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仙古）逍遥游》指尖的咏叹调

39、第 39 章

　　梦醒人间看微雨，江山还似旧温柔。
　　青鸾峰上无纷争，一壶酒，一碟菜，一行归家的雁。
　　转瞬便是数年岁月消磨。
　　日子久后，云天青恍然觉得，前尘种种，俱如一场云烟幻梦，而今醉眼惺忪看去，过往的执着已记不清楚。而今能记得的，不过是几双故人的眼眸，月下舞剑时的快乐，一瞥而过的寂寞神情，以及不曾道别的最后一夜的星空。
　　正在看壶中酒还剩几许，云天青却忽然愣了一下，猛然察觉自家熊孩子今日没捣乱，满头黑线道：“臭小子！又跑去哪儿了？”
　　云天青拎着酒壶从房顶上翻下来，左瞧右瞧，把山顶翻了个遍：“混小子不会是下山了吧！”待得想起自家熊孩子还有个爬树的本事，只得撸起袖子爬上那参天古木……真是要了老命。
　　然后等云天青爬上去抬眼一望，险些要翻白眼：“羽冥！你这混账怎么……又出现了！”
　　羽冥一袭白衣飘飘，倒挂在树上，笑嘻嘻道：“云老兄，你家儿子挺好玩的，借我玩两天怎样？”
　　小云天河像模像样地学羽冥倒挂在树枝上，小脸涨得通红，喊道：“爹！”
　　云天青满额黑线道：“混小子！你干嘛呢！”
　　羽冥两只手在下面漫无目的地晃荡，摆来摆去道：“我在和你家儿子比谁挂的时间长呢，别捣乱。”
　　云天河小小年纪却也气力不小，较劲似的跟着晃。
　　一大一小齐齐倒挂在古树上，像两块等着风干的腊肉，在风中扭来扭去。
　　云天青心中狂雷万顷，盯着羽冥仙风道骨的脸半晌没法说话，终于摆摆手沧桑地道：“你们……继续。”
　　羽冥笑道：“对了，东方说去找你了，怎么你没见着么？”
　　云天青道：“丹芷长老？你们……还在一处？”
　　羽冥道：“对啊，怎么的。”
　　云天青摇摇头，露出神秘的微笑：“那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羽冥眨眨眼，作了个夸张的悲伤表情：“这个这个，我是很想要个儿子……奈何夫人身有微恙，我再努力他也怀不上啊……”
　　云天青差点跟着猥琐地笑出声，万幸眼角瞥见自己懵懂的混小子憋的通红的脸正在旁边晃荡，忙收拾表情，严肃道：“既然这样，我去屋里安慰安慰令夫人才好。”
　　羽冥向他摆摆手，扭头继续去调戏小云天河。

　　云天河不过七八岁的光景，正是狗都嫌的时候，不过大约是老爹自小杂草放养大的缘故，长得十分天真烂漫。也不晓得和人打招呼，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住打量羽冥。
　　羽冥简直乐不可支，就着倒吊的姿势，腾出手来捏了捏云天河的小脸，邪笑道：“咩哈哈，飞蓬，你又落到小爷手心了。”
　　云天河小手奋力想推开羽冥，半晌未果，只得曲线救国地伸手去捏羽冥的脸。
　　羽冥脚上用力，在树杈上晃来晃去。云天河人小手短，够不到，气得不行，呱呱叫道：“我不叫杯盆！我叫云天河！”
　　“哈哈哈，我说你叫杯……盆！你就叫杯盆！”羽冥险些笑喷，毛手毛脚地去逗熊孩子，一边笑嘻嘻道：“可惜你转世那么多回，除了一个龙阳，我居然都没有捉到过……现在有了长琴，更没可能逗你玩了——哎，别动，我再捏两把，等你长大点了可就没的摸了，万一给长琴知道你是飞蓬，我又要苦哈哈去哄人——”
　　云天河半句没听懂，扭来扭曲地挣扎，差点挂不住从树上摔下去。
　　一大一小两只熊孩子还没玩完，东方便从屋里走了出来，正想呼唤羽冥，抬头看见他倒挂金钩着和一熊孩子七手八脚地对打，脸上有一瞬间是被雷劈的表情。
　　好在这些年定力不是白练，东方瞬间又端住，怒道：“羽冥！你又玩什么！”
　　羽冥吓了一跳，翻身从树上跳下来，刷刷整理好衣袖，露出得体的微笑：“卿卿，我见这孩子十分可爱，便忍不住……”
　　“便忍不住去玩他？”东方斜眼瞥他，一言不发地进了屋。
　　羽冥摸摸鼻子，低眉顺眼，乖乖跟着走了进去。
　　屋里云天青倒了杯茶，瞧见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羽冥耷拉着耳朵进来，忍不住偷笑了两声，才道：“我这地方简陋，只有两盏茶水招待。不知东方先生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
　　东方道：“途经此地，便来看望故人。只是夙玉……”话停在此处，脸上便露出两分同情。
　　云天青淡淡道：“年前去的。自生了那混小子，身子便一日不及一日，靠阴阳紫阙支撑了几年，熬不住走了。”
　　东方叹道：“昔年见她冰心清明，恰琼华又得遇非凡机缘，不由在掌门面前多提了几句……未曾想到红颜薄命，却是我害了她。”
　　云天青道：“是缘是劫，不说先生当年未能参透，现在我也是看不透的。几番纠葛，总要有人去解，夙玉看得通透，做得坚定，也去得安心，于我来说也未必不是圆满。至于我现在在这里，也不过是再守着混小子几年，待他不需要我了，我便解剑下山云游去。”
　　羽冥插嘴道：“玄霄不知是否还在等你。你这些年都没想过回一次琼华解释两句，再云游去？”
　　云天青道：“我不会再去故地，也不会去见故人。大约是去西域荒漠，要么驾船出东海，唯不想回去。若你们他日再见到……玄霄，便替我说一句：勿等。”
　　想了想，云天青又道：“当年盗剑出走一事，我不知道是否对不起琼华。我只记得我对得起人妖两族，对得起夙玉，也对得起自己。云天青一生，最怕欠了谁，活到今日，只欠了师尊和……玄霄，只是今世太累，还不起债，只得畏罪潜逃了。”
　　东方听了许久，温和道：“既是如此，便也不必纠缠于前尘往事。亲眼见证这世间浩瀚无垠之处，看遍红尘种种执着与超脱，再去淡薄今日的喜悦与悲伤，亦是与道相契，不负此生。岂不比皓首穷经、蹉跎仙路之上，更有意义一些？”
　　云天青闭目想了片刻，唇边流露出一抹笑意，隔了许久才道：“枉我想了这么多年，原是东方先生看得清一些。多谢先生今日告解，云天青再无牵念。也祝颂两位可以白首相伴，一世顺遂。”
　　东方抿了抿唇，像是头一次听见这种祝福的小伙子，不知所措地想了很久，略带腼腆地道：“……多谢。”
　　隔了片刻，忽然想起羽冥不知在做什么，回头看去。
　　原来羽冥坐不住，跑去角落里看新摘的一筐李子，随手挑了数个，在袖子上擦了擦正想塞嘴里，见到两个人齐齐望过来的复杂眼光，不舍地递出一个李子道：“你们……想吃？”
　　东方深吸了一口气，按捺道：“羽冥，你不要越、来、越、幼、稚。”
　　云天青嘴角抽搐，说：“这是混小子摘的——”
　　话未说完，羽冥无比欢乐地走过来一人塞了一个，然后抱着一堆冲出门外，大喊道：“喂，混小子——刚才算你赢了，这回咱们来比比谁吃的多！”
　　云天青神色复杂地转过脸看东方，心想：这两个是怎么能看对眼的？！
　　东方扶额想了又想，无奈地叹气。
　　羽冥这货色越是对着自己人就越是不着调，刻意变得越来越吊儿郎当，精力过剩上蹿下跳，时不时去挑战某人的忍耐底线——忍下去了，他就觉得是自己被深爱着的铁证，快乐地变本加厉；没忍住，他就伤心了，消停一阵子，再故态复萌。
　　特别是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他一、定、要表现出他们爱的舍生忘死感天动地，力争闪瞎路人的狗眼，恨不得站在蜀山顶上宣告：这个人爱我爱的要死，你们统统不用妄想他了！
　　更令人发指的是！如果不配合！羽冥会报复！——是那种无法启齿又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报复！
　　东方忍了又忍，忍辱负重地咬了一口李子，然后险些被酸了个半死。
　　云天青幽幽道：“我正想说，那混小子摘了一箩筐没熟的李子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天青忽然觉得东方温和淡定地坐在那里，身上好像哗哗地冒出很多很恐怖的黑气……
　　东方站起身，推开门，温和地道：“羽冥，过来。”
　　羽冥便刷地弹走玩的起劲的云天河，摇着尾巴凑了上来。
　　东方微笑着喂李子。
　　羽冥享受地眯起眼，咬了一大口下去，嚼啊嚼，然后被酸了个半死。
　　东方浑身冒黑气，道：“不好吃么？”
　　羽冥面色发白，双眼发直，捂着牙点头。
　　东方温柔道：“那就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