。除此之外还是要好好念书，努力挣脱和改变现在的生活的。

　　其实我们最初很相像。认识也是因为这个。大概国一进班那时候，学校统计班级里单亲家庭的学生数量，好像根据这个有点什么福利措施——不知道，因为后续就不了了之了。那时候班主任是个刚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没经验，直接叫学生站起来，我虽然不满但是也没有办法（小学的时候班主任都是私下统计的，叫学生自主单独到办公室找他），毕竟有可能的福利在里面，不能为了点面子就放弃，生活多艰难这点我从记事起就懂。

　　也是那时候，我在教室里站起身，一转头就看到了他。

　　十束多多良。我这个人在人的名字方面记性很差，简直像是一种病，现在国二了班级里男生的名字还是没有认全。可是这个班级里，我第一个知道的就是他的名字，并且听了一次就再也没有忘记过。我不知道他当时看着教室里同样站起身的我究竟怀有的是怎样的心情，我那时候的感受——看到一个长相漂亮笑容温暖的男生和自己同命相怜一般，是惊喜的。

　　然后我们也因为这个熟悉了起来。准确的说，是说上话了。他这个人太好相处，笑得也十分温柔。最初不是不开心的，好像一下子走进这个世界了被人那样热情的接纳了。日本的校园欺负事件绝不鲜见，一般来说身为受害者的我已经习惯了，努力学习成绩好点有自知之明的不良也会敬而远之，再加上有老师多多少少的庇护，日子过得也没有太糟糕。

　　上了国中我本来也以为一样。找一个锅盖头厚眼镜死读书的书呆子下手，对于那些混混而言也应该没有什么成就感的——但是我显然是无视了一点，为了节省学费我上的这所学校，好像不良少年出人意料的有点多。

　　不单是放学之后拦路抢钱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些有操守的不良多少对女孩子还是会客气点。但是更多的是那些嫉妒心理作祟的自卑的家伙，在鞋柜里丢死老鼠，课桌上撒墨水，椅子上放图钉这种事，虽然习以为常也让人的生活总是一塌糊涂的。

　　我母亲没法管我，老师也照顾不到，这种事情我只能自己扛着。

　　而在那个班级里面，和我一样最初受着这种欺凌的人也有他一个。所以最开始我也有和他一起被欺负、然后躲在一起想应对措施怎么防着那些人。也是一样的家境贫苦，交流的共同话题也会有放学之后可以到那家书店蹭空调上自习（这个主要是我在说），市内分布的免费游戏店在哪里（这方面他经验丰富），或者有些餐厅的可乐可以无限续杯，哪家牛扒店点一份菜米饭无限供应，如果家里没粮食了可以到那里去靠一天……当然还有学校提供的免费午餐便当。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信息总有分享完的一天。而他凭借着优秀的交际能力很快的受到了全班同学的接纳，渐渐地变得非常有人气，谁都对他生不起气下不了手，好像那是一种罪过。而我的处境还是依然如旧。没得比，漂亮温柔的男生和阴郁土气的女孩，有可比性么？我唯一的优势是成绩好，可是这点只会让我过的更加糟糕而已。

　　但是他有在护着我。凭借自己的调和能力出色的帮我挡下了大多数的侵扰，“既然十束同学觉得那样做不好就算了”他们这么说的，明里暗里对我扔下一个不屑的眼神也就没有了下文。

　　他们当然不会往别的方向考虑，只觉得那是十束的同情心而已。多多少少有点交情的女生，照顾一下也就那样，更何况他还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人。

　　这是事实，偏我那时候还以为，自己多少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

　　可是那时候那么想好像也不是错，顶多是对人了解不深刻而已。从交谈中知道他对我的遭遇还要不幸上一点，父母早亡，养父养母同样不靠谱，抛弃他的养母和嗜赌如命的养父——可是他竟然没有怨恨，提起“那家伙”他更多的是一种谈及朋友般的口气，轻快顶多有点抱怨。

　　为什么没有恨呢？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不在意。

　　可那时候我还不懂啊，刚认识他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自以为出身贫苦，于是冷静又早熟，可是过了一年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可以接着去学会的东西还有那么多。

　　最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对他而言我是特别的，我们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对我而言是，反过来对他也一样。嗯，最好的朋友，一般来说都不会太多吧，在一个班级里，几乎就是唯一了。

　　所以有些本该讳莫如深的东西我也对他讲，比如我嗜酒成性最后被送到疗养院里的父亲，随后和他离婚的母亲——我母亲那么漂亮于是总觉得自己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如果没有我这个拖油瓶的话也确实会。其实我也不恨他们，父亲也是一个凄惨透顶的人，那样有才华却因为一时失手得罪了气量狭小的上司，只是一个名义上的过失就把一切都毁了；而母亲，我知道她其实也深深地爱着我希望对我好，可是生活的重压让她一个女人喘不过气来也根本顾及不了那么多。

　　我跟他说这些的时候他就微笑着听我讲，也不发表意见，只是那么专注的看着我，在我忍不住哭起来的时候偶尔帮我擦擦眼泪。然后时间就过去了、那么久。

　　那时候还是国一，我想到他就觉得心里好温暖，温暖又有点轻飘飘的，不像切切实实考题与成绩给我的那种踏实的感觉，但是更加的柔和，窝心似的。

　　然后时间慢慢地过去。已经察觉不到我究竟什么时候对他的感情变了质，从最初的战友渐渐真的怀有少女的心思了。又或者从一开始战友什么的就是个假命题，只是我单方面的一厢情愿而已，而他只是出于温柔的天性才那么做。

　　而我真正的明确察觉到“喜欢”，也是对于他的性格有了更深层的了解之后。随后就是绝望。

　　本来想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交情这东西也该渐渐深入羁绊加深才对。对于我这种慢热的人而言更是，投入的感情随同时间的变化就像是指数函数一般，可能最初的底数很小，但是越是走，增加的幅度就越快。而他，就算是线性的一次函数增长的比较慢，斜率再小总归应该有的，但我没有想到，那个斜率真的是零。[1]

　　Y为定值的常函数，从最开始就那么多，不会有变化。不会有更多。

　　交往不深可能还察觉不到这一点，可是认识的时间快要过去两年，他对我还是最初的那样态度。笑容灿烂又温柔却看不出深浅的样子，有些事情点到为止，以为很近了可是却还有距离，始终有那样的隔阂感停在彼此中间。

　　不是，很熟了么？可是他还那么对我、陌生人他也那么对待的。
　　温柔，热情，始终关切着。

　　让最初认识的人觉得温暖，可熟悉的人却觉得齿冷了。
　　比如我。

　　最初还觉得是不是我这样太过敏感早熟的女孩子无聊，蹲在阴暗的角落里向着负面猜度人心。但我很快意识到不是，那些怀疑不是没来由的空穴来风，何况我身为女生和他距离又近对于这种事的感觉不会错——冷静下来不被交流时候那些温柔蛊惑很快就能意识到。每个人都这样一视同仁的，明明该是本性温柔热情的，落到实处就该是冷漠。

　　因为没在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