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录》安古意

11、二人世界（下）

　　脚下仿佛是些鹅卵石，有点硌脚，这块区域不大，是个两丈来长的扇形，有一点坡度，所以才看得见前面的石阶梯。向苍野说：“我们已经被发现了，除非能搞清楚激起它们进攻的原因，不然怕会很难。”
　　漠北祭半眯起眼睛仔细去看那是些什么，虽然琉璃灯很亮，但因为它们旋转得太快，不太容易看清楚，就这样对峙了一晌，漠北祭耗不住了，就问向苍野：“走几步试试？”向苍野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两人试着挪了一点，就听突然间打那群光圈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嘶嘶”声。
　　两人一怔，这声音十分熟悉，忽然他们就反应过来，而就在这一时，那些光圈全都拉得笔直像箭一般朝他们射来，漠北祭手里闪过一道雪光，继而雪光连成一片，向苍野也将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凡蹦过来的东西全被打软了落在地上，瞬间地上就出现了许多或长或短发着赤光的圆条，细一看，全是被砍成几截或打断骨头的蛇！
　　那些蛇在地上痛苦扭曲，尚还活着的就拼命靠近他二人，两人连忙边砍边退，很快就到了石阶梯旁，就见那块不大的卵石区域边沿长着浅草，并无特别，在草的周围有大大小小洞坑，那些蛇到了边沿就沿着草的长势游动，即使在空中的也不越过那个范围，可见是这草有奇特的功效，能够控制这些蛇，不让它们靠近，那些坑洞，应该就是蛇窝，不知道那么一小块地域下还有多少没有孵化的蛇卵，和潜伏着的怪蛇。那些在上面游动和在空中盘旋的蛇见他们已经踏上石阶，便各自行动了一会，全钻入草堆下的坑洞了。
　　琉璃灯照着脚下单调的阶梯，仅容两人并行的石阶之外是茫茫一片空虚，非常的空虚，看不见、听不见，好像连呼吸都被剥夺了。石梯上异常干净，没有灰尘，没有青苔，向苍野在轻轻数：“一、二、三、四……”
　　这是通到阴阳门前的石阶，传说共有三千九百九十九台，每隔一千阶就会有一个阴司官员，第一人是为了核准亡魂的身份，查他是否到了死的时间，第二人领他回望家乡，知道自己身后的样子，第三人就是明析善恶，确定他进入地狱后是到赏善司还是罚恶司，第四千阶就是鬼门关，到此人就已经死透了，但如果他凡间的亲人买通了前面第一人，说是查错了，他还可以再回去，或者据说就在鬼门关周围有一扇时关时开的门，进去了，就可以返回阳间，但会附身在哪里，却不一定了。
　　第九百九十九阶的时候依然没有动静，第一千阶也非常普通，与他们一路过来的所有石阶一样，干净、单调、逼仄。然而一切就像幻象似的，在他们落脚上第一千阶时，周围发生了巨大变化。
　　只见这里的空间顿时不再狭窄，而是处足有一间屋子大的土台，在当道的地方有一张桌子，围着土台边缘是几个十分高大的书架，那书架太高，已至抬头也望不到顶，上面根据姓氏族谱整整齐齐地放满了书籍。桌子跟前的椅子上正睡着一头怪物，长着人身子、蛟脑袋，还是三个，那脖子足有五尺长，三只脑袋都在一晃一晃的，仔细一看，好像是睡着了。
　　两人心照不宣，都准备不惊动那怪物悄悄过去。四周什么也听不到，只听见砂石被他们踩得吱吱嘎嘎，两人走得十分小心，到那怪物跟前时连气都不敢出。向苍野抬头看了看，就见不对劲，那三个脑袋中有一个随着他们的移动在转换方向呢！只是它也转得非常慢、非常轻，完全没发出异响，如果不是他下意识抬头看，还根本没留意到。
　　向苍野就轻轻拉了拉漠北祭的胳膊，示意他也看看，漠北祭看了一眼，不由得一怔，那脑袋是冲着他的！但是很奇怪，怪物还是没作反应，那双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根本就没有睁开，整只怪物也呈一种昏惑的样子。
　　漠北祭忽然意识到那怪物可能是真的没醒，但最靠近他们的这颗脑袋感应到了什么，睡梦中被无意识地吸引过来，漠北祭想到是琉璃灯太亮，于是把琉璃灯用衣服掩起，他的衣物材质个个不一，都是大有来头，而这件袍子虽然清透，却能有蔽光的作用，顿时把琉璃灯的亮度掩住一半，他再躬身一挡，那怪物一方几乎就看不见了。就见那只脑袋睡梦状的探了探，便收回去继续睡了。
　　两人轻轻走到台阶边上，踩上第一千零一阶，一切又恢复原貌，看上一阶，依旧是很普通的、这一千零一阶里完全看不出异样的一个石台阶罢了。于是继续前行，一种越来越让人抓心挠肝的感觉升起，空气似乎变得稀薄了，他们虽然对空气的要求不高，有与无都能存活，但稀薄起来身体的不适应还是很强烈的。
　　漠北祭没有说话，怕打扰向苍野计数，沉寂一直陪伴着两人，有那么一时，似乎自己都浮起来，在空中游弋了，忽然向苍野展臂拦住漠北祭。漠北祭知道，又到了一个一千。
　　向苍野先迈出一只脚，他还没踩着地呢，就被一股力量拉了进去，幸好他有准备，马上钝剑就从布囊里跳出来，“琤”的一声扎入泥土中。再看这里，就再也不是什么一弄两弄、一进两进那么小家子气的范围，这里太宽了，极目望去，高山大川挡住视线，不知道山那边又是什么景象，这里简直就是阳间的复制品。
　　更令他疑惑的是，这里居然没有一个人，那刚才拉他进来的力量又是哪来的？向苍野拔出剑四处张望，真是非常安静，虽然有阳间的景物，却无阳间的生气。
　　“呵呵。”有人笑了一声，向苍野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火凤凰。”那人又说，声音来自他的身后。向苍野猛然转过身，就见岩石的阴影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他轻声问：“谁？”
　　一个矮小的东西蹦了出来，接着第二个，两个小东西排在他眼前，原来是两只人立着的猫。
　　“不记得我们了吧？”其中一只说，“你在地狱时可救过我们呢！”向苍野不由笑着说：“那是前世的事情了，我哪里还记得。”那只猫说：“你当然不记得，但是我们一直在这里，就为了等你这一次，等你过了，我们就都投胎去了。”
　　向苍野听得非常困惑，说：“你们专为了等我？”另一只猫就抢着说：“是啦是啦！你还不走，阴差就要来了，到时候他看到你身上仙气，你们就免不了打一场。快走快走。”几只猫就挠着他的小腿催他快走，向苍野还想问漠北祭的情况，但那几只猫催得太急，他还没来得及问，就已经到了二千零一阶。
　　眼前一晃，就见漠北祭站在跟前，他问漠北祭刚到哪去了，漠北祭笑了笑，说他一进幻境就看到了阴差，还没等他准备开打呢，那些阴差已经明码标价：看一眼，银五十，金五十；看两眼银八十、金八十；看三眼银一百，金一百，若是不看呢，就可以直接过了。但见漠北祭身上有仙气，以为是仙家来为哪只冤鬼徇情的，按照惯例要收过路费银三十、金三十。漠北祭不缺金银，大方地打赏了一回，被那些阴差恭恭敬敬地送到出口。
　　向苍野听了不觉要笑出声，又想起民间传说第一个阴差就是可以被买通的，那其实过第一个关卡时就没必要那么小心翼翼，仗着漠北祭的钱袋子便可安然通过。
　　漠北祭拍了拍腰间钱袋子，说：“亏这袋子能装。那些阴差去索魂的时候都说阳间如何藏污纳垢，阴间审判如何铁面无私，其实看看，也都差不多，第三关怕也就这个样吧，你觉得？”向苍野笑着点点头，不置可否。
　　一时气氛都变了，虽然向苍野还在数台阶，漠北祭却时不时地插上两句话，倒不觉得警惕一下第三千阶有什么好重要的。向苍野只是飞快地回他两句，心中还是在默记数目。
　　到了第二千九百九十九阶，向苍野习惯性地放慢脚步，到第三千阶，只见眼前是一条非常奇怪的路，这条路很窄，不到一尺，左右都是郁郁葱葱的灌木，其上各种花朵竞相争放，天色光明蔚蓝，白云浮弋，如果这条路再宽点，倒是一处非常好的游览胜地。
　　路也奇怪，这怕是目前为止向苍野见到的最奇怪的路了。虽然不到一尺宽，中间还有一条寸长的裂缝，缝隙下漆黑一片，仿佛有水流流过，而路也不是土面，而是左右两溜刚容得下一只脚的木块浮板。
　　向苍野踩上第一块木板，摇摇晃晃的，果然是在水面，接着木板的数量发生了变化，依照他的步幅，不会踩上的木板全都沉入了水底，这似乎正是根据行走之人的走路特点变化的，所以虽然这条路看起来很奇怪，但走起来还是很随意。
　　越走，左边的浮木就越宽，最后合成了一块，他回过头，先前走过的路都已经被灌木掩埋，各式野花依附其上，他再走了一步，就见到了熟悉的场景。然而这一次他没看见漠北祭，等了一会也没等到。
　　向苍野心中一凛，莫非他出事了？于是又退回上一阶，然而第三千阶像消失了一般，什么幻像也没有出现。向苍野便更上了一阶，在这三阶来回数次，可就是进不了第三千阶的幻景。
　　忽然一个人出现在石阶上，向苍野一看不正是漠北祭么，便问他怎么了，漠北祭说他进去的情况。大体与向苍野看到的一致，只是他的浮木忽而左边变宽，忽而右边变宽，一直走不到头，他也是耐着性子，最后终于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才发现上中下不够用啊！明后天还有两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