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妃拯救计划》大妙妙菇

68、一句真话

　　隋幼卿蹑手蹑脚地过去了，在一片辉煌的烛光下，她看着皇后的容颜，心中一时百味杂陈。

　　皇后就算能熬过这一关，大伤元气，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个女人伤害过她，让她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而她那时就悄悄在心里发下了誓，她总有一天，要杀死这个女人。

　　可现在，这最大的仇人就要死了。不是自己动的手……

　　这念头在她心中反复翻腾，她的手，却打开了一边案上的盒子，挑出几片参来，让灵芝掰开了皇后的口，将参片填进去。

　　皇后的头乖顺地靠在灵芝的臂弯里，似乎已经没了意识。一切都不过是顺从旁人的摆布罢了。

　　隋幼卿低低叹了口气。

　　你和一个人有极大的仇恨的时候，固然是希望他倒霉，越倒霉越好，然而他若是倒霉到要死掉了这样的程度，你便不一定会高兴了。

　　报仇的精要，在于亲手打碎对方所有的希望与眷恋，看着她痛苦，看着她在生无可恋中绝望地离开。但现在她还只来得及下一把乌头，别的什么都没做，皇后便要顺理成章地离开人世了。当皇后离开，她的仇恨，要和谁去了结？

　　倘若灵芝不在，倘若不为了避嫌，她真想在皇后自己断气之前，把皇后生生扼死。

　　隋幼卿早就会控制自己的表情了，她心里头动着杀意，人却在和灵芝一样轻轻抽泣。

　　旁边便是围了再多的人，怕也看不出她对皇后那极为险恶的用心。可是，皇后却仿佛能感受到危险似的，竟然睁开了眼，见得她们一众人围在旁边，竟说出了话来：“你们……围着本宫……做什么？本宫的……孩儿呢？”

　　她的声音不大，然而比之于方才那副每一刻都可能蹬腿儿的样子，隋幼卿觉得，这说话的皇后已然是进入回光返照的阶段了。

　　“是皇子。”她忙接话，殷勤地拉起皇后的手，道：“他一切都好呢，皇后。”

　　“皇子？”皇后的眼中闪出喜悦光彩，可是嘴角却无力挑动：“抱来，抱来给本宫看……看。”

　　“皇子呢？”隋幼卿忙回头，问身边的婆子：“快抱来叫皇后看看。”

　　那婆子慌忙跑去了。孩儿出生，身上自然是沾着血带着黏液十分不雅观的，这皇子落生没多久，只怕是才擦干了洗浴干净正要睡觉，现下去打扰是不好，然而不去，偏生又不行。皇后的最后一个愿望了，能不满足么？

　　皇后听得她嘱咐了，便一直睁着眼，强梗着要等下人们抱着皇子进来。

　　隋幼卿看着皇后这般，心下也难免起些波澜，便对一周遭的人道：“你们先出去，候着小皇子和太医的药，我有几句话儿，须得和皇后说！”

　　那些宫娥们婆子们，原本便是仰仗着她给皇帝说好话，好逃过幽闭一生的下场的，此时哪儿敢不听？齐刷刷应了一声，退了个干净。

　　隋幼卿见她们掩了门，便握了皇后的手，道：“皇后，您感觉可好些？”

　　皇后不答，只是看着她，眼神里有些儿感激。

　　隋幼卿心中冷笑，口中道：“嫔妾听闻，皇子虽然不足月，可比人家足月的娃儿也丝毫不见小。皇后能生下他来，当真是了不起了。只是，嫔妾不知道，若是这孩儿有幸足月而生……那该有多大？如何才生得下下？”

　　皇后那温热的目光，突然就凉了几分。

　　“皇后所用药与餐饭，皆是御医们看过的，可孩儿长得异常地大，这……想来不是天生就该的。嫔妾想着，会不会是有人在皇后每日餐饭和药水中做过手脚，使孩儿生长太快呢？”隋幼卿伏得离她更近些，小声道：“如果是这般，那么御医们为什么都不开口？”

　　皇后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挣扎道：“本……本宫……”

　　隋幼卿看着她，面色有些怜悯，此刻，外头的灵芝叫道：“贵嫔，御医们看着熬了药呢。”

　　“端进来吧！叫大家也都进来！”隋幼卿高声应道，此时，她却又在皇后耳边低声吐露了这样一句：“对了，忘了告诉皇后，乌头汁，是嫔妾下的。嫔妾知道是谁捅过嫔妾一刀呢……不过，为了见到小皇子和陛下，嫔妾给您喂药的时候，您还是好生喝了吧。”

　　说罢这话，她便站起身。说话间外头的门就开了，灵芝捧着药急急进门，到得她身边，却是一犹疑，道：“贵嫔，还要试药么？”

　　托盘中放着两把药匙。

　　隋幼卿微微一笑，随便拿了一把匙子，舀了一匙药，放到唇边吹凉了，啜饮下去。然后她接了灵芝手上的药，走到皇后身边，蹲跪下去，轻声道：“皇后，用药吧。用了药，您才有力气撑到陛下与小皇子来呢……”

　　皇后惊恐悲愤地看着她，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隋幼卿知道她的意图——临死的人了，力气用一分，便少一分。与其在这些没用的下人面前怒斥自己，不如拼一把，看能不能等到皇帝。

　　她成全她。

　　春笋般娇嫩白皙的手指托着银匙，将乌黑浓稠的药一匙匙送到皇后唇边。皇后初时尚且咬着牙不肯吃，然而隋幼卿的银匙直往她牙缝里压，她终于松了口。

　　药下去了一多半儿，皇后的脸色却没有任何好转。一屋子人皆是忧心忡忡望着她，隋幼卿也不例外。正是这时候，外头那去抱小皇子的婆子匆匆跑回来，怀中正抱着个襁褓，小声道：“小皇子睡了！”

　　隋幼卿将药碗递给灵芝，示意她接着喂药，自己起了身，从婆子怀里接过孩儿，抱到皇后跟前去，笑道：“皇后您看，小皇子生得多么聪明可爱，真是像足了陛下呢。”

　　皇后此刻也顾不得恨着瞪她了，只是一力抬起眼要去看小皇子的脸。那孩儿不足月就下来了，分量虽然够，可看上去还是病怏怏的，哪里好看了？只是这模样落在生母眼中，却不啻是天下最美的一幕。

　　“给……本宫……”她的声音仿佛是要用尽肺里最后一丝空气了。

　　“快去请陛下。”隋幼卿听得分明，她忙对宫娥道。灵芝使了个眼色，在她身后伺候的一个小宫娥便忙跑了出去。

　　之后，隋幼卿俯下身，让皇后看得更清楚，道：“皇后手上怕是没有力气，万一摔了小皇子怎生是好啊。且养好了身子，自有母子同叙天伦的时候。”

　　倘若皇后的情况再好一些，她这话便是鼓励。然而在皇后这时时刻刻都可能断气，又被她气得不轻的时候……这话就分外像是往皇后心上戳刀子了。隋幼卿看着皇后脸色越来越灰败，心中不禁大为出气。

　　此时，皇帝终于是进了门。皇后大概也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了，精神不由一振，隋幼卿心下一惊，心道皇后不会当真还能挺过来吧，可眼看着她目光都慢慢涣散了，心便也咽回了肚子里头去。

　　皇帝进来的时候眉目之间尚带着忧色，隋幼卿忙抱着小皇子迎了上去，道：“陛下且抱抱小皇子，莫看他不足月，分量重的很呐。到底是天家龙裔！”

　　皇帝瞥了她一眼，抱过了儿子，忧色竟一时消弭了，道：“是和旁人足月生的孩儿差不多重。可见朕这儿子有福，早产三月，尚……”

　　“陛下！”皇后却“喊”了一声。说是喊，她声音早轻得不能更轻了。

　　可皇帝还是听到了，他看着她，脸上有愧疚之色。

　　隋幼卿心中默默开了花，你不愧疚还好，这一脸“我对不起你”的表情挂上来，结合她刚刚对皇后的一连串引导，皇后会怎么想呢。

　　她也跟着看住皇后，脚下却不动窝儿——皇帝抱着儿子，她站在皇帝身边，这情形宛若一家人，落在皇后眼中，只怕不会十分舒服的吧？

　　“陛下……”皇后的声音越来越低，两行浊泪从她眼中落下，她似是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指着隋幼卿，一字一顿地道：“柳，柔亦，她……她好……”

　　隋幼卿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可皇后在说完那个“好”字之后，便再也接不上下一个字了。

　　她站在原地，不敢靠近，只能看着皇后的手轰然砸下，狠狠磕在榻缘上。

　　皇后没了？

　　她站在皇帝身边，愣怔了许久，突然大哭了出来。皇帝看着她，忙把仍在熟睡的小皇子交给婆子抱了，将她揽进怀中细细拍抚，道：“哭什么？莫哭……莫哭。”

　　“嫔……嫔妾第一次见人……人……”她不敢说那个“死”字，只道：“怕得很。”

　　“不必怕。”皇帝搂了她，叹息道：“既然皇后也说你好，想来是要托你教养幼子的意思了。日后，太子便由你先养着吧。”

　　太子？隋幼卿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