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蕖影满杯》景荇

5、第五章

　　“……那什么……木头脸，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梦中说梦’吧？这事……这事就当它是做梦好了……哈……”小公子摊了摊手，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安慰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缓缓摇头，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也看不出他心中究竟是何种想法：“……毋须在意此事。”
　　众人还想安慰一番，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便插了进来。
　　“哦？何事毋须在意？”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袭碧色袅袅而来，清风拂过，携起几缕青丝于耳畔翩跹，凝脂般的面庞染上几分晴阳的娇红，清秀的柳眉微微上扬，连同一双水眸中也映上了醉人的笑意。
　　百里屠苏微怔，口中讷讷道：“师姐——”
　　“芙蕖姐姐，你也来了~”襄铃开心地向芙蕖挥了挥手。
　　芙蕖微微颔首，浅笑道：“从客栈出来，问了路人，便向着花满楼的方向寻了过了，只不过，这里似乎并不欢迎我这样的客人……”
　　听到这里，原本众人沉重的面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芙蕖心下微微松了口气。
　　方兰生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咳……这个地方……芙蕖你还是不要来的好……嗯……不要进来……”
　　红玉掩唇。
　　“我知兰生好意，这里言语恐有诸多不便，想来江都也不失为一座风光秀丽的繁华之城，诸位不若边走边聊？”芙蕖说着便侧身站至一边，为众人让路。
　　“好啊好啊，襄铃要吃热乎乎的肉包子~~”末了，又盯着百里屠苏肩上的海东青瞧了一阵，才试探着开口，“襄铃也给大鹰买肉包子，好不好？”
　　回应小姑娘的，是海东青不屑地扭头，小姑娘委屈地撇了撇嘴。
　　方兰生见襄铃不高兴，立马指着海东青：“你你你——你这飞鸟，襄铃好心给你买吃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臭呆瓜，不许你这样说大鹰！”
　　“我——襄铃——唉——”小公子一脸委屈地叹了口气。
　　一直沉默不语的百里屠苏突然开口：“买猪肉。”
　　“诶？！猪——猪肉？！”
　　“我没听错吧？！！”
　　看着惊诧无比的两人，芙蕖闷笑一声，才解释道：“阿翔它，只吃五花肉。”
　　小姑娘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那——襄铃以后一定买好多好多的五花肉给大鹰吃！屠苏哥哥——等等我——”
　　“哎——哎——襄铃——”
　　“刚才就看见了许多没见过的东西，我想去瞧瞧！不晓得这里能不能买到大眼蛙和大头蛇呢。红玉姐、芙蕖，要不要一起来？”
　　芙蕖抢在红玉开口之前便回绝了风晴雪的邀请，抱歉地笑了笑：“之前来的时候无意间瞅见一件玩什，心里觉得红玉姑娘应该挺喜欢的，想拉着她去见见，不知道红玉姑娘……”
　　“想来定是件稀罕之物，我便随了姑娘去见见。”红玉意味深长地看了芙蕖一眼，风情万种地笑道。
　　“这样么，好吧，那我就先去前面瞧瞧了。”风晴雪开心地跟两人挥挥手跑开了。
　　待短衫少女走远，红玉才开口：“姑娘可是要问方才占卜之事？”
　　“不错，还请红玉前辈告知一二。”
　　望着那双满是认真与担忧的双眸，红玉心下暗叹，天墉城，总还有真心关心百里公子的人在，比如眼前这个芙蕖，又比如，远在天墉城的主人。
　　“前辈不敢当。”收敛了心思，红玉正色道：“那占卜之人曾言，百里公子乃是‘死局逢生’之相，空亡而返，天虚入命，六亲缘薄，凶煞非常。”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芙蕖闻言，仍是狠狠地一怔。
　　空亡而返，天虚入命……
　　“可还有……其他祝辞？”
　　红玉叹言：“百里公子的命盘，似隐隐有扑朔之相，是颠覆还是愈渐凶险，仍是不得而知。”
　　“这样么……”芙蕖双眸微敛，深深地缓了一口气，原本攥紧的双拳渐渐松开。
　　“有劳红玉前辈。”正说着，芙蕖对着红玉抱拳一拜。
　　红玉侧过身，避开了芙蕖的这一礼：“姑娘不必如此，若是不弃，唤我一声‘红玉姐’便是。”
　　芙蕖从谏如流地应下：“好，红玉姐也不必再叫我‘姑娘’。”
　　“可巧方才路过集市时，曾见过几样西域来的新奇玩意儿，红玉姐要一起来瞧瞧么？”
　　“哦？还真有新奇的玩什，我还以为只是妹妹一时的托辞。”
　　“怎么会？难得来一次江都，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呵呵，妹妹当真有趣~”

　　在厨房纠结了半天，芙蕖最终还是做了屠苏平日里喜爱的食物，而不是今日才习得的新式菜肴。芙蕖不禁有点担心，连晚饭都未同众人一起吃，果然还是在为那些个祝辞困扰么？思绪间，芙蕖加快了去屠苏房间的步伐。
　　这是……煞气？！芙蕖双眉紧皱，竟然如此浓烈，屠苏你……
　　芙蕖一时也顾不上礼节，径自推门而入，室中榻上原本安眠的黑衣少年猛然惊起，厉声喝道：“谁？”
　　随即又有些诧异地看向推门而入面色严肃的少女反问：“师姐？”
　　芙蕖放下手中的食盒，转身打量起榻上侧坐的少年。俊秀的面庞满是冷冽凌厉之气，犹如一把刚出鞘的利剑，只是眉眼间那散不开的郁结，为少年平添几分寂寥。本该是无忧无虑肆意轻狂的大好年华啊，奈何……
　　百里屠苏不知芙蕖为何在此间造访，正想起身询问，忽然，眼前一黑，额头上却多了些冰凉细腻的触感。
　　少年的脸颊不自然地泛了些许红晕，微赧道：“师——师姐——”
　　“原来不是病了——”芙蕖掩下某种的思绪，婉声问道，“那为何不与众人一同用膳？”
　　附在少年额前的手渐渐放开，芙蕖转身走到桌前，取出食盒中的饭菜：“时间有些仓促，我便只做了这些，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芙蕖将碗筷都摆好之后也未发现少年有所动作，便有些奇怪地转过身去，却看到神色有些微怔愣的少年双眸隐隐有泛红的趋势。芙蕖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屠苏身边想要为他输入真气压制煞气，却又猛然想起自己修炼十年的上清真气早已被啸天青帝残魂中的煞气吞噬殆尽，心中不由一阵着急。
　　无奈，芙蕖只能推着屠苏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
　　“师姐，刚才我——”
　　少年眼中的犹豫跟悲哀芙蕖不是没看到，只是屠苏能够自己清醒过来着实让她舒了口气，也愈发坚定了她的决定。
　　“果然是因为那些祝辞而烦恼么？方才叫了你半天都没反应。”
　　百里屠苏闻言，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惊疑之色：“师姐，你刚刚——没有——”
　　“我怎么了？”芙蕖故作恼怒之色，“啊，才下山没几天翅膀就长硬了，现在跟大师姐都摆起架子来了……”
　　“不是，我——”百里屠苏听后，心间虽然有些疑惑，但仍是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私心的，他不希望师姐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为自己担心，顿了顿，才开口道，“抱歉师姐。”
　　“噗嗤——”芙蕖偷笑着转身，借此挡住自己脸上掩不住的哀色。
　　“逗你玩儿呢，快些来吃吧，不然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百里屠苏紧蹙的双眉也渐渐松开，面上也逐渐带了些轻松的神色，口中道了谢，在桌前坐下，缓缓吃了起来。

　　思忖许久，芙蕖终是开口：“屠苏，我有些事物急需处理，大概会离开些时日。”
　　“何事如此匆忙？不妨一说，我或可帮的上师姐。”
　　似是没料到他会有此一言，芙蕖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不过是些上山前的世俗之事，不必挂心。倒是你，我离开以后究竟发生何事？照路上情形来看，你们一行似曾与天墉弟子有过些微——争执？”
　　百里屠苏默然，张了张嘴，却不知要从何说起。抬眼看见芙蕖温和的目光，定了定神，半晌才开口将之前之事一一道来。
　　原来，肇临师弟不知何故身死，惹得师门弟子非议，执剑长老为救屠苏被梦魇所伤，现如今闭关修养中，派中戒律长老震怒，执意要逐百里屠苏出师门，又恰逢屠苏心中执念日益渐深，才得现今此番行径。
　　“你此番作为我也不好多说，世人又有谁无一二牵挂之事物，便如我，亦是——”芙蕖顿了顿，转口道，“想来执剑长老出关后亦会为你在师门游说一二，对戒律长老欲将你逐出师门一说，你大可不必介怀。”
　　“师姐，对于肇临一事，你——如何看待？”
　　芙蕖闻言一愣，看到一旁的黑衣少年面露忐忑之色，不由心中暗叹：“我记得，肇临他——平日里跟你关系还不错吧？”
　　少年不语。
　　芙蕖心中明白，肇临这件事，要论最为伤心的便是屠苏了，以前也只有他在屠苏被众人排挤的时候会偷偷安慰屠苏，每次被屠苏的海东青捉弄了也不生气，还傻呵呵地在一旁笑，直夸阿翔威武。想着那个有着一张娃娃脸的可爱少年，芙蕖不由一阵难过与惋惜。
　　“我想肇临他也不会想看到你如今这般自责，肇临啊，可是最喜欢他的屠苏师兄了——”芙蕖轻轻地敲了敲少年的脑袋，浅笑道，“脑袋里不要想一些乱糟糟的东西，你也知道，大师姐我呢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人了，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
　　“况且现在要烦的也是天墉城的那帮长老，所设的护派结界这么容易就被妖魔入侵，他们也该好好反省了。”
　　听到这里，少年原本有些舒展的眉间又蹙了起来，神色颇为担心：“确实，也不知派中现在如何……”
　　芙蕖有些无奈，他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认真了。
　　“哎呀屠苏，有掌门师尊他们在，肯定没事的啦，你就不要担心了，还是说你不相信掌门师尊？”芙蕖故意想要逗他。
　　果然，黑衣少年一本正经地急忙反驳道：“绝无此意！”
　　芙蕖大乐。
　　百里屠苏这才明白过来芙蕖的恶趣味，不由抚额：“师姐——”

　　芙蕖还是决定当晚离开，嘱咐屠苏代自己向众人赔罪后，依照先前小环的卦象，急匆匆地御剑向江都西南方的铁柱观飞行。
　　福祸之变，便看此一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