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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25 鸽子 ...

  •   照理来说,如果没有个扶持对象的话,说陈涌谋反总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而能作为扶持对象的,掰着手指左算右算也只有宁王一个,最是顺理成章。
      陈涌本来计划着如果真给摸出什么猫腻,大不了倒打一耙威胁宁王我谋反篡逆也算上了你一个,把彼此当成蚂蚱拧一根莫须有的绳,你我谁都吃不了兜着走。可万万没想到江寅釜底抽薪玩起苦肉计,人都给你招待得失踪了,总不可能还是同党了吧?
      最糟心的是宁王妃,明明让人严加防范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她是怎么突然出现在房间里还主动召唤主人询问宁王去向的?乍一看到她从楼上下来,陈涌简直要弹落眼睛。明明可以确认她应该是跟宁王一起“下落不明”的,如今只回来了一个,傻子都明白宁王这是故意玩他了。
      宁王妃的哭哭啼啼以晕倒作为结束,陈涌焦头烂额地去请大夫,答案果然是底子虚弱加殚思竭虑,只能静养。
      陈涌自己也很想去静养一养。
      陈钰站在堂下看自家老爹一个接一个地砸杯子,捏着嗓子问:“儿子去找韶娘来?”
      陈涌手上不停,又砸了一个。实在是这种问题回答了也没什么意思。

      当时安排了人推他们下船,自然知道他们是在东梨园,晚了时辰过去的原因,一是要避嫌,把戏做足,二也是有意要让他们吃吃苦头。料宁王的人人生地不熟,谁料等他们的人到了以后,那里却是什么都没有。
      是的,挂着的还是那把锈了的锁,里面的箱子被几件破旧的衣服胡乱掩着,也没有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再回来就发现宁王妃奇迹现身,而宁王就再无讯息了。
      从年二十九查到年三十,再到年初一,这个跨年跨得陈涌欲哭无泪焦躁不已,府上也完全没了过年的兴致。派去有瑕洲的人少说也巡查了两遍,愣是没挖出宁王的行踪。宁王妃那边催得愈发紧,而年三十那日宫里派来探察的人也带了不该带的消息回去,很快陈府旁边就开始围起人墙,虽然这些人都是从当地府尹手下调来,他是绝不陌生的,但是他们这番领的是京城的命,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围在门口也够能给心理加压的了。
      彭一、郎桑每天轮流值班,一个跟着陈钰去找宁王,顺便摸金陵的关系网,还有一个以守护宁王妃为名留在府中,却是时刻紧盯着有没有人或物从陈府被转移,而朱沅也根据江寅的嘱托,积极扮演一个苦大仇深的怨妇。
      有瑕洲那边毫无进展。
      韶娘一直在打太极,而他们确实怎么搜也搜不出有用的东西来,更别说找到宁王。陈涌惊异于有瑕洲从顺从到对抗的转变,更糟糕的是发现完全动不了她们。好像有一张无形的网越抓越紧,他似乎只能等待束手就擒的一天。
      在这样的紧张气氛中熬到初三,陈涌再一次坐在韶娘面前时,怎么也无法维持住脸上的镇定,而韶娘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唇角的小痣因她嘴角一翘越发显出风情来。
      只闻她道:“陈大人这几日明着暗着也来了好几次,却是一顿饭也不舍得在这儿用,小韶想着大人有事缠身,又帮不上什么,这个年当真过得好没意思!”陈涌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脸上皱纹一动,刚要推辞,却见韶娘已招呼了身边的瑞莲要布宴,回过头来时对他娇媚一笑,说道:“还摆在西风阁,陈大人怎么也要赏个脸呀。”
      陈涌听到西风阁一愣,早在几天前他就叫人来特地关照了韶娘,要把这里该清理的清理了该锁住的锁住了,如今她还要请他过去吃饭,难道是要他验收成果?
      想想确实也好几天没吃一顿安生饭,陈涌决定先过去坐坐看看情况再说。
      路上也没忘记重新捋一下思路,这几天别说是机关用尽,连金婶子这条线也没忘了牵一牵动一动,都没获得什么有用的消息。一行人原先在韶娘的锦帐舫上,画舫开得缓慢,倒也没花多少时候就到了映水榭,韶娘款款行在前头引路,陈涌见她果然如约进行了清理,这西风阁如今看上去同旁边的东风阁一式无异,不仅心里总算有些安慰,虽然现在的布置平淡得几乎朴素,他还是勉强提起一点兴致走进去准备吃顿正常的午饭。
      韶娘之前的吩咐传得很快,此时桌上已放好了冷菜和酒,桌旁还坐着卿池和拂波。
      平日里陈涌见到卿池,总是要占占便宜的,此刻心情不佳,只是落座了任卿池替他布菜,旁边拂波言笑晏晏,道:“听闻陈大人要来用饭,金婶子还特地又加了一道菜呢,说是大人爱吃的,一会儿可得多尝尝。”
      金婶子这根线埋得虚虚实实,陈涌一直认为有瑕洲的人只知道他与金婶子之间的引荐关系,却不明白还有更深的一层。但此刻既为惊弓之鸟,他因拂波的这一句不免多想了许多,有些责怪起金婶子的不小心来。然而他面上依旧是淡淡地笑了一笑,表示很期待。

      端上来的压轴是一道烧乳鸽。
      这道菜其实是拂波让金婶子做的,因为这名符其实是一道穿越的菜——烧乳鸽是澳门名菜,名曰烧烤实乃油炸,是西餐的改良菜。比起袁枚的加火腿同煨,又或是慈禧那俄罗斯套娃吃法的百鸟朝凤,这一腌一炸功夫简单颜色好看,饱满的肉汁被裹进香脆的外壳里,乳鸽娇小的身形吃起来很有几分江山在握的成就感,第一次烧就获得巨大的成功,可是拂波的“得意之作”。
      拂波很殷勤地给他先挟了一只,“这可是正正好好养了十三日的乳鸽,肉酥骨软——”
      然而陈涌显然没有闲情逸致来感叹她的创意,他光是看到那只躺在盘中油光可鉴的鸽子就被震惊得好似被钉在了椅子上。他当然知道以金婶子的心理阴影,绝对不可能再拿鸽子做菜,一时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绝望来。

      再多抵抗也将是一片苍白,这一道菜而已,已昭示他的败局。
      陈涌尤挺直着腰背坐在椅子上,看着江寅走出来。虽然他现在已恢复本来面目,不过电光火石间,陈涌已经明白过去的那几天他在何处藏身了。金婶子跟在他背后出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释然和松快,陈涌不免冷笑了两声,对金婶子沉声道:“你找他这个靠山,就觉得万无一失了么?”
      楼上扑棱棱忽飞下几只鸽子来,陈涌话音未落,被这几只鸽子扑得灰头土脸,狼狈地伸手要挡,那几只鸽子却一时啄他额一时抓他面,场面好不混乱,屋内却没人说话,更没人动手帮他去赶走鸽子,那边楼梯上却缓缓走下一个人来。“那有朕这个靠山又如何?”
      跟在皇帝后面的一个黑衣人吹了鸽哨,几只鸽子又飞旋回来停在他肩上。
      队伍最后面的朱沅简直看傻了,原来鸽子不仅自带GPRS定位系统还能成为进攻武器啊,皇帝对出场方式的选择真特别。她还以为跟着鸽子出场的只有魔术师呢——不过显然这个场景也很够得上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皇帝很戏剧性地出现,在场的人除了马上跪倒一片却都没什么太大的惊吓反应,这让朱沅有点小小的失望。她还以为大家看到微服私访的皇帝会很激动,没想到居然反而是一片寂静。搞得她本来想幸灾乐祸地嘲笑陈涌一下也没敢出声,一双眼马上追着江寅跑,见他没胖没瘦还是那个样子,心里一下子又没了旁人。
      皇帝看到一片肃静,很满意地维持着自己的威严,后面黑衣人手上的鸽子也仿佛有了老鹰的气势,停在他肩头,翅膀都不挥一下,安静,让整个场面更加压抑。
      皇帝坐下来看着伏在地上的陈涌,长叹一口气。

      其实当年朱府的那场杀人宴,鸽子中喂了毒没错,解药却早已滴在盛汤的小碗中。只两个人的碗里是没有解药的,一是沈大人,二就是陈涌。
      除了闻出端倪假装端碗的陈涌,席上人几乎一同饮了那汤,才尝了一口就被里头加了酒糟的怪味搞得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一时众人咂舌之声大起,陈涌正好有借口弃勺不碰,一滴也没沾着。所以当年死的,只沈大人一个。因是节外生枝,谁都没法出面再让他多喝一口,陈涌便这么成了漏网鱼。
      那场宴会是沈大人的辞官宴,当时陈涌已隐退回乡,只因他与沈大人是同门,方特地请了他来,这是皇帝第一次想对他动手的机会,没成功,只好放他回去,没了第二遭。
      如今新君旧臣再相见,两方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一时竟无人先开口。
      江寅很是恭顺地呈上一封书册,沉声向皇帝汇报各种证据。
      违制,结党,清议,弑妻,欺君,一项一项,不是有物证就是有人证。平时所掩藏的冰山如今浮出水面,朱沅这才明白,原来所谓一墙倒众人推是如此真切。先先后后往来的每个人都能说上两条他的罪名,而陈涌只默不作声全然接受,一脸任杀任剐。
      朱沅旁观这一切,忽有种看名侦探柯南看到水落石出时犯人自我告白情节的感觉。
      而皇帝也很适时地扮演了目暮警官的角色,言简意赅地发布了结案陈词。

      朱沅还想具体听听是怎么个处决结果,江寅却已在刚刚汇报完毕后就走到她身边,就在皇帝开口宣判的时候,他的手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朵。
      呃?朱沅茫然地想转头看看他。
      江寅松开一只手,吻落在她的耳廓,他低低的声音沉进她耳中。
      “真想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025 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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