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Chapter nin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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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半夜，酒馆里的人逐渐稀少了，蕾蒂雅才扛着诺灵顿离开了酒馆。诺灵顿的家离得太远，蕾蒂雅就叫了一辆马车，送他到了他家。
敲门后不久，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男子打开了门，当他看到蕾蒂雅和已经陷入沉睡的诺灵顿的时候，连一丝惊讶之情都没有展现出来，似乎他早就预料到诺灵顿会喝醉一样，只是很平静而又不失紧迫地和蕾蒂雅一起把诺灵顿带到了楼上的房间里，之后蕾蒂雅就出了房间，等那个男子安顿好诺灵顿。
等待期间，蕾蒂雅在房子里四处转了转。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里（想必各位都记忆犹新——那次倒霉的喝醉酒被扛回来住），但是却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座房子。典型的洛可可风格，情调柔美，没有古典主义的严肃理性和巴洛克的喧嚣放肆，显得更加温软细腻，也更加琐碎纤巧。墙上和周围柱子的装饰均为蚌壳、水草、卷涡等曲线形花纹，局部有人物点缀。因为是在晚上，看不太清楚四周装饰的颜色，但是总体感觉大气而温和，雍容而不失严谨。
一路走下去，蕾蒂雅路过了一个房间，看到了摆在房间正中的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是这架吗？被劳伦斯上将毁坏了钢丝弦的那架钢琴？蕾蒂雅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慢慢掀起了钢琴盖，指尖轻轻抚上了黑白相间的琴键。她不懂乐律，甚至看到乐器就发愁，更不要提弹奏他们。但是她喜欢音乐，而且最喜欢钢琴。抚着这些琴键，她仿佛看到了诺灵顿坐在这架钢琴前，修长的手指灵巧弹动，奏出宛若淙淙泉水的乐律。
“那是准将最喜欢的钢琴，他母亲买给他的，作为生日礼物。”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蕾蒂雅的思绪，她转身，看到那个笑容温煦有礼的青年男子正走进房间。他走上前，对蕾蒂雅深鞠一躬，说：“谢谢你这么晚了还送准将回来，麻烦你了。”，蕾蒂雅看着眼前的男子，微微欠身作为回礼，说：“作为他的下属，这是我应做的。想必，您应该就是准将的管家吧？”
“没错，我叫查尔斯·查德威克，您叫我查尔斯就可以了。”男子面上带着一抹温煦笑容，说道。
“查尔斯？”蕾蒂雅忽然间想起诺灵顿提到，他小时候跟他玩的最好的人就是“查尔斯”，莫非……就是他？
查尔斯很显然也明白蕾蒂雅心中所想，点点头说：“没错，我就是詹姆斯小时候的玩伴。以前是我的爷爷做他家的管家，后来我爷爷去世了，我因为从小就和詹姆斯相识，熟悉他们家的一切事务，年龄也够了，于是就接了我爷爷的班。我相信，今天晚上，詹姆斯他一定跟您说了不少事情吧？”
蕾蒂雅注意到查尔斯对诺灵顿的称呼从“准将”转到了“詹姆斯”，大概是他意识到诺灵顿已经和蕾蒂雅说起了他过去的生活，因此改变了称呼，减少了距离感，向蕾蒂雅证明，他和诺灵顿之间的关系，也是非常亲密的。
【是个圆滑而聪明的人呢。】蕾蒂雅暗中不由得赞赏了一下这位年轻的管家，说：“没错。”
“那就说明……他是完全信任您的。”查尔斯微笑着说。
“哦？何以见得？”蕾蒂雅歪了歪头，微笑着问。
“詹姆斯只对自己最信任的人敞开心扉。因为他父亲的缘故——我想您应该也很清楚——他性格比较内敛，不太爱说话，平时看上去就有些冷冰冰的，但是所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过就是嘴上飞刀子而已。”说到这里，查尔斯叹了口气，“以前他还不是这样的。他的钢琴还能弹奏的时候，他的性格还稍微活泼一些。他喜欢弹钢琴抒发感情，他曾对我说过：‘声音是最先出现在世上的，甚至早于光。’但是到了后来……”
“劳伦斯上将毁坏了钢琴，他从那以后就更加寡言少语了。”蕾蒂雅完全明白后来发生的事情，声音发沉。沉默许久之后，蕾蒂雅问道：“那后来呢？这个……修好了吗？”
“修好了，詹姆斯偷偷找人修好了它。但是他根本不可能随心所欲的弹它，他的钢琴技巧就一天天生疏下去了。”查尔斯走了过来，摸了摸钢琴，惋惜地说：“现在，也只能作为平日的消遣爱好来弹弹了。”
“……真的很可惜。”蕾蒂雅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伤感情绪现在又开始剧烈膨胀，开始逐渐逼近自己的控制极限。
两个人开始沉默。蕾蒂雅抿着嘴唇，她觉得自己今天好像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应对各种各样的沉默中度过的。可实现下除了沉默，她也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
“我相信你是值得信任的。”查尔斯突然说道，他直视着蕾蒂雅的眼睛，笑容隐退，语气平静，“詹姆斯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过了——甚至在伊丽莎白面前。当然我也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伊丽莎白，他也不会失控到醉酒。劳伦斯上将把他严谨到刻板、重视形象和荣誉的作风传给了詹姆斯，不管有什么事，他总喜欢自己一个人默默扛着，直到扛不住了为止。更何况，这里是受国王乔治二世派遣总督直接管辖的皇家港湾，时刻盯着你想取代你的人不会少。站得越高，就越孤独，摔下来也就死得越惨。他对你敞开心扉，说明他已经完全信任你，把你当做他的朋友，而不单单是下属。这一点，相信上尉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以诚心显之，以脆弱示之，以危险告之。必须承认，查尔斯是一位高明的说客。从他的这一番话可以看出来，他是完全忠于诺灵顿的。虽然诺灵顿对蕾蒂雅讲述了过去的一些事情，但是显然他并不完全放心，他现在就是要把蕾蒂雅完全拉入诺灵顿这一边，在确保多了一个己方人员的同时，排除将来被背叛的可能性。蕾蒂雅虽然不会玩什么心眼，但是好歹在军队里混了这么些年头了，一点情商没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查尔斯要是知道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诺灵顿的话，也就没必要说这些话来收买她了。
想到这里，蕾蒂雅笑了起来，她对查尔斯说：“你的意思，我全都明白。我从下定决心追随他的那一天起，就不打算改主意了。能做他的朋友，我三生有幸。”
“我想，詹姆斯他不会后悔交你这样一个朋友的。”查尔斯重新微笑起来，他转头看了看窗外，说道：“已经很晚了，上尉不如暂且在府上休息一晚，我想，詹姆斯他不会介意的。”
“那就麻烦了。还有，您以后叫我雷蒂就可以了，查尔斯。”蕾蒂雅也笑着回礼道。
“呵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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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隐隐约约传来叮咚悦耳的钢琴声，就像情人温情的呢喃一样，慢慢唤醒了蕾蒂雅昏昏沉沉的意识。迷瞪了一阵后，某个人突然间想起来军队还有“集合”这回事，立马一个翻身手忙脚乱穿好衣服就冲出了门，飞奔着往楼梯扑去。
“都已经中午了，琼斯上尉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是打算去哪里啊？”一个幽幽的声音从身旁的房间里传来，蕾蒂雅的身形立顿，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转身看向了声音来源。说话的人身穿一身整洁干净的准将军服坐在白色的钢琴前，没有带帽子和假发，棕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芒。翡翠色的双眼隐含笑意，平日经常苛刻的抿成一线的双唇微微上翘，一抹淡至若无的微笑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这样的场景如同一幅稀世画作一样，蕾蒂雅看得愣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句话在不停的重播着：诺灵顿的微笑……真的是……太好看了……
“如果你是赶着要去集合的话，那我实在是很抱歉，已经集合完了，你完全可以继续休息的。”诺灵顿停止弹奏，盖上钢琴盖，起身向蕾蒂雅走来。
“呃……我……对不起准将，我实在是太困了……没……没起来……”蕾蒂雅瞬间回魂，手忙脚乱地想解释，诺灵顿打断她，说道：“我知道，所以早晨我没有叫你。”
“……诶？”蕾蒂雅愣住了，过了一秒钟反应过来：“你故意不叫我的？！！！”
“我看你睡得太熟了，再加上查尔斯告诉我你昨天半夜才睡下，我就想着让你再多睡一会儿。”诺灵顿微笑着说，腹黑属性立显。
蕾蒂雅嘴角抽搐不已，她纠结地看向诺灵顿，然后默默转身找了一个角落，开始做深蹲起。
“喂，你这是干什么？”诺灵顿显然没有料到某个人这么自觉，急忙过去扶起来。蕾蒂雅一脸委屈地看着诺灵顿：“准将我求你了，五百个已经够多了，别加了成不……虽然长年累月深蹲起使我在上次的战斗中得以保命，但是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啊！”
“……”诺灵顿无语又好笑地看着蕾蒂雅，说：“如果我的记性没有出现差错的话，我刚才好像没有要你做深蹲起吧。”
“你那个表情就是要让我做啊！”蕾蒂雅指出。
看着蕾蒂雅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诺灵顿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吧，当我没有说清楚。我是真的看你太累了，才没有叫你的。”
“哦？”今天怎么了，天上下红雨了？
“真的。”诺灵顿一脸认真。
蕾蒂雅怀疑地看了看他，最后说：“好吧，姑且认为你是当真的好了。”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和诺灵顿进行着做梦时才出现的“言谈甚欢毫无隔阂”。
“詹姆斯，雷蒂，午餐已经准备好了。”查尔斯的声音突然出现，蕾蒂雅转身，看到查尔斯站在楼梯口，脸上带着他特有的温和笑容。
“啊，谢谢你查尔斯。”没有追求的某只听说准备了自己的饭，立刻高兴起来。诺灵顿看了看查尔斯和蕾蒂雅，说：“唔，看来你们俩昨天晚上聊得很不错啊。”
“查尔斯先生是个非常可靠的朋友啊。准将有这样一位好朋友，真的很令我羡慕呢。”蕾蒂雅真诚地说。诺灵顿闻言看向蕾蒂雅，唇角微微上翘，眼眸中闪着认真的神色：“雷蒂，现在不是在军队，你没必要这么拘谨，叫我詹姆斯就可以了。”
“……诶？”蕾蒂雅愣住了，刚才诺灵顿的话再一次把她的意识刷成了空白。她怔怔地看着诺灵顿，过了几秒种才明白了这句话真正的含义。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和幸福感好似不断翻涌的潮汐瞬间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的心都醉倒在了这种蜂蜜一样甘美的幸福中。
她现在不是“琼斯”，而是“雷蒂”了。
她现在，终于开始走进最爱的人的内心了。
这个认知沸腾了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窗外所有的阳光都融进了自己的身体一样。察觉到自己的泪腺似乎有收缩趋势那一瞬间，蕾蒂雅展开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开心地叫他：“嗯，詹姆斯。”
啊，我亲爱的海女神科莉布索，阳光还真的是前所未有的灿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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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要做的的事情，想必各位应该很清楚——追击黑珍珠号，抓捕杰克斯帕罗归案。拦截号已经被摧毁，再造一艘也需要时间，于是诺灵顿决定，由自己亲自率领军队，乘无畏号追击杰克·斯帕罗。
虽然早就知道诺灵顿会这么做，但是在听到他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蕾蒂雅心里忽然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她感觉到，这次的追击行动绝对不会是一帆风顺，而且危机重重。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担心，蕾蒂雅在诺灵顿开会商讨此事时曾要求同他一起出海追击，但是诺灵顿否决了她的提议，命令她和吉雷特、格罗夫斯一起驻守皇家港湾，以防海盗趁机偷袭。蕾蒂雅也知道这次追击的重要性，把杰克·斯帕罗抓回来了倒也就罢了，倘若抓不回来，要承受“阴谋释放死刑之人”这种足够判死刑的罪名的人可就起码有三个了：诺灵顿自己，还有即将新婚的伊丽莎白和威尔。
说起伊丽莎白和威尔，蕾蒂雅已经有一阵子没见他们了，不过可以理解，冲破重重阻碍和世俗观念终于在一起的恋人总是希望和对方呆在一起的，更何况他们最近确实很忙。自从“准将诺灵顿选择放手成全总督千金伊丽莎白和小铁匠威尔”这件事情传出后，整个皇家港湾都沸腾了起来，消息甚至传到了伦敦的国王乔治二世那里。毕竟在这个门当户对的年代里这样的情侣真心少见，更少见的是女方的家长居然完全同意，更更少见的是手握重权的那一方甘愿放手，更更更少见的是放手的那一方还是真心喜欢女方。贵族阶层结婚，谁在乎都是权力和利益，这种爱情故事，实在是有负英国上层社会的黑暗现实。
总而言之，这件事的直接影响是，皇家港湾的未婚男性们都涌向了威尔的铁匠铺，每天好吃好喝好言好语的供起来，只为打探威尔钓得豪门白富美的诀窍。至于未婚少女们，在听说诺灵顿和伊丽莎白解除婚约后，她们全部沸腾了，据说还有人在家里开舞会庆祝此事（据来自查尔斯方面的可靠消息，诺灵顿听说此事后差点没吐血）。听说还有不少人邀请伊丽莎白在下午茶会上开讲座，主题是“如何赢得高富帅的爱。”至于伊丽莎白去没去，那就是无头悬案了。
至于诺灵顿这方面，退婚之后，各种下午茶会、舞会、家庭晚宴等等的邀请函像冬日飞雪一样哗啦啦的飞向了诺灵顿的办公室，直接导致诺灵顿本就因为追击行动而忙碌的生活雪上加霜，有几次甚至不得不动用蕾蒂雅、吉雷特和格罗夫斯帮他挡掉一部分的邀请（俗称相亲会）。但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吉雷特和格罗夫斯在连续不断的相亲大会中居然真的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姑娘，纷纷心脏中箭，坠入爱河，开始找蕾蒂雅借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和各种剧本了。
看着忙着钻研十四行诗，整日吟诵爱情俳句的吉雷特和格罗夫斯，蕾蒂雅只能感慨：这个世界，非常奇妙。
但是奇妙世界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之后，在皇家港湾，诺灵顿整装待发，准备出航。
出航的那一天，全城的少女们出门相送，抹眼泪的哭鼻子的，场景蔚为壮观，根本就不像是送行的，倒像是送葬的。站在港口等着送行的蕾蒂雅看着城墙那边一排又一排的莺莺燕燕，无力地连槽都懒得吐了。
诺灵顿显然也没料到自己这次出航的护送仪仗队居然这么声势浩大，无语片刻后，他竭力忽略那片耀眼的莺莺燕燕，转而对蕾蒂雅、吉雷特和格罗夫斯说：“从今天起，整个皇家港湾的军队由你们三个统领，我相信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是！”他们三人立正敬礼。
这时，站在一旁的斯旺总督走了上来，他拍了拍诺灵顿的肩膀，说：“詹姆斯，我相信你，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优秀的。虽然伊丽莎白她……但是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家人看待的。”
“……我知道的，斯旺总督。”诺灵顿点头，似乎是下意识地抬头与站在城墙另一头的伊丽莎白四目相接，而伊丽莎白也没有移开目光。两个人凝望许久后，诺灵顿移开目光，走向无畏号。
“詹姆斯！”蕾蒂雅看着他逐渐走远，突然不知从哪生出一种深深的恐惧感，似乎这一别就很难相见了一样，她不顾吉雷特他们惊讶的眼神，喊着诺灵顿的名字冲了过去。
已经一脚踏上无畏号的诺灵顿惊讶的回头，看到蕾蒂雅定定站在那里，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担心和不舍。心里有千头万绪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蕾蒂雅张了张口，最后只说出了一句话：“……早点回来。”
“放心吧。”诺灵顿冲她一笑，那一笑恍若融冰吹雪，温暖动人。然后，他走上了无畏号，指挥水手道：“开船，起航！”
“是！”水手们高喊着开始工作，无畏号开始向前行进。岸上的海军们集体行军礼，目送无畏号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天际线。
见无畏号已经驶离，护送仪仗队也各自散了。但蕾蒂雅却没有动，她呆呆地看着无畏号离去的方向，那股不祥的预感逐渐扩大，逐渐吞噬了她的心。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Chapter nin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