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Dream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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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赵非渝做了一个梦。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凑近便能看出她嘴角上甜甜的笑容。
仿佛真的在梦中，她就能回到那一年，回到她第一次穿上舞鞋的那段光景。
她记得当时自己拿到舞鞋时的激动，像宝贝一样把小小的它捧在手中。白色的鞋子尤为纯净，纯净得就像她的梦一样，没有任何杂质。
她小心翼翼地穿上了它，大小很合适。
那年才六岁的她，以为自己可以永远地这样穿着舞鞋跳下去。她欣喜地笑着，在原地轻轻地模仿着过去看到的芭蕾舞者的动作，就好像真的是一个舞者一样。
稚嫩的面庞上满是认真的神情，微微皱着的眉头看起来尤为可爱。或许是从未练习过，当她踮起脚尖时还是没有成果，“哎呀”了一声，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脚。
远处的妈妈见状走过来，抱起了她：“非渝小公主，穿上舞鞋就真的要学了哦。”
赵非渝在妈妈的怀中拱了拱，小大人似地回答：“嗯，妈妈，我会的。”
*****
电话很不合时宜地响起，让赵非渝从梦中挣出。
收起了嘴角还未尽的笑，看着上面来电显示着“妈妈”两个字，她按下了接听键。
“非渝，还在学校吗？”妈妈问道，语气里很平淡，却还是能感受到一丝关怀。
“嗯，收拾得有些迟了。妈，我困了，明天再说吧。”不等妈妈回话，她便把手机甩到了一边，闭上了眼睛想要继续那一场梦，却发现再也睡不着了。
她又一次把手机拿起，放在手中把玩，上面的日期显示现在是六月八日，晚十一点。原本不错的心情，最后却变得有些失落。
或许是因为这一切都结束了，高考结束了，连同着她的梦想一并结束了。
寝室里面只剩下她一人，旧日的室友早早收拾完后，道声别就回家了。
临走前，四个女孩抱着说了再见，赵非渝心里却并没有很难过。
高中这三年，她所谓的真心朋友并没有多少，或者可以说没有。
所以离别的情绪再浓，她也没有像他人一样落下眼泪。
她起了床，从梯子上面下来。桌子上摆满了她的行李，她打开了箱子，从一堆衣物中掏出了她放在最下面的相册。
相册的扉页上写着——“致芭蕾小姐——赵非渝”。她看着那一行字，无奈地笑了笑，用手轻轻地打开了其中的相片。
*****
第一页照片是六岁生日时的赵非渝，那时爸爸妈妈正带着她去看芭蕾舞表演。
照片是赵父拍摄的，角度选取的是赵非渝的侧脸。那时的她还有一些婴儿肥，眼睛大而亮，整个人都是粉嫩粉嫩的，尤其可爱，她挥舞着小手，眼神里都是羡慕。
台上的芭蕾舞者们在那里翩翩起舞，像四只天鹅在舞台上来来回回，她还记得当时那段旋律和那些动作，只是后来的她再听时，都觉得没有六岁那年听得来的好听。
也就是那段时间，在一个孩童寻找兴趣的时候，她看到了这场演出，便决定了去学。
赵家的父母恰好决定让赵非渝培养一门爱好，开发一下智力。
所以当赵非渝吵着要学芭蕾的时候，他们一口就答应了，毫不迟疑。
相册的第二页是两个小女孩穿着演出服手牵着手微笑着的照片，站在赵非渝右侧的是她最好的朋友——尹沫。
尹沫是当时住在她隔壁的女孩子，她的父母是两个艺术家。一听说赵非渝想学芭蕾，而尹沫也喜欢，就找了艺术圈中的好友把两个小丫头送过去学。
赵非渝是真的喜欢芭蕾舞，从六岁开始苦练，中途也经历了很多坎坷。
但是庆幸的是，这些年尹沫一直陪伴着她，给了她足够的力量。
那是她幼年时候最最要好的朋友，没有之一，因为之后的那么多年里，她都再未曾遇到过一个像尹沫一样她敢于倾诉的友人。
她还记得她们一起做过的每一件事情，一起哭一起笑过的每一个岁月。
她还记得学习芭蕾的那些年月里，她们两人手拉着手一起从停在舞房门口的轿车上下来，空闲的另一只手都拎着各自上课用的鞋子。
那时的赵非渝总会觉得，有友如尹沫，夫复何求。
那时的尹沫还年幼，但是已经能看出她日后的美丽。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巧的嘴，从来都和赵非渝一样，受到大人们的喜爱。
而赵非渝虽不及尹沫的美，却也算得上比较清秀的女孩。她们整天都黏在一起，父母也总是拿她们取笑，说她们真的比姐妹还亲。
第二页最后一张照片，是两人第一次练习踮脚的动作是拍摄的。
小小的两个人费力地踮着脚，赵非渝的平衡性不好，试了很久都没有成功。而一旁的尹沫练习了十分多钟才定住，她踮着脚，前面的脚趾很痛很痛，咬着牙坚持了一分钟才放下。
看向一旁的赵非渝，尹沫才发现她还是没有成功，她拉着她的手说：“我扶着你试试，然后我再松手。”
赵非渝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才踮起来了，但是尹沫一放手，她又没有稳住。
后来又找老师单独地练了练，还是不行，老师抱着赵非渝温柔地说着：“一开始都是这样，非渝回家以后先靠着墙练，时间久了就好了。”
赵非渝耷拉着小脑袋，很难过的样子，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下课的时间也到了，赵妈妈和尹妈妈从不远处走到了孩子的身边。
老师看到微微笑着把她放到了赵妈妈的怀中，向她们打了声招呼。
由于要看艺术展，尹沫和妈妈先走了。赵非渝靠在妈妈的肩上，情绪还是不好。
赵妈妈哄了她一阵子，答应带她去吃蛋糕，赵非渝的心情才好了些许。
街角的蛋糕店不是很大，但里面装潢得尤其好看。赵非渝是这里的常客，但是这天走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这里虽然营业着，但是卖的食品却少了很多。
她看到了店门口贴的告示，便问妈妈那上面写的什么。
妈妈看了一会儿才说：“非渝，看来这家店要搬走了呢。”
赵妈妈把她放了下来，她们小手拉大手的两人进了店里。赵妈妈去了蛋糕处选蛋糕，让赵非渝在店里逛逛。
店的角落里一个小胖子引起了赵非渝的目光，他坐在那里，把头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赵非渝走了过去，轻轻地脚步声还是被听到了，小男孩抬起了头看向她。
赵非渝走到了他身边，天生自来熟的她就问：“你怎么了？”
小男孩说因为他胖，所以总被人嘲笑。他的语气里都是难过，让人听了觉得很不舒服。
他说他的爸爸妈妈要带他离开这座城市了，还有其实这家店是他们家的，他常常吃这些东西所以才这么胖。而他的父母经常忙着做西点，不常管他。
他说他不想走，因为这里全然是他对于童年时分的回忆。
他还说他希望自己不要这样胖，他说他想要变得很有自信。
听完了小胖子的话，赵非渝拿着舞鞋站了起来，踮着脚给他看，告诉他她因为学不会这个也很苦恼。她说总有些事情不能让人满意的，可是她还是会坚持。
两个各怀苦恼的小孩子说着自己现状，最后也成了小大人一般的互相安慰。
赵妈妈买好了蛋糕，赵非渝在离开前答应了小男孩，如果练好了踮脚就过来做给他看，小男孩也说自己要好好努力，争取在别的方面不输给他人。
临走前蛋糕店的叔叔给两个人拍了两张快照，分别送给了他们。
而这张照片被赵非渝夹在了相册的第三页，上面两个小孩子低着头，没看出来各自的神情，连面庞都有些模糊了。
那个小男孩最后她没有再见到了，当她好不容易学会了踮脚的时候，那家西点店已经搬走了。
那一天她拉着尹沫的手，来到了那里。
两个小女孩站在那空荡荡的店面前，说不出的失落。
*****
后面的照片基本上都是赵非渝和尹沫各种练习芭蕾和参加比赛时拍摄的，赵非渝没有再看下去。她合上相册，闭了眼睛。
每一次都是这样，仿佛这本相册就像她心头的一块伤疤，一打开就如同揭开了她心头刚刚结上的痂，让她很痛。
她想起了自己初一时，接连三次月考的失利。那时的赵妈妈像发了疯一般，烧了赵非渝的舞鞋和一切和芭蕾有关的东西。
她说：“非渝，舞蹈只是你的兴趣，永远也成为不了你最后的职业。”
那时的赵非渝哭着喊着求母亲不要，可是最后还是没能阻止的了。她看着那燃烧着的火焰，看着那芭蕾舞鞋逐渐地变为灰烬，就像她这场梦一样。
怪只怪她太爱，所以把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练习芭蕾上面，功课全面地坍塌。赵母不得不急，只好出此下策。
可是在赵非渝看来，爱一个东西，为什么要顾虑到以后呢？既然喜欢，就该让兴趣漫延，即便影响到了别的，那也是她的选择，后悔的也是她。
只是赵妈妈不理解她，始终都不理解。而赵非渝也拗不过母亲，生生地断了舞蹈的路。
后来的日子，赵非渝就像变了一个人。她只是埋着头看书，把自己沉浸在知识里。
她走路有些低头，话说得少了很多，也很少与陌生人搭讪。仿佛那一天她失去的不仅仅是梦想，她的自信，也连同着梦，都消失不见了。
最后只有这本相册保留了下来，是第二天尹沫做好后送给赵非渝的。两个女孩子在楼下的花园里面坐了很久，什么话都没有说。
空气里都是静谧的小分子，可是这种感觉很安心。
尹沫的成绩也很差，排名都在赵非渝的下面。可能是因为尹沫家庭都是艺术家，她的父母并不过多在意成绩，不像赵非渝的父母那般偏执，所以最后只有尹沫继续了舞蹈。
那天她在门口告别赵非渝的时候说：“非渝，换一个梦想吧，这个，我替我们实现它。”
赵非渝最后一次见到尹沫，是在初中毕业后的一个晴天。赵非渝因为父亲工作的问题，要去别的城市住下，就连学籍也要转了过去。
那天谁都没有哭泣，只是相约好了以后的见面，可是三年过去了，她们却断了联系。
起初的赵非渝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就这样彻底没有了和尹沫的消息。她着急了很久，也曾在假期回了之前住过的城市，却被告知尹沫一家搬走了。
后来的她才发现，自己给尹沫的联系方式中，把一些地方写错了。
懊恼着的她来到了写下的错误的地址处，才看到了尹沫寄到的信。信上的她说，她要开始一趟长久的关于芭蕾的旅行，很可能不能和赵非渝寄信。
她在信的最后，问了赵非渝一个问题，她问：“你有新的梦了吗？”
看到最后这一行的赵非渝多想告诉她，有的，只是无法传达到她了。
赵非渝的新的梦，有两个，比如她高一那年喜欢上的建筑学，比如她那年喜欢上的、一直放在心里的那个人。
“尹沫，如果高中有你的话，至少不会这么孤单吧。”赵非渝一边把手中的相册放回了包里，一边自言自语道。
“只是不知道剩下来的这两场梦，能有几个实现呢？”无奈地哂笑了自己一番，她走到了寝室外面的阳台上。
*****
夏日正盛，外面满是燥热和扰人的蝉鸣声，让人的心不能安宁。
她趴在了栏杆上，打量着整个校园，偌大的地方，不知不觉间已三年。
“嘭嘭嘭”的声音再一次准时地传来，宿舍区那里的篮球场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赵非渝抬起了头看见了那里的楚青，心情又有些低落。
她轻声地问着那个身影：如果离开了这所校园，楚青，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男孩子一直有着晚上十一点出来练球的习惯，以前下自习的时候是十点五十，他们就会拿着篮球先去球场打一阵子球，既避免了回寝室的高峰期，又享受了篮球的乐趣。
他们只会打到十一点半，短短的半个小时，赵非渝都会在阳台上抱着英语书朝那里看去。
赵非渝以前曾很庆幸自己寝室所在的位置，因为从那个角度看过去，真的能很清晰地看到篮球场上面的一切，却又不被那里的人发现。
她就在那个地方远远地注视着那些人，注视着那些人中的那一个人，心里满是甜蜜。
不知道为什么，楚青今天高考结束后也没有回家。球场上只有他一个人和篮球来来回回，身影投在地面上，会觉得有些孤寂。
可是这是赵非渝高中的最后一场福利，正如她刚刚所想的，出了这里，又有多少次机会能看到楚青呢？
她看着远处的那个男孩子来回的身影，眼神里都写满了留恋。那一刻的她真想跑到楼下的球场边，大声地对那个男孩子说：“嗨，你好，我叫赵非渝，我喜欢你很久了。”
可是她没有，只是如过去那般只敢远远地看着他，不被他发现。
楚青打累了，就会坐在原地歇息一会儿。他半个小时的篮球，就回了寝室。赵非渝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悄悄地默念了一声“再见”也回了房间。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不觉间被蚊子叮的满身的包，再回想着自己的青春，想笑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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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赵父的车就停在了楼下。赵非渝把一个个大包小包拎出来后，寝室变得空空荡荡的，正如她刚刚到来的那一天一般。
那天她第一个到，满怀欣喜地期盼着新的室友，结果却是所有人都把重心放在了学习，而所谓的友情都一再地被淡化。
“其实也没什么好怀念的。”赵非渝小声地念叨着，最后再看了一眼寝室，锁上了门。
她走到了楼下，把寝室的钥匙交给了楼管，才终于觉得一切，都真的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Dream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