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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生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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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材,药材,到底哪里还会有药材……
城西的病舍,对啊,那里有这么多病人,我转身又急忙跑向城西,双腿已经酸软地快要支撑不住身体了,可是不能停下来,晚一秒,谁都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当我跑到城西病舍的时候,原来连绵的人群已经散去了好大半,我避过官差的视线,翻腾了好几个病舍,终于找到了放药材的房间,我再没冷静当等里面的人离开,就直接冲了进去,里面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两鬓已经斑白了,身上挂着白色的衣衫。
我一下跪到他面前,轻声低泣着说道:“大夫,求求你,给我点治那病的药把,求求你,我拿银子买,我拿银子跟你买……”我急忙把兜里的钱都拿出来,摊开在手心。
他现是一愣,随后眼里满是惊讶,转瞬又变成无奈,我完全看不明白……
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无奈地摇摇头,最后苍老的声音响起:“你要哪些药材。”
我把药方念给他听了,并说了要三份,他却只粗略得抓了一点给我,也没有要我银子,就把我赶出去了,我乞求着,他却威胁说我再不出去他就要喊人来了。
我拿着药,无奈地又溜了出去,一路疾步走向破庙,我已经几乎没有了再跑的力气了,边走,那心中闪过的异样越发浓重,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却又说不上来。
我赶到庙里的时候,立刻迎上了刘大刘二满怀希望却又带着忧伤的神情,我再看向角落……只剩残袖破衣和一摊黑色的水渍,一刹那,眼泪落了下来,无声无息地,如同刘老爹离开一样,意料中的,安静的,却带起难以抚平的涟漪……
我忍住哀伤,立刻开始熬药,药味浓重而又刺鼻却异常地诱人。
刘大刘二身上的斑还有没有开始发黑,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把药端给他们,心中忐忑不安的感觉却愈发强烈,终于,就在他们端过药迫不及待要喝下去的时候,我大叫了一声“不要。”
一瞬间,那些不安的片断被连了起来,我知道哪里不对了……
刘大刘二停下了动作,诧异地看向我,颤弱地问道:“怎么了?”
于是,我说了我的担忧:“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按道理有治疗瘟疫的方子,应该由官府收集各药坊的药材再统一发放才对,怎么会四处公布方子让人们自己去药坊买药,这样只会让现状更混乱才对,更何况,鸣锣的时候根本没有说明这就是治这病方子,还特地说了句无病勿服,这不和常理。”
“或许,现在是非常时刻,听说皇宫里也有人染了病,可能朝廷现在也一片混乱……”刘二思索片刻,放下了手中的药,霉头锁得更紧了,颇有点不自信地说道。
“不,刚才我偷溜进城西病舍的药库里,我求一个老大夫给我药材,他居然不知道药方,那里应该是最先知道药方并且最先开始配药给病人的不是吗?”
“小云,要不,你先出去探探风,一定有人已经服用了这方子,我知道你猜想的是什么,可那更加荒谬了……”
我想了想,现在唯一可行的就是这个法子了,不吃药是死,吃了药说不定还是死……
我又走出破庙,刚走出没多远,就听见了一声声欢叫,诸如“感谢上苍,感谢朝廷”之类的,我心道,莫非真的是我多心了,这情况肯定是有人已经好转了,而且为数不少。
我又朝声音的方向走近了,依然有人在四处求药,也有人脸带希望,似是披上了重生般的光芒。
我四处张望了下,确定并没有人因为吃了那方子而发生什么异常,有些人因为体质的关系身上的斑褪去地很快,再三确定后,我仍然是安不下心,却也没再多想什么。
回到破庙里,刘二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
“有人已经开始好转了。”我皱着眉说道。
“我帮你把药再热热把。”话音未落,刘大已经一口气全喝下去了。
我吃惊地看向他,只听他说:“我是不知道你们两个在想什么,有救命的法子,你们居然还质疑这个怀疑那个。”
看见刘大吃下了药,刘二也缓缓咽下了已经冷却的药。
心中的不安一发不可收拾,右眼皮也连续跳了好些下,平日我不信邪,这回却是越想越害怕,我的想法太荒谬了,怎么可能因为要控制瘟疫而用这种方法杀光染病的人,这么多人,这么多层关系,无论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我不停地这样安抚自己,可是那些奇怪的片断又实在让人难以解释……
刘大喝了药,脸上勉强能挂上笑容,他很快就睡下了,他的身子已经消瘦了很多,蜷缩在一起的模样让人觉得悲哀,刘二一直担心地劝我不要多作他想,夜漆黑地落下来,带走光亮,直到刘二也睡去了,外面是一片寂静安宁,偶尔有恹恹的几声犬吠,我的惶恐和不安却没有减少过一分,一夜都没有能合眼,我时不时望向刘大刘二,他们睡得很安稳,丝毫没有异样,这些天谁都没可能睡个好觉,思及至此我微微宽下些心来……
我又看向刘老爹唯一残存的痕迹,心口一紧,我悄悄把那件破烂衣衫布裤拿到庙外,磨了火就烧了,看着火光映透了一小片天,暖意和寒意交织着弥漫在心头,烟熏得得我眼睛生疼,我只后退了小步,坚持等到它只剩下灰烬……
公鸡不曾有一天停止他的职责,日复一日似乎好没有感觉到这场骤变似的依旧叫着他的晨,每一日的声音又好像更洪亮了,我苦笑,这些日子他们主人还有心思喂食……
刘大刘二依旧睡着,我却总不放心,又走出庙里,这次的脚步很慢,悠闲似散步实际却是每步都沉重如铅……
然后,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的天空,我心里一惊,被吓得愣了半会,心中不停地重复念着“是我自己多心……多心了。”念得我出了冷汗,我快步走向声音发来的百姓家里,然后又是不停地冒出惨叫,哀怨,哭泣,我的衣衫已经又一次湿透了……
我片刻都没有再逗留,疯了一样往回跑,一边跑,一个沉重的声音一边在我耳畔回荡,“你干回去了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我跑到庙里,一手撑着残破的柱子,粗粗地喘气,看向刘大和刘二,刘大还酣睡着,刘二正斜着身子若有所思,看到我,才微抬起头,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勉强的笑容,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事……”下意识的说出了口,然后心里翻起一阵又一阵的焦虑,我坐到一边,定了定神,暗自不停地祈祷,乞求所有神佛,刘老爹,甚至那对与我毫无瓜葛的父母,我开始莫名地求助与一种力量,来庇护他们,来安定我的焦躁。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一切已经正常地进行着,我细细竖起耳听,外面的吵闹声仍旧是接二连三地响起,每一声都听得我心跳漏拍,刘二发现我的异常,连续询问了好几次,我只是笑而不答……
可是噩梦终究会降临,逃都逃不掉……
睡得正甜美的刘大身子突然紧紧蜷成一团,不停地发抖,刘二惊惶地去看,我却一步也不敢靠近,挪着身子往后退,一边退一边无助地摇着头,刘大嘴巴里开始泛出白沫,刘二看向我,那眼神无法描述地包含了无数情感,或许我所能猜测到了,唯一没有的是怨恨,至少是对我的,可是我的心上却只剩下愧疚,所有的思绪每一寸肌肤都在愧疚,我觉得窒息,直到刘二也开始颤抖,倒了地上不停地发抖,我再也按耐不住,我一眼都无法再看下去,我跑出庙,不停地跑,不停地跑,脑海里一片空白……
不知道跑了多久,精疲力竭地跌到在地上,结了痂的伤口又裂开,旧痕新伤流淌着丝丝血迹,这痛楚却半分也压制不了胸口的窒息感,我靠在一个角落,不自觉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没有哭,流不出泪来,竟一点都流不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