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仙古）逍遥游》指尖的咏叹调

12、第 12 章

　　羽冥回到自己房内，纠结无比。
　　他的底线便是一世六十年，倾尽一个凡人能尽的一切去爱一个人。奈何当年太子长琴满身伤痕与疲惫，只得小心翼翼地捂着，不过刚刚能捂热一些，又是天意捉弄，一错六十年，倘真是一个凡人，真是要呕血三升郁卒至死了。
　　只是没料到，太子长琴竟然真的听他“死前”随口说的一句话，寻到“来世”来了……这该如何是好？
　　羽冥并不愿意踏破自己的原则，他深知一朝破例，他便会三生三世，乃至于永生永世……都再放不下。届时又该如何自处？不说太子长琴未来命运未知，他自己的身份也未坦白，便是解决了一切，两个时光无尽的又怎样度日？更大的可能，便是当日他与飞蓬所说，如伏羲女娲一般，被漫长绝望的日子拖到相看两相厌罢了。
　　倒不如就留下这个悲伤但却美好的遗憾，至少能够不时进行追忆……
　　想了片刻，羽冥自嘲道：哎唷你这个冷血货色，无情成这样了还纠结什么，睡吧。
　　于是他翻了个身，果真轻易入梦。

　　次日清晨，羽冥是被冻醒的。
　　尚在黎明时分，外头下雪了。
　　羽冥换上厚实的大麾，出门赏雪。
　　天地间银白一片，雪花仍在寒风中下落。风声凄厉。仰头看去，天空青灰一片，虚空中飘来点点冰晶。
　　这时羽冥听到了琴音。是太子长琴在奏琴。
　　琴声所至之处，万籁俱寂，无人不侧耳微笑倾听。清绝凄寒的雪花，竟似被琴声所融化，温柔地留驻而下。心中油然而生的，却是点点暖意。
　　只有心怀希冀，又温柔优雅的人，才能奏得出如此乐曲。
　　羽冥心中微微释怀，顺着琴声走向隐约在梅林中出现的身影。
　　黎明时分，未明的天色中，凤颢披着火红狐裘，正在抚琴，他的旁边站着一个人。
　　羽冥走到此处，正想打招呼，却蓦然瞧见这人的容貌，骤然感到脊背一寒，半晌颤颤说不出话来。
　　只因那个站着的人，正是他前世垂垂老矣的容颜。
　　——可是世间已经过了多少年？一个凡人的尸体怎么可能保持如此完好，甚至能站在这里？
　　羽冥倒吸一口冷气，再仔细去看。这个站着的人双目无神，一动不动，果真是死物的样子，然而眉目身躯无一不是他当年模样，这躯壳分明便是他当年那具！
　　凤颢依然弹着温柔无比的乐曲，只是抬头，对羽冥启唇一笑。
　　梅间雪里，红得触目如火，白得飘渺出尘，这一笑如此惊艳，如此动人心魄，连上天诸星都甘愿为之陨落。
　　而他的发上落着雪，他不知已坐了多久，锦缎般的长发都已染成银白颜色。正是如身旁站立的老者，白了头。
　　羽冥勉强笑道：“凤颢好兴致……只是不知这位是？”
　　“他叫羽冥……”凤颢缓缓道，“是我的故心人。”
　　黎明的第一束光，未能透过漫天大雪，却教林中稍稍亮了一些。
　　那具站立着，陪伴着凤颢的尸体，却似承受不住这一点点光明，轰然化作漫天光斑，消失在风中，与白雪融为一体。
　　凤颢说：“我为他找了许久的复生之法……真的是许久啊……可惜我无力奢求此等飘渺之物，以凡人之力最终能做到的，不过是留下这一具躯壳陪伴着我，作为记忆的道标罢了。我感到快乐，他已经不会再离开我了，亦不会被这世上的疾病忧苦所困扰，他将永远是这个我认得的模样了。他是永恒。而我……亦可以一世一世地，陪着他白首。”
　　羽冥闭上眼，知道自己料错了一件事。
　　太子长琴的心中，竟然有如此深如此重的憾恨！以至于这已经成为超越轮回的执念，竟能让他做到如此地步。
　　而这憾恨，却是他造的孽呦……太子长琴原本是怎样温和沉静的一个仙人？纵是被伏羲目为弃子，最终也不过了却牵挂，等候死亡带来的永寂……
　　是他催化了这一缕残魂心中的不甘与愤慨，是这不甘支撑了他渡魂延续的生命与记忆。现如今，恐怕眼前这人，已经永生永世都无法再放下执念了。
　　算来，他的六十年，换了他万劫不复……真是何等作孽。
　　此时便是后悔也追之不及了，羽冥叹息一声，道：“凤……子墨，你这样伴着他，让他见你如此辛苦，岂不也是莫大的残忍？”
　　凤颢停下手，轻笑道：“哦？我却没有想到这一点……林渊啊林渊，你果真教我出乎意料。”
　　羽冥单膝跪在琴案前，凝视着他的眼眸，说：“你……不要这样。若是不弃，林渊可与君共奏瑶琴，以遣愁思。”
　　“可惜……”凤颢牵起唇角，幽冷一笑，“子墨所求，是一个故心人。只是一个故心人。”
　　惨了。羽冥心中哀鸣一声，这个真是给不起了……
　　凤颢见到羽冥迟疑之貌，却只温和笑道：“林渊何故惶然？你并未做错任何事情。我自然是不会怪你的，更该感念你的怜悯之心才是。”
　　若是先前温和沉静的太子长琴说出此话，羽冥确然是放心的；然而此时他瞧见凤子墨执念已深，再听这句话实在是有些毛骨悚然，直觉其中藏有深意。
　　当下硬着头皮道：“不敢不敢，是林渊唐突了。天色已亮，想来太子殿下应当醒了，林渊不能久留，望请恕罪。”
　　“林渊，我与你一见如故，诚心相待，你却推脱如此……”凤颢淡淡收手，温柔无比的琴音便停在中途，“也罢，是我不该强求。”
　　羽冥向来好美色，一瞧见美人便走不动路，现在见对方又回归仙风道骨貌，立时又被迷了个七荤八素，喃喃道：“是我不对。”
　　凤颢微一眯眼，起身道：“走吧，莫让龙阳殿下久等了。”
　　羽冥心说：去他的飞蓬！我又不可能真对那家伙下手……还是眼前看的到摸的着的美人最实在了……
　　这位大神心念一动，立刻又进入情圣模式，先是告辞，扭头毫不留恋状回屋，然后拎起一把油纸伞，又屁颠屁颠跑回凤颢身边，把伞一开，凹好造型潇洒一笑：“我送你一程。”
　　这一回一来微妙无比，若非对人情把握极致兼且脸皮奇厚，真是决计演不出来。
　　凤颢只似笑非笑地应了。
　　伞下一方世界，晨光照亮的林渊的双眸，与当年羽冥如出一辙。
　　凤颢走在他身侧，茫然望向无尽飞雪，问道：“林渊，我有一故友，相约来世邂逅。然而一渡忘川，他便将我忘了……你说，我该如何自处？”
　　羽冥沉默片刻，正欲答话。
　　然而凤颢道：“到了。多谢你伴我一程。”
　　他抱着琴，走入茫茫雪中，翩然消去了身影。

　　太子长琴 → 欧阳少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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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太子长琴以为羽冥是个凡人——转世之后就忘记子墨了，于是最近长琴在纠结前世今生的问题。羽冥不想暴露自己不是凡人的事实，又想解开老情人的心结，因为他是个渣攻他想去找新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