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天慕云》梦落桜

35、叶园

　　坐在细软垫的马车上，大摇大摆地便出了月华。

　　薛琴被留在月华，打理血萧楼的事情，而我和凌樱，月梵，许惊逸四人便一同前往南湘，找那该死的什么翼脉。

　　“喂，你和瑞王都说了些什么？”凌樱蹭了蹭我，俯在耳畔说道。

　　我笑了笑慢慢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凌樱撅着嘴皱了皱眉，赌气似得转过头。看着她这付模样，我和月梵不禁笑出了声。

　　这出行似乎意外地轻松，路上我和凌樱闭口不谈翼脉的事情，只顾谈笑风生，反正他只说要找，没说何时找到，把这一路的风景山水都看个遍，寺庙庵观都拜个遍再说，于是本来只要一天的水路变作了四天的崎岖小道。

　　许惊逸话并不寡言，但是几乎所有的都是对月梵的嘘寒问暖，呵护倍至。

　　这个时候我和凌樱便退到一边，邪邪地笑着，笑得两个人红绯染满了脸颊，不知所措地埋怨……

　　这样无事般的嬉闹也并没有在心上留下什么波澜，痕迹依旧是痕迹，平静地躺着，结了痂退了伤只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若不是太尖锐的锋刃，便再不会裂开，即便是偶尔的疼痛，又怎么比得上那曾经刹那的觞意，痛彻心扉，这样算来，这日日不散的细细的疼便成了习惯。

　　这般惬意的快乐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们在南湘血萧楼的分点，一家名叫荣业的客栈住了下来，但是并没有曝露身份，说来其实也没有什么身份可曝露了，最多凌樱算个前楼主，我算个没实权的挂名楼主……

　　之所以来南湘，不仅因为这里水乡缭绕，风景秀丽，歌声莺燕……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里有一座庄园，一座在郊城传说夜夜闹鬼的荒废庄园，在许多年前曾是英亲王一个宠妾的别院。当年的英亲王除了正妃以外仅有一个侧室和一个永远不住王府的宠妾——叶帘艳。

　　叶园的匾额已经破碎在地上，灰尘蜘蛛网下狰狞地残留着些许，朱砂暗了，金粉也淡了，往事也在西风里渐渐散去……

　　“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啊？”月梵咧着嘴，皱着眉，颇有些难耐地抱怨道。
　　“是你自己缠着他们要跟来的吧。”许惊逸小心替她弹去落在身上的丝丝污秽。
　　“我怎么知道会这么脏，他们只说是闹鬼的嘛。”
　　“鬼不住这种地方，难道还住富丽堂皇的宫殿吗？”

　　凌樱在前头小心拨开尘封的点滴，后面的月梵和许惊逸便唧唧刮刮辩个不停，怕是鬼听见了，也不太敢出来肆虐。

　　“到底在哪里？”面对偌大而破旧的庭院，我不禁出声埋怨道。
　　“不清楚，应该是有一条秘道，可能是在卧室书房之类的地方，去找找吧，实在不行，赶明雇些人来清理清理再找。”
　　“早说嘛，现在这般脏兮兮的，怕是也找不到什么。”
　　“不是你说要来一探究竟的吗？”
　　“我只是想来看个大概而已啊。”
　　“那不如现在回去吧，再找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我觉得再多待一刻我都要发霉了。”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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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吵闹是会传染的，我和凌樱也被带进了无休止的对话中……

　　于是又沿着没走多久的原路返回出了院子，脚步声依稀能听得清，黄昏下的影子被拉得细长细长……

　　“为什么又不进去了。”月梵不解地扬着脑袋向凌樱问道。
　　“你不是嫌脏吗？我们改日叫些人来清理下，然后再进去可好？”凌樱耐心地笑着解释道。
　　“哦？好吧，改日再来看鬼。”

　　“凌樱。”
　　“嗯，有人跟着我们。”
　　“是两个。”
　　“两个？”凌樱颇有些诧异地侧过头低声叫道。
　　“怎么了？”
　　“你确定吗？我只听到一人的气息。”
　　“不会错的，功夫再高的人也最多能掩盖气息放轻脚步，但是只要碰到哪怕是灰尘细屑的声音我也能听到，的确有两个人。”
　　“诶?你这双耳朵，可是比我多年的经验和职业的敏锐都要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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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梵你们先回去，我们晚些就来。”
　　“你们要做什么?”
　　“这个……散步，对，散步。”我和凌樱尴尬地笑了笑……
　　“哦哦。”月梵眨巴着眼睛和许惊逸两个人远远走去了。

　　待他们的身影消逝在视线的尽头……
　　“阁下，不必躲躲藏藏了。”凌樱淡淡地说道，声音却有些虚无飘渺的感觉。

　　不一会，阴暗处闪出一个人影，银色的发绦，细致的眉目，清秀的脸庞，还有那深藏不路的笑和手中摇摆不停的纸扇。可是，只有一个人，或者说，只有一个人出来了，无论我再怎么细细地听都再听不到另一个脚步声，莫非刚才真的是我辩错了？

　　“公子，不知你跟着我们许久是有何目的？”
　　“你们来做什么我便来做什么。”
　　“我们是刚到南湘的旅人，听闻这里闹鬼，一时好奇想来探个究竟，公子也是吗？”
　　“的确，我也是对这屋的女鬼颇有些好奇。”
　　“哦？公子怎么知道这庄园里住的是女鬼？”
　　“这不是当年一代美女叶帘艳的庄园吗？那不住的女鬼该住什么？”
　　“当然是色鬼咯。”凌樱嘲笑似得反驳道。

　　一时间，不止是他，连我也语塞了，

　　“姑娘真是有趣得紧。”他收起扇子，神色也不似刚才那般轻松，颇有些凝重地说道：“若在下没有料错，姑娘可是血萧楼楼主罗凌樱罗姑娘？”
　　我不由地感觉到身前的凌樱身子一颤，知道当年绫罗仙子就是血萧楼楼主的人应该不多吧，而且她的事情在江湖上也应该是保密的，眼前这个人凌樱显然不认得，那么……

　　“你料错了，我的确是罗凌樱，但已经不是血萧楼的楼主了。”
　　那人也没想到凌樱会这么说，顿了顿又开口道：“哦？已经？可是血萧楼易主的消息在下倒是从未听过。”
　　“那么，你又是谁？在我所知道的认得我人里，似乎并没有公子你。”
　　“在下应该先自报姓名才是，失礼了，在下是碧心山庄少庄主叶裕隐。”
　　“哦？你是叶启那老头的孙子？”
　　“是的，不过罗姑娘你直呼我祖父名讳似乎有些……”
　　“无妨无妨，我的身份怕也是他告诉你的吧。”
　　“祖父常提及罗姑娘，说姑娘你……精明得紧。”他颇有些无奈得说道，的确夸凌樱漂亮如仙子的大有人在，夸她精明的倒是很少，不过从某些方面来讲，我反倒觉得她‘任意妄为’比精明占去了更多。

　　“不知罗姑娘旁边这位？”我正想得出神，听到这句，凌樱也下意识侧过身子看了我眼，刚才被她挡去的面容瞬间曝露在叶裕隐视线内。

　　他神色刹那间一冷，怔怔地看着我，惊讶，诧异，各种情绪交相辉映。
　　“叶公子，你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似乎才是有些什么吧。”

　　“失礼了，只是这位姑娘长得颇有些像叶某的……”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措词，又承接道：“一个故人。”

　　故人？怎么又是故人，莫非他也认得淑妃？我不由地不安起来。

　　“公子，不知能否帮我们一个忙？”
　　“罗姑娘请说。”
　　“我们初来南湘，人生地不熟的，想找人清理下这叶园，只是……”
　　“这件事在下可以代劳。”凌樱似乎很满意于可以省下一笔雇人的钱，毕竟这样的情况下暂时还不便动用血萧楼在这里的人员

　　“不过，叶公子你不是来看鬼的吗？就不怕打扫干净了，把鬼也都赶跑了？”我忍不住还是讥讽了一句。
　　“这……”
　　我和凌樱相继掩着嘴笑了笑。

　　“那么，叶公子，我们后日辰时再来，希望届时……”凌樱故意放长了尾音不出声，他果然很快接了句道：“姑娘放心，叶某承诺的事情必定做到，两位姑娘这是要回城吗？不知叶某能否有幸送两位一程。”

　　我和凌樱对视一眼，谁有空再陪他多话啊。

　　“多谢叶公子美意了，我们想自己漫步回去，这黄昏晚霞的景色，很值得欣赏。”凌樱婉转地拒绝道，拉着我便转身离开了。

　　那人的视线自从看清了我的容貌后就再没挪开半寸，我知道绝不是因为什么美貌之类的，若论姿色凌樱要更甚我一些，更何况我多少有些细小地方的易容，并不显得很出佻，那么只有可能是他认得淑妃，或者见过淑妃的画像，而且是印象非常深刻的……

　　“凌樱，碧心山庄到底是什么来头？”
　　“碧心山庄虽然在江湖上占地一席之地，但是向来以经商为主，江湖的纷争很少参与，只是因为祖传的碧心剑法很是了得，才在江湖上颇有些威望。这个叶裕隐，在二十岁之前从来没有露过面，似乎也不住在碧心山庄内，直到不久前突然出现并且迅速开始接替碧心山庄的产业。最惊奇的是，他的武功套路使的剑法，都不是碧心山庄的功夫，也不属于任何一门一派，很是诡异呢，看来得让薛琴查查。”

　　碧心……碧海青天夜夜心……

　　那紧咬不放的视线里，为什么会有着一丝欣慰和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