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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0 赌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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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自己和刀姑娘都逾矩了,便让好脾气如他也生气了。果然,规矩才构成这个世界的基本方圆,规则凌驾于一切的情感之上。她之前没有接受到来自于这些的拘束,让她已经是得意得忘了形,而此刻,被江寅强调的所有权,正是男尊女卑的规则摘下温柔的面具重新摆在她的面前,提醒着她,规则始终是存在的。
她其实应该知道他的这一句话是口不择言的,或是感受出其中有几分的言不由衷,但她的死脑筋一拧起来,统统只想作一种解。不是来不及而是不愿意去想他说的话当中有没有别的意义,或者是有需要他另外补充说明的部分,她承认就是她在凭借一时的死心眼牛角尖,堵死听解释的可能。
两个人有一会儿没说话,但并没有持续很久。朱沅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想的那些全压着,只抬起头看看同样一言不发的江寅。“我们晚上再说吧,现在……毕竟那么多人在下面等着呢。”
江寅也总算是稍许平复,之后就不由自主地有些后悔,后悔于自己的冲动,使得场面有些尴尬。如同她所说,楼下那些人无不在等着他们下去,他竟然就这么不经思考地把她扔上来,又说了那样的一句话,确实……不合常理。
顺着朱沅给的台阶,他点点头,见她神色如常,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两个人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中又一起走出屋子,江寅心里的不舒服越团越大,渐渐变成懊恼:懊恼自己简直就是在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怎么会——这么不受控制地将她和自己一起困进尴尬里?怎么会——她就这么淡然地抛回一句晚上再说?
不管怎么说,这些想法总不至于愉快,自然而然地,他的脸色也并不好看。朱沅正挽着他的臂弯,虽也是心乱如麻,却还是侧着半个身子仰头瞧他,伸手按在他的唇角往上一推,“总得笑一笑,笑一笑呀,不然你的宁王妃不比也输了。”
这声音又轻又软地敲在江寅耳根,心里依旧郁着,到底还是笑了一点。电光火石间一闪而过的念头是,在陈府的时候,明明要好却装疏离,这会儿是明明有隔阂,却要装亲密。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揽住她的腰,心里的不痛快又多了几分。
楼下一群各怀心思的人看见这俩又下来了,或多或少都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也不知她们上去是吵了还是闹了,这一笑是假的还是真的,一串的问题堵着大家的喉咙,谁都不肯先开口。
旁观者中大概只有白桓最轻松,充分发挥了脸皮厚的无耻精神,丝毫不忌讳地挑了个最不恰当的问题来揶揄,还很大声,“王爷不准王妃在这儿胡闹,带上去胡闹便了事了?咱们可还等着看决斗呢……”
这话说中不少人的心声,可敢附和的自然是一个都没有。
江寅自然也知道他的脾气,只坐下来道:“是我先前失态,怠慢了你,你说我两句,也是应当的。”
白桓并不肯见好就收,尤其是见到那边刀凤竹的脸上就没放过晴,又觉得不忍又觉得好玩,索性出言道:“依我看,还是比一比好。王爷勿怪我长舌多嘴,您也不该摆着端着架子,夫妻之事,又哪有什么主次之分,无伤大雅的事上对王妃听之顺之,反显得王爷长情。”
朱沅听他前面几句还挺有道理,听到后面却是哭笑不得,仗着自己皮相小,故意作十六岁的少女样嗔道:“白太医明里说着王爷的不是,暗中分明还是责我坏了规矩……”说着便还朝着江寅一送秋波,低低软软地朝江寅道:“我可再不敢了,还是求白太医一句——嘴上饶人吧!”
虽话里叫的是白桓饶人,不过谁都瞧出她讨好和撒娇的真正对象是谁,一时气氛自然缓和了许多。白桓哈哈大笑,却并不肯真正放她一马,仍是不依不饶地道:“小王妃,我这是替你求情呢,你难道真不想同她比试比试?你放心,我是帮你的,决计不让她随便占你便宜就是了……”见那边刀凤竹一脸不平,又笑道,“这摆夷小姑娘一瞧就聪明,自然是不用我帮的。”
彭一听他说话越来越没分寸,连称呼也颠三倒四不伦不类,虽知道王爷不会介意,也还是急得团团转,不住地朝他飞眼刀,听他一句“小王妃”出口,忍不住拍案将桌上一枚牙签朝白桓处飞去,白桓不仅故意装失明,还轻巧地一侧头,把那牙签接在手中,装模作样地掏起了耳朵。
“你只当我是耍赖的浑人么?”刀凤竹嗤了一声,娇唇一抿,道:“我自然不会故意拿她不会的压她,免得说我欺负了王妃——”
白桓好像找到了和她斗嘴的乐趣,忍不住同她抬杠:“王妃出身名门,想必琴棋书画这些正途你是难不倒她了,你又说不走歪门邪道,那你不是输定了?”
朱沅看着旁边不形于色却让她明显感受到气压一低的江寅,心里大叹这两个人不识相,这简直是把宁王当成了二氧化碳啊,话题又绕回比试上了——他还没同意呢!
果然,宁王发话了:“若是真心要比,各退一步,本王按白太医说的,听之顺之,只是这赌注,换一个更有意思。”
唯恐天下不好玩的白桓起哄:“肯比就好!只我先想知道,是要比些什么?”
“任何一方来定都有失偏颇,不如‘赌什么’就由白太医来定?”
白桓眼睛一亮,“好哇!”
江寅趁热打铁:“白太医学富五车,样样通晓,这见证人是做定了。”
白桓喜滋滋地接下了高帽子,“好哇!”
江寅微笑:“那这赌注,也由白太医来当吧。”
“好哇——”
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呢?白桓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被卖了。
朱沅顺着江寅的话往下说,又找回了小两口的默契:“王爷早已同我讲过白太医轶事,如今我又与白太医一见如故,心生结交之心……若我赢了刀姑娘,白太医便与我们同行,于王府住上半年为约,如此可好?”
刀凤竹愣了,什么情况,不是争她的男人么,怎么突然就换了个男人争?
朱沅一脸和善地看向刀凤竹,见她一脸茫然,开始误导:“若是刀姑娘赢了……嗯,刀姑娘想要什么彩头?……最想对白太医做些什么?”
刀凤竹啊了一声,眼神转到白桓身后的书筐上,当下便道:“若我赢了,自要把他的书撕光!”
她堵着一口气的模样惹得众人忍不住发笑,白桓更是又好气又好笑,只斥她道:“你别忘了我是见证人,你若这么一提,我岂敢判你赢?我书坊的好书虽说不上汗牛充栋,也有不少珍品,都给你一把撕了,我赔钱倒没什么,只以后有得是的人要骂你暴殄天物了!” 朱沅听了刀凤竹的说法也忍俊不禁,却是心里颇有附和之意,这白桓简直可以叫白贱了,活该被撕一撕书气一气,又闻他后半句,方觉得也有道理。
刀凤竹却铁了心思道:“摆夷人不扯谎不反悔,说出的话有佛爷听佛爷看,你既然答应了,不可耍赖也不可反悔,我也不反悔。”
见她这么说,白桓总不好当真只以一己之意来判定输赢,悻悻地叹口气闷不作声。
江寅在旁边笑道:“怎么,白太医不愿意同我夫妇二人一道去王府小住?”
白桓平生最讨厌被束缚,撇撇嘴回他:“王府又有什么好的?况且一待要待半年——之前去的时候藏书阁里我没见过的书都已看光了,没意思,实没意思!”
朱沅有意要提他的兴致,神神秘秘地故意扭头对江寅道:“王爷,你可记得我的嫁妆里,单有一车全载的是书么?”
江寅也一脸温馨地点点头:“之前一见那些书如此难得,几近失态,本王也禁不住腆脸相求,再三令丈人割爱,说起来我也是心有愧焉……”
白桓并不动摇,哼了一声,“再多的书,也要不得半年之久!”
“有书读,总胜过被撕书。”江寅一锤定音,“白太医还是先想想比试些什么吧——彭一,先给白太医订间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