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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一 ...
明日新年。
“唉——”妙银长长一叹,把我的夹包袱往案上一甩,直挺挺倒在炕上。“早知道过来睡一晚上这屋子就能变成自己的我早过来了。”
“怎么,”妙金抱着棉被踏进门来,“你想跟妙珠一屋?”
“那有什么,”她不以为然道,“妙珠成日不沾屋子,这就跟我一人的屋没两样,到时候想打马吊打马吊,想斗骨牌斗骨牌,没人管得着。姑娘高兴了就开两桌,左手马吊右手骨牌。”
“一边做梦去。”妙金搡开她摊开的手脚放好被子,“现这是人宋小小的屋。”
“嗳、我说你俩有点精神头好不好。”她一骨碌爬了起来,“这多好的事儿啊,小小以后跟咱们一块儿在主子跟前当差,一来月钱多了,二来面子有了,三还不用再受裕敏的闲气,犯的着都这么愁眉苦脸的么。”
我支着腮坐在桌边,听她这么说努力想扯动嘴角笑一笑,最后还是放弃了。
那日德妃禁闭了我一夜之后,出乎众人意料地升了我的职,与殿内司食司寝司服的三妙同等,掌管她的金玉首饰珠宝配件,成了每日随侍的近侍。更放出话说,“再怎么好的丫头,自己儿子巴巴的来求,哪有不给的道理。只不过想留她在身边好生调教一段时日,好歹也是永和宫走出去的人。谁知他就那么耐不住了……”
一番话愈发加重了我的不安,因为德妃口中这个‘再怎么好的丫头’显然不是不守本分又伤了她宝贝儿子的宋小小。明眼人如妙金都看的出来,不过是先把你捧到天上去,再重重摔下来的伎俩。我正不解德妃何须如此迂回地料理我,妙珠却冷冷一语道破了关键,“还不是顾忌着十四爷。”
“主子最疼的终归还是爷,那天十四爷虽把场面闹成那样儿,主子自个儿却也后悔不该发那么大火。如今再怎么重罚你,这二人岂不是要越闹越僵。但若把你赶出宫也不妥,十四爷在宫外又不是没宅子,这前脚把你遣出宫,依着这位爷的性子后脚就要金屋藏娇,那时候主子真是鞭长莫及了。贬你去做杂役更不妥,别说是嬷嬷们,就是他处的宫主,有谁挡得住十四爷那阵仗的。然而不处置又不行,永和宫十四爷日后还是要来的,由着爷见你无异于是默许了这桩事儿,主子当然不乐意。那么只剩了这一条路,把你在身边拴着,亲自看着你,十四爷要来了就把你遣开,这见不着面,爷身边女人又多,日子一久也就淡了。等到了那时候,还不想怎么收拾你就怎么收拾。”
“是我算漏了那天正轮着荣惠上夜陪寝。”妙珠的眸子凉得宛似霜花,“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就是这么回事儿。由着她在主子跟前嘀咕了一宿,出这么一馊主意。早知还不如让你蒙在鼓里,十四爷要是真把你要回去,也是条出路。”
“别这么说,若非你差妙银过来,我连一尽全力的机会都没有。”再怎么难走的路,也是自己选的。“我不会后悔。”
“你当然不后悔。”她像是早就等着这句话似的抬起眼来,“那时候你压根没想过这事儿许能全了你出宫的心愿,或者说,”她冷笑,“没暇去想。”
“你只顾着逃。”
“逃?”
她从容不迫地望着我,出口的话语掷地有声。“十四爷。”
我本能地想要辩解,“并不是这样……”
“是怎样都不重要了,”她站起身来睨视着我,“虽然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但反正日后再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他对你的心越长久,你喘息的时间就越多,日后下场却也会越惨。他要是放弃得快,主子很快就会给你个了断。你祈祷哪一样?”
“无论如何,”面对发愣的我,她最后这么说道,“如果只是想逃开,无疑是成功了。”
我……只是想逃开吗?
我支着昏胀的脑袋,轻轻转动着碗缘,盯着药碗里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子发呆。耳边妙金叹道,“银丫头出去歇着去,这儿有我呢。”
“我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了,偏这么阴阳怪气的拿话赶我。”妙银冷笑,“当我不明白这内里的乾坤呢,那这么些年宫里不是白呆了。宋小小你也别光顾着失魂落魄的,我就看不惯你那样儿!就跟人人都打马吊欠你钱似的,还都不还,你还不好意思提,当然主要是因为要不回来……”
妙金重重咳嗽了一声,妙银陡然收住了话,“我的意思是,”她一边清嗓子一边觑着我的神色,“这有什么大不了了,还没到那一天不是吗。这跟掷骰是一道理,还没到最后揭盅呢,谁知道是豹子是滥点儿了!咱现在还好好过着日子不是,那么有什么理由不开开心心的,亏了自己又亏了身边的人,倒让亲者痛仇者快的。”
“你的病还没好全呢,凡事想开着点。”妙金安慰道,“银儿说的也对,日后会怎样,凭谁都不知道呢。”
我一仰脖子将药汁一饮而尽,咚地搁下碗,“再来一碗。”
妙金愣住了,妙银则嚷道,“再来一碗?一碗什么?你当这是什么啊!药啊,药知道不?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宋小小?!”
“想多要一碗好得快点儿,不行?”我笑她,“照你的说法,我要就此一病不起,岂不是亏了你们这些亲的,又便宜了仇的,唏嘘了那些不痛不痒的,可不得长进着些。”一场感冒罢了,愣是拖了半个月也未见好转,这时有两片芬必得什么的就好了。
我接了妙金手里的水漱口,听她笑叹,“那也没这么个长进法的。”
“对了对了,”妙银忽然跳起来道,“既然日后一处当差,宋小小回了主子改个名字吧!叫妙什么呢?有金、银、珠、玉不成……那叫妙宝吧!妙宝怎么样?”
“不敢当!”我差点被口茶给呛了,“奴婢是草不是宝,不敢劳动银姑娘亲自取名。”妙宝妙宝,分明是个不成气候的小家电品牌……
妙金则直白道,“真难听。”
“我算是看出来了呵……”她望了我俩半晌,一捋头发手上的镯子也跟着丁铃作响,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挑着下巴道,“你们一直嫉妒我的名字……”
笑声有如冬夜里的乐音,把人圈在一团遥远的火光里,暂时忘却了烦恼的根源。
“是谁?”
“宋……宋小小在屋里吗?”门外的声音怯生生的,“裕敏姑娘差奴婢来送点东西。”
三人面面相觑。裕敏?
妙金开了门让她进来,小丫头是新来的,年纪尚小,手里捧了一只玉色绸里的夹包袱,说话也不大敢抬头,只是请了个安道,“裕敏姑娘说了,宋小小日后在主子跟前当差,有些该注意的还得注意,毕竟伺候了一场,万不可……不可丢了姑娘的脸面。这里有几件派不上用场的旧衣裳,还有两双鞋,姑娘说横竖是穿小了的,搁那儿也是凭白埋汰了东西,如今赏给您也省得日后扔起来麻烦。另外姑娘还说平日里穿着打扮得、得有些眼色。凡在主子跟前当差的人,衣裳的款式色调花样互相都得避免雷同,谁要是穿错了,那就是没脸,到时候连带姑娘也跟着抬不起头来。还有主子尤其不喜人穿太暗的衣裳,总而言之放聪明着些,小心着自个儿的差事,该打点的人也要打点好了,别让人笑话姑娘这么要强的人调教不出个省心的人儿来。”
“让你们姑娘放心,永和宫里是人都知道宋小小不乐意伺候你们姑娘,就算她在主子跟前出了什么岔子,怎么轮也轮不着你们姑娘没脸。宋小小现如今和妙珠一屋,日后当差该注意什么我们难道不会教?好像就她什么都懂似的。回去告诉你们姑娘,犯不着由她操这闲心,当我们西头没人么!”妙银一开口就把来人给吓住了,末了正眼也不给人,“把东西给我拿回去,谁稀罕了!”
那小丫头眨了眨眼睛,待弄清楚妙银的意思,眼眶里兜兜转转的泪眼看就要落下来。
“行了,东西搁下吧。”
裕敏办事我算是领教过的,不达目的不甘心的主。今天我要不收下这包袱,这小丫头回去别指望过安生日子。
“日后她要差你送东西,照她的原话传话,那摆明了是一件差事也办不成的,只会凭白惹人着恼。只是有人恼在面上,像咱们银姑娘;有人恼在心里。回去回话也是一样,就说宋小小谢过收下了,余下的说出来也是让她不痛快又给自己找罪受。”
小丫头抹了脸,小声道着谢。
“你倒是会拣现成的便宜,”妙银见状忿忿道,“人在这儿替你做恶人发了一通脾气,你倒小脸儿一抹架子一端成了老好人儿了!我告诉你宋小小做人没你做这么实惠的!”
“瞧、这就是恼在面儿上的人,连我也一块儿恼上了。”我止不住笑,一面打发那小丫头走人,“别让她给唬了,快去吧。”
“等等、”妙金叫住她,“淀云现在屋里么?”
“奴婢出来的时候云姑娘不在,未正之前怕是不会回屋。”
“她今儿不是不当值么?”
“人不还得练筝么,”妙银冷笑着插道,“眼看就岁末了,正月里东家西家的过来拜礼,不是指着她娱宾么。”
“这奴婢倒不清楚,只是这几日云姑娘都是等过了未正,裕敏姑娘当差去才回屋。”
妙银顿感兴味,“这是什么道理?”
“自从二人上回吵了一架便一直如此。也不知为了什么,从没见云姑娘跟谁发那么大火,最后还是荣嬷嬷出面才劝住。”
这回我也奇了,“吵了一架?”
妙银还要再问,却被妙金拦住了,“早上内务府的人过来她不在,我一看今次送的只有大叶青茶,茶叶什么的我也不懂,但见平日里烹的都是方茶沱茶,你去跟她说一声,让她得空上茶房看看去。若没其他事儿你就下去吧。”
“干吗又凭白拿话堵我,”妙银不依道,“难得见她们窝里反,就不许人瞧个热闹么。”
“你瞧热闹我管不着,”妙金正色道,“别欺负老实人,更别忘了咱们也是这么一路过来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闪神的工夫,她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平日里见她白披了张人皮,也就比死人多了口气儿,想不到这种人也有发火的一天呵……”
她嗬嗬笑得我寒毛直竖,妙金却是一脸习惯,不以为意。“这包袱怎么办?”
我摊开掌心,望着支离破碎的伤痕,“劳驾帮我搁起来吧。”
妙金在耳边轻轻地叹息。
负责首饰配件的差事理论上并不难,德妃的日常财帛出入是由荣嬷嬷和妙珠共同掌管,我如今的职责只是由荣嬷嬷辖下分离而出的一项,要做的事也仅是在德妃梳妆的时候站在一边听侯吩咐,万一想起要用什么库房里的首饰就由我去取。
库房有两个太监专职管理德妃的珠宝衣物,一间屋子里大大小小的橱柜沿墙摆放,大橱由红漆木盘层层隔开,搁置衣物;小橱则分门别类放置珠宝。太监和宫女手中各有一本明细账,包括东西的款式颜色、制作或赏赐时间等等。另外库房还有一本流水账,什么东西什么时候领了作什么用都记得清清楚楚,由太监书写宫女签押,明确责任。
听起来似乎事关重大,但实际上是闲到不能再闲的闲差。德妃常用的首饰都在她屋里的妆奁里搁着,不到盛装打扮的时候根本用不上库房里的东西。于是一天里常有大半时间是在德妃跟前站着发呆晃过去的,前两天到宫门下钥的时候放了回去休息,第三天晚上刚歇下便有上夜的人过来说德妃心烦睡不着,让把库房里御赐的夜明珠拿出来。于是由这夜开始,晚间也得随时待命,我只好裹着毡垫子睡在德妃寝室外面。这么不消不停地过了七八日,本来就拖拖沓沓的病情愈发严重了,这时我倒眼巴巴的盼着十四常过来,因为只有听见通报说他来了,德妃才会派人押我回屋歇一阵。
祭灶之后,年关将至,宫里渐渐忙碌起来。永和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较之去年储秀宫中的节日氛围简直是天渊之别,连我这囚犯似的大闲人也被当成骡马来使唤。
二十七那天一早盯着班太监冒着雪油了新的桃符,这所谓桃符在我看来跟春联没两样,只是用了白纸,以红蓝缘边。之后妙银去内务府将倾制的押岁裸子领了回来,供德妃赏赐小辈。有金有银,有笔锭如意有八宝联春,库房里还有些往年剩下的,新新旧旧加在一起好几百两,眼花缭乱地清点归类又是三五个分封折腾了一早上。下午托十四来访的福,被遣送回屋里睡到妙珠叫我上夜。
二十八雪下了已有一尺厚,正殿袭地铺了红地毡,炕上的铺垫靠背引枕全换了喜色簇新的,狐皮褥子也从库房里拿了出来,盆景饰物都挑那华贵的摆上,又焚了回松柏香,室内焕然一新。德妃显然心情舒畅,午睡起身梳妆的时候甚至透过镜子问我绿松石和蓝珊瑚蝴蝶簪子哪一样好,我随手一指,最后却发现她戴上了点翠满钿。下午内务府按例送来温室鲜花,妙珠称之‘唐花’,牡丹娇艳,金橘垂黄,被热融融的暖气熏了,温香满屋。又有海棠、丁香、碧桃等摆在各处。
二十九晴了一日,却未见积雪如何化去。永和宫小佛堂备下了蜜饯蔬果年糕的全供,为新年迎神做好准备。而我则继续在库房清点核对德妃那永远点不完的珠宝,通报项下损耗、登记造册,是谓年终轧账。待到天光才倚墙胡乱歇了一阵,似乎才刚一闭上眼睛,即到了德妃起身的时候。
康熙四十四年,除夕。
清晨是康熙升殿受贺的拜官年,戌时在乾清宫家宴,合家团坐以度岁。德妃刚过未时便开始更衣打扮,轻敷薄粉淡笼胭脂,描眉点唇,及尽所能地完美细致。我捧着她绚烂辉煌朝冠,困得早已是上眼皮搭下眼皮,朦胧中见荣嬷嬷替她梳发盘髻,戴上黄金珠玉做的金约,我一凛想该戴帽子了,伸手就要将捧着的红漆托盘递过去,没想到德妃先了我一步站起来。
妙金屈身一礼,动作娴熟地替她穿上金黄的朝袍,整齐石青披领和袖。袍子前胸后背绣着龙纹,穿插五色云朵,下有八宝立水,露出石青行龙妆缎的裙子。片了金边的朝褂披在外面,也绣着龙,四层花纹,做工极为精细,织绣华丽非常。
不由屏息,眼前的衣物太过耀眼夺目,一时间将瞌睡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荣嬷嬷这才从我手里拿了朝冠,二层的红缨帽,周边围着金凤,每凤饰以珍珠,冠顶上高衔着猫睛石。德妃一转身,妙金替她理顺了帽尾坠下的五串珠链,又挂上朝珠,仍是一礼,低头垂手退下,由着德妃审视自己这一身装容。
我不自觉地退远了一步,眯着眼睛欣赏这惊世骇俗的美丽。然而也不知是否是睡眼迷蒙,恍然惊觉德妃花在镜子前敷粉描眉的一个时辰都白费了。在这样一身金黄珠玉高贵正统的包裹之下,精心描绘的面庞是那样的模糊,模糊到让人怅惘。
在永和宫全体人员的欢送之下,德妃迈着雍容的步子,仪态万千地出了宫门,照例仍是带上了荣嬷嬷和妙珠二人。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今晚终于可以消停点了。
妙金在身边笑道,“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刚替主子更衣的时候瞥见你俩眼都直了。害我拼命忍着笑,不知道多难受。那衣裳本来就不好穿,弄坏一块什么地方更是要掉脑袋的活儿,你还这么逗我。”
“你办你的差,没事儿看我做什么,”我直打哈欠,哪有那么夸张。“你知道我看见的是什么?”
“不是身衣裳么?”
“是什么都不是衣裳。是件宝,是堆钱,是个凭白生来考验咱们脑袋长的牢不牢的物件。”
一语把妙金逗乐了,正要再说,却见她请了个安道,“荣嬷嬷。”
“嬷嬷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可不是。”来人面无表情地觑着我,让人背脊一阵发寒。我一垂眼,见着她手上握的厚重的银质广锁,正冷冷地泛着幽光。
想起邢夫人的话 凭她再怎么好的丫头 自己儿子巴巴的来求 还有不给的道理
——拜谢小8给俺的灵感,借用一下介意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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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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