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Dream 3 ...
-
新生军训开始于九月的中旬，那时还是夏天的尾巴，残留了些许的燥热。赵非渝顶着烈阳来到军训场地的时候，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和高一那年是如此的相似。
因为专业相近的缘故，楚青的班级又一次地同他们合并，他再次成了连队的班长。
尹沫因为要代替学校参加活动，所以军训期间可以免除很多时间的训练，不用像他们一样劳苦，而只需在最后审核时走个正步即可。
落单的赵非渝只好跟在另外两个室友的后面，低着头，默默地站到了女生的最后一排。
训练休息的时候，女生总会三五个坐在一起，其间赵非渝也认识了班上的女生。
这时候赵非渝就坐在她们的旁边，听她们谈话。
赵非渝从来都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当她们的听众，把有关楚青的话语都悄悄记下。
有的女生天生比较八卦，搜罗消息的本事也很厉害，不出几天天，就把楚青的所有消息都搜刮了过来。
“听说楚青从来没有女朋友唉。”
“他该不会是不喜欢女生吧？”
“瞎说什么你……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从来都是单身……”
“那是人家不想谈好不好。”
女生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总会有说不完的话。
直到教官吹哨，那里还是没有争论出一个结果。
*****
“叮”电话的声音很微小，周末在图书馆里自习的赵非渝在电话响了一段时间后才听到。有些抱歉地看向周围人，她接起了电话出了自习室。
是尹沫，话语里面还有些着急：“非渝，许喆给我寄的快递今天送到了，我走不开，你帮我拿一下可以吗？”
反正过会儿就要回去，也顺路，再者，尹沫的事情，她又怎么能不帮，自然是回复了一句：“好的，放心吧，等你回来就能看到了。”
她挂了电话后，就回到自习室，收拾了自己的桌面，背着包离开了。
许喆寄过来的似乎是几本书，掂在手里还有些许的重量。赵非渝开了手机的音乐，一边捧着书一边往寝室方向走去，心情似乎很不错。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一个人从她的右侧直直地撞了过来。
赵非渝摔倒在了地上，原本拿在手上的尹沫的快递也撞飞了一段距离。她身侧的那个男生抱歉地笑了笑，解开了脚上穿着的轮滑鞋，放到了地面上。
他站起了身，向赵非渝伸出了一只手，想拉起她，语气诚恳：“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我是轮滑社的副社长，楚青。”
赵非渝并没有接受楚青好意的扶起，只是自己双手撑地慢慢地站了起来。正打算捡快递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东西已经在了楚青的手中。
楚青把快递给了她，紧接着关切地问道：“请问有没有受伤？”
赵非渝从来没有想到这会是他们两人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次对话。她不敢抬头看楚青，只是摇了摇头，接过了快递转身就走。
楚青拿起了自己的轮滑鞋重新穿上后，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为这次的小意外叹了口气。
他身后的队员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对着楚青喊道：“快把鞋穿好，我们继续。”
楚青这才低了头把鞋子穿好，他转了身，向队友们滑去。
*****
迎新晚会实在军训结束后的那周五晚上举办的，七点在学校的广场上坐满了人。赵非渝找了一个离楚青很近的座位，能很好地看到他，又不是很容易被他看到。
这种感觉，和高中时分偷偷在阳台上看着楚青时很像，都远远地，有些欣喜又有些害怕。
舞台上的闪光灯顿时打了起来，原本昏暗的小广场上面突然变得明亮。
主持人是上一届的学姐和学长，音色醇厚，主持得非常娴熟。
排练了将近一个月的晚会，在计划之中进行着，没有出现任何的偏差。并且节目都是之前经过了一番筛选而留下的，所以大多都让人喜欢。
赵非渝另俩室友的节目是集体舞蹈，十几个人在上面跳着，或许因为化了妆，赵非渝没有找出她们。
尹沫的出场惊艳了所有的人，那时候整个广场都安静了下来。尹沫乌黑的头发被盘起，身穿着芭蕾舞的衣服，踮着脚从舞台后面走出。
是她一个人的独舞，曲调有些哀婉，似乎想要表达出一个人找不到爱人的悲伤。
赵非渝看在了眼里，心里却猛地抽痛了一下。因为那舞蹈的动作连同音乐，对她而言，都是那么熟悉。
即便她都已经放下这么多年，可是往事在她的脑海中从来都没有过消退的那一刻，永远都历历在目。
她远远地看着台上的那个女子，青春、张扬而又有活力，能做她喜欢做的事情，爱她所爱的人同时为人所爱。
她突然有些疑惑了，如果当时的自己没有放弃，那么这个舞台上，是不是如往日一般，不仅仅是尹沫，而是她们两人了呢？
可是终究是在年少时分做了一辈子的抉择，看到一半的赵非渝再也看不下去了，仿佛多看一眼，就能要了她的命。
扭了头，她想找一个地方停驻目光，却在看到楚青时停止了动作。
灯光打在他的眼里，她读出了了赞赏，甚至他的脸上都挂有一丝她过去从未见过的微笑。
这样的他让赵非渝觉得害怕，她真的怕有朝一日，楚青会像其他人一样喜欢上尹沫。
她不再看去，起了身，顺着过道往回走去。
晚会后面的情况如何，都与她无关了。
*****
可能是晚会音响的声音太大了，赵非渝回寝室之后就觉得一阵头疼。她去洗手间干呕了一阵子，也没等另外三人回来直接洗漱就自己上了床铺，想好好休息一番。
她真的有些倦了，也不敢清醒着再去多想什么，想得愈多，她就愈不痛快。
尹沫和另外两个室友是楼管正要关大门的时候才回的宿舍，没注意到早早睡下的找赵非渝，她们笑着说着晚会的事情，反而把赵非渝弄醒了。
倒是尹沫在赵非渝醒过来后，才发现她已经在上面休息了，她把食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大家说话的声音才小了很多。
尹沫看着床铺上面翻了翻身子的赵非渝，心里也没有因为晚会举办得很成功而觉得有多愉快。她知道，赵非渝的心情不好。
当她在跳那曲芭蕾时，很随意地一瞄，就看到了转身离去的赵非渝。
也就是那一瞬，尹沫心里微微颤了一下，脚步也没有站稳，差一点就摔了下来。只是台下的人大多业余，看不出来这小小的失误。
尹沫稳住了重心，才继续了舞蹈。一曲终了，她才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刚刚。
她知道，赵非渝还是放不下。她也能理解，同时也为她心痛着。
因为当时留给她的那个背影，是多么的落寞。
“时间不早了，我们明天早说吧，大家洗洗就睡了吧，今天辛苦了。”尹沫对着众人说道，这时候所有人才退散了，各自回了寝室。
尹沫坐了下来，脱去了自己的舞鞋，放在手中看了很久很久才放下。
*****
转专业的考试定在了国庆前后，是一个很尴尬的时间。赵非渝曾经想过，如果是国庆前考试，那么她放假就回一趟家。但如果是国庆后，她只能呆在学校好好复习。
只是时间久久未定，真的到了定下来的时候，火车票也售罄了。
考试是在九月的最后两天进行，赵非渝在迎新晚会结束后一直在紧张地复习着。
她准备得很充分，可还是不能百分之一百地确定，凭她的成绩专业就真的可以换掉。
九月的末尾，人都一一地散了去。最后寝室里也只剩下了一个赵非渝，十几平方米的小地方，安安静静地反而让她有些不适应。
“咚咚咚”，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听到了赵非渝说了声“请进”后，一个女生走了进来。
她的怀中抱着一大束的花，是清新淡雅的白百合。那个送花的女生年纪并没有多大，看到赵非渝的时候，还有些羡慕。
她俏皮地问道：“请问你是尹沫小姐吗？这有您的花。”
赵非渝点了点头，帮尹沫收下了，怀中捧着一大束白百合，淡淡的清香扑鼻。
送花的女孩随之又递上了一张卡片：“送花的男生让我给你，他说要让我看到你看完后，才能给我送花的钱。”
赵非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想着又是哪个男生想出的招数想追尹沫，不过想到了尹沫一定会有的拒绝，她就打开了那张卡片。
只是，看到那里写着的“楚青”的时候，她的心被猛地撞击到了。
她立马合上了那张卡片，硬逼着自己笑了出来，佯装着很开心地对那个送花的妹妹说：“谢谢你送花过来。”
那个女生见任务完成，才点了点头离开，只留下了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一下的赵非渝。
“尹沫，你好。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我叫楚青，建筑1班。
从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芭蕾舞蹈的动感，也因为这个原因去学了轮滑。
很喜欢你新生晚会上的表演，虽然远远地只能看到你的动作，但是真的很美。
所以，可以认识一下吗？我就在你寝室的楼下。
楚青。”
信上隽秀的字体，若在平时，必然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可是上面所写的，对现在的赵非渝而言，字字锥心。
赵非渝看完了卡片上的话语，把它插在了花束里面，放到了尹沫的桌子上面。她的动作很机械，大概是因为她的脑海正一片空白。
回了身，她趴在自己的座位上，哭了起来。
赵非渝的人生无非有三场梦：芭蕾、建筑还有和楚青在一起。
可是到了现在，有多少的梦她实现了呢？
想学芭蕾，母亲的一把火烧尽了一切。想学建筑，高考的一分之差失之交臂。喜欢楚青，可是他却说他在建筑，喜欢跳着芭蕾的女孩子。
这是多么可笑的现实，她心里很痛，很痛很痛。
那里像有一个很久的伤疤，一直在那里，从来都没有愈合过。
每当伤口结起了痂，却又一次又一次地被所谓的现实撕开。
梦想与现实的冲撞，早已让她遍体鳞伤，她那坚持已久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天崩溃了。
这一刻的她，什么都不愿去多想，只想一个人大哭一场，把这些年的委屈哭尽。
她想等到哭得再无一滴泪水，再站起身来，继续她未完成的一切。
因为她是赵非渝，梦破碎了，大不了再重做一个。
*****
换专业考试的试题，对于准备了很久的赵非渝而言，简直是易如反掌。
她早早地就做完了卷子，把自己写的答案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认无误。
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她才起身交了卷子。
她从考场中走出来的时候，深呼吸了一口气，觉得很轻松。那种感觉像极了一直压抑在心头的一个厚厚的石块，终于被移走。
考试的结果是在国庆放假结束前三天发布的，在寝室里面宅了很多天的赵非渝，看着笔记本上门显示的信息，低着头笑了。
上天终于在这一瞬间让她如愿以偿，赵非渝以前五名的成绩直接转入了建筑这个专业，所在班级建筑一班。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她反倒没有预料之中表现得那么开心，内心也很平静。
她给母亲和尹沫各打了一通电话，语气平淡。
放下电话，她起了身，想去楼下转转散散心。
转身的瞬间，她再一次的瞥到了尹沫桌上的那一束白百合。她只是置之一笑，视若无睹地出了寝室，心里却还是有着隐隐的痛。
*****
令赵非渝没有想到的是，楚青就在她们的宿舍楼下滑着轮滑，看样子在等一个人。
想着距上次送花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礼拜，他还是那么执着地等待着，赵非渝的心里再一次地羡慕起了尹沫。
低着头从他的身边走过，却听到楚青的声音：“我等了你很多天了。”
赵非渝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了他，眼里都是诧异和不可置信。可是楚青的语句连同他的眼神，都告诉赵非渝，他就是在和她说话。
“你难道不是尹沫吗？”楚青滑着到了她的身旁，看着她问道，“上次的快递上面写的收件人的姓名，就是尹沫啊。”
那一瞬间似乎所有的误会都化解了，原本内心还无比平淡的赵非渝再也克制不住现下里的激动，她摇了摇头，说出的话竟有些颤抖：“我叫赵非渝，尹沫是我的室友。”
楚青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子，回忆着那天看着她拿着快递时，自己费尽心思的一撞，还有后来自己误以为她是尹沫，四处打听而来的错误消息。
他忽然觉得这一切，差点在他的误打误撞中成了一场乌龙。
“那么，赵非渝，我已经做到了在很多方面不输给别人，你的踮脚，练习成功了吗？”楚青看着她微微笑了起来。
真的是一波的惊讶未尽，一波又起，好半天赵非渝才缓过劲来弄清了一切。
赵非渝看着他的眼睛，记忆中那个同样的眸子，慢慢地与之重合。她低了头：“当时可以的，只是现在……我已经不学芭蕾很久了。”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楚青见状问她：“所以，以后我教你轮滑好不好？”
赵非渝抬起了头，那时的楚青正看着她，眼神里有着些许的问询，期待着她的答案。
原本遥不可及的一切现在都如此得靠近，她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梦。悄悄地掐了一下自己，发现真的会痛，她笑着看着楚青点了点头：“好啊。”
那一刻她的心底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缓缓说出的话语很舒心。
她听出那是曾经的自己，那个曾经的为了梦想而努力的赵非渝。
她说：赵非渝，恭喜你。
美梦成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