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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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小白猴借酒化形的某一天，李坏苦着脸问：“白猴大爷，你要怎样才肯不再跟着我？”
白猴答曰：“等哪天我不喝这酒也能保持人形，我就去天下玩儿一圈。”
李坏小心翼翼地问：“你几岁了？”
这个秀丽青年瞪大了眼睛，板着手指算了半晌，恼羞成怒：“关你屁事！”
李坏沉默了，从白猴的算术能力来看，估计离成年还远着呢！
李坏曾听师父说过，天下妖物要化形成人，要么服食了天材地宝，一举化形；要么修炼千年，不沾红尘因果，不造人间杀孽；要么能遇到莫大的机缘，得听高人开讲化形书。
天材地宝，这个要有，李坏自己还想用呢；修炼千年，李坏只怕自己都化成白骨了；还是化形书靠谱些，记得青城山上朝阳洞，自己的师伯似乎曾经说过早年间曾给妖类开讲过一次化形书。
因此被小猴子骚扰地头晕脑胀的李坏，决定还是回青城山找师伯解决一下困境。
因此李坏对着重新缩小，现出本像的猴子说：“我觉得得给你取个名字，叫你小白怎么样？”
小白猴一点不傻，马上联想到小白痴，因此迅速地伸爪在李坏面上挠了一爪，留下几道红丝。
于是李坏道：“白毛？”
“唰”又是一爪。
李坏大怒：“我走了，你不要再跟着我！”大步而去，施展了道家秘法缩地成寸，转眼已在数十丈之外。
小猴子跃身而起，伸爪在路边树枝上一攀，一团白影如风纵出，几个起落便落在了李坏的肩上。
李坏无语站住，半晌说：“你追人的本事可真不赖，叫你小追，行了吧？”
一言既出，天地顿时一静，白色小猴一双黑亮如星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李坏，似乎有些被时光抹消的秘密被一言道破，刻在了这一世的心魂之上。
林间的风瑟瑟作响，李坏心底好似有些什么柔软被触动，叹口气，把毛球似的猴子拎起来，搁在了自己的皮帽子上面，最近，他已经渐渐习惯了帽子上的这一团分量。
青城山朝阳峰，日出之际，冰雪映着红霞，青松满目，云动风起，令人心胸为之一阔。
李坏带着白猴穿过松林，走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明明是荒无人迹的山巅，却伸出几枝不合时宜的桃花，遮掩了前路。
绕过桃花，眼前景致一变，房舍小桥，溪水潺潺，宁静平和，一派桃源景象。虽然是隆冬，这里却正好处在一个小小的山坳处，气息和暖，宛如春天。
这山坳入口被人布下阵法禁制，等闲游人山客都找不到此处，李坏自幼来过多次，自然是轻松进入，倒是小白猴难得见到这样的仙家手段，不觉瞠大了眼睛。
朝阳秘境里，人并不多，平时也就住着李坏的师伯青城玄机子和三个弟子，今天却不巧，只有玄机子门下的两个小徒弟在。
李坏素来人缘好，和这几个师弟都混得很熟，排行最小的那个叫做七宝，才十四岁。这会儿看见李坏带来一只罕见的白色小猴，特别喜欢，从屋里拿了个灵果来逗引猴子。
七宝拿出的那个灵果也不是凡物，是这秘境山坳里才有的好东西：天香果，三年才一熟，能做炼丹药材，生吃也能梳理内气，增添元阳之气。
小追知道是好东西，也不计较七宝那一脸傻乎乎的模样，扑到七宝怀里美滋滋地大嚼果子。
李坏看见这死猴子一脸忘恩负义，有奶便是娘的那副死相，气得牙痒痒。
七宝的二师兄张离尘跟李坏说：“师兄，你来的不巧，我师父和师兄一个月前离山去了江南。”
李坏说：“这可奇了，师伯十年前开始闭关，不是说不到元婴不出关吗？这么快就结成元婴了？”
这五百多年来，除了蜀山峨眉有两个元婴期老怪，昆仑有一个，另外还没听说过结婴成功的，这神州大陆灵气日益稀薄，金丹期已经是了不得的高手了。
青城一脉也属蜀山分支，却只有师父师伯两个金丹高手，其余弟子能入筑基的都是寥寥。
张离尘摇头：“哪能那么轻松结丹呢？不过是传闻江南有仙府出世，各大门派都闻风而动，我们青城派这几年式微，因此师父师叔也按捺不住，说不定能得些仙缘，将我们青城重新发扬光大呢？所以也出关去江南等着仙府出世了。”
李坏挠挠头：“有听说是哪位真人的仙府吗？”
张离尘说：“峨眉的师伯传来的讯息，说是东晋抱朴真人留下的仙府。”
李坏又问：“什么时候能回来？”
张离尘道：“这可难说了，据说前几个月在临安一带的山上有宝光出现，到底什么时候仙府能开那就不知道了。”
李坏看看七宝和小追玩得正好，心想：“嗯，小追似乎跟七宝挺合得来，不如我就此离开。等天长日久，有了机缘自然能够化形成功，何必现在强求？”
山坳内阳光明丽，鸟雀欢唱，李坏心里却莫名有些寂寞，本来为了摆脱白猴小追，这才想着要让它早日化形成功，这会儿心里倒是有些空落落的。
这秘境里地气极暖，不少四时果子都挂在枝头，小追在树梢间纵跃来去，引得七宝哈哈大笑。
李坏知道最近张离尘沉迷符箓，拿出褡裢里仅剩的朱砂符篆给了张离尘，再拍拍张离尘的肩：“我先走了，猴子就放在你们秘境里吧，跟七宝做个伴也好。”
张离尘知道李坏的脾性，也不挽留，只说：“师兄下次再来，再帮我带些朱砂过来。”
李坏大步走出秘境，只觉得头顶轻飘飘的，用手按了按帽子，上面没有了前些日子暖和的温度，山风有些冷。
回到和师父学艺的上清宫，果然也是人烟稀少，只有几个三代的小道童在殿前打扫。李坏问了一下，自己两个师兄余海飞和单奇峰都跟着师父下山去了，唯有师弟韩元还在后山。
师兄弟两个说了一会儿闲话，各自散了，李坏回去自己的住处。
推门进去，有些灰尘的气息，李坏捏了一个清尘咒，屋子里腾起一股小小的旋风，风过之后，房间内的积灰都不见了。
坐在蒲团上做每日的功课，却偏生静不下心来，李坏有些烦躁，起来点燃一柱凝神的安息香，坐在蒲团上内观入定，却幻象纷纷，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来去。
一会儿是个白衣青年持杯微笑的脸，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偏偏听不见声音；一会儿是纷乱的争斗，人来人往，呼喝不断，间中背影一闪，却是看不清那个颀长的模样；再过了一晌，情景又换，折柳送别，长歌豪放，烈酒烧喉。一个青年爽朗大笑的容颜，却伴着离别的伤怀。
李坏霍然从定境间醒来，满额都是冷冰冰的汗水，自小上山修道，却从没有这样一次惊险的入定，如入魔障。
李坏擦擦汗水，推门出去，眼前月光如水，将山峦染作银色。拾阶而上，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身周灵气浮动，李坏只觉得天地之大，身如蜉蝣，渺小至极，孤独至极。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即使一个人行走在荒郊野岭，李坏也从未被寂寞打败过，偏偏在熟悉的青城山，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李坏第一次被孤单包裹。
下意识摸摸帽子，那上面，没有那个暖烘烘的存在。
转过山脊，一座小巧的亭子立在山道上，给山间的平台搭了一个休憩的去处，这是青城山有名的圣灯亭。
李坏走过去，坐在亭子里，向着山间的悬崖看去，那深沉的黑暗里，一盏盏灵灯浮动，如无数个点着灯的灵魂，正在缓缓行进。关于圣灯，这里总有无数传说，但是真正月夜来这里看这奇景的却没有几个，今夜更是风冷月寒，空寂无人。
李坏痴痴看了一会儿山间奇景，却嗅到了鼻端一缕馥郁的芬芳，转头一看，一个白衣青年拎着酒壶靠在另一侧的亭柱边。
李坏惊愕之余有些惊喜：“小追！”
小追手一扬：“来一点？”将酒壶掷了过来。
李坏伸手一操，接住了酒壶：“这酒不是你的命根子么？这么变得这么大方了？”
小追撇撇嘴：“我那个猴儿酒一共也没有多少，最后两口我刚才喝了，现在这壶里的酒是七宝从他师兄那里偷出来给我的。”
李坏一怔：“最后两口？那么说……”那么说，你以后再不能化成人形？
李坏说不出口，却觉得心头如刀绞般疼痛。眼前的青年笑容洒脱，眉眼秀朗，自此夜之后，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重新看见这样的容颜？
倒是小追不在乎，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云梦草不是那么好找的，我族里的老猴子帮我酿的，就算下次能找到，也不知道还酿得成不，只好躲在山里继续做只小猴子了！”
李坏摸摸鼻子，嘿嘿笑道：“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天材地宝，你吃了，一下子就能化作人形。”
小追坐下来，呆了一会，说道：“那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化形了，说不定到时候你早忘记我了。”
李坏心中莫名的惶急，好像等了眼前这个人很久很久，他说：“不会的，我不会忘记你。”似乎是发誓一般的急切。
小追斜睨他一眼：“你不喝呀？那还是给我吧！”抢过酒壶灌了一口：“反正做人也很无聊，我还是做猴子更开心。”
李坏说：“我帮你去找，云梦草也好、化形书也好，只要仔细去找，总能找到的。”
小追没有再说话，月光照下来，寂寞的圣灯亭里，只有李坏的身影和他对面凳子上小小的白猴子。
酒的醇香还在空气中飞散，云梦草的效力已经过去了……
阳光初升的时候，李坏背着他那个旧旧的褡裢下山了，他的皮帽子上，坐着一只小小的白猴子。
此去千山万水，只要耐心去找，那些失落的梦，总能找到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