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天慕云》梦落桜

3、念书

　　浑浑噩噩的日子，一直过到了我9岁那年

　　我们庙隔了不远的一个院子里，这些天突然传来了念书声，虽然轻的几乎听不清，却仿佛是世间唯一的声音，我和刘大刘二，连续听了两天，竟是听见一次哭一次，被人辱骂踢打都没有哭过的我们，竟然听着听着就哭了，我们三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各自心底的坎。

　　我们不想一辈子当乞丐，尤其是刘二，他想读书的心比谁都重。

　　我们三个偷偷跑去了那个院子，院子外墙很是残破，刘大立马往墙角一蹲，刘二心领神会地爬到他身上站在他的肩头，两人正为还不够高的问题绞尽脑汁的时候，我轻推门，吱吱呀呀的声音萦绕着，竟然没锁，我立刻招呼他们两个傻愣在一边的人，好半会他们才回过神，大刘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感叹道：“我咋那么笨咧。”

　　我们从那没上锁的门，蹑手蹑脚地溜进了院子，读书声声声入耳，听得心里直痒痒。

　　我们环顾四周，发现连个家丁奴仆都没有，花园里稀疏一些已经开败的残花杂草，灰尘娓娓地湮在地上，印着些许重叠的脚印，心里不禁惊奇，刘大鼓起勇气打头阵，沿着小径朝那声音传来的屋子走去。

　　才刚要靠近那屋子，突然一道黑影闪了出来挡在刘大面前，闪着青光的宝剑一眨眼就架在了他脖子边，速度快得什么都看不清就已经成定局了，刘大吓得两脚发软，我前面的刘二也是冷出了一身汗，我紧握着拳头，心里盘算着，抬头看那人

　　一种无法形容的冷俊之感，眼神漆黑的如夜般深邃，一身黑衣，衬得颇为鬼魅，但确是气势非凡，眉间一拧就好似能结成霜一样让人从头至尾都觉得很冷，就算我见惯了各色人物都不由地心里一震……

　　他也不开口，只狠狠地瞪着我们，瞪地人心里发毛，我看见刘大已经瑟瑟的样子似乎已经要站不住了。

　　就在这时，屋里的人似乎闻了动静，推开门，一个青衫的男子，走了出来，那一脸慈眉善目和眼前冷俊的一身黑衣的人形成强烈反差。

　　那男子悠悠地开口；“夜鳞，别吓到孩子。”说罢，那人收起宝剑，刘大一下就瘫在地上，那青衫的男子忙走下来扶起刘大，我一下震住了，我们这些乞丐全身都脏的不堪入目，一般人看见了都远远躲开，别要说让人扶，就算不小心碰了别人一下也是要被鄙夷地狠狠骂上几句的。

　　他打量了我们三个一会，淡定地说道：“你们是想念书，还是想找吃的？”

　　我仔细端倪了他一番，清秀的脸庞，不甚精致却似天成，让人很想亲近的模样，这样的人，不会是坏人把，我看了眼刘二，又看了眼那个鬼一样的叫夜鳞的男人，怯怯地开口；“我们……我们想念书。”

　　他笑了，笑得风清云淡，没有嘲讽和轻蔑，下一刻，我听见了人生里动听的一句话；“那你们以后来我这念书把。”

　　我瞬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刘二用细微如蚊的声音说到：“我们……我们是乞丐，我们没有钱念书。”

　　他笑笑，说道：“我不收你们钱，但是白白受人恩惠总是不好的，你们以后替我打扫院子，清理花圃来抵学费如何？”

　　我不可致信，看了刘二，他眼里一样是震惊，我们生怕这天大的馅饼飞走，拼了命地点头，一边点眼泪还不住的流，怎么擦都擦不尽。

　　我“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直直地磕头，用哭了有些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不停说着“谢谢先生……谢谢先生……”比得了多少施舍都感激地磕着头，从没人给过我们机会，我们从来只有温饱的资格，从来没有……没有人关心过……我们想像同龄的孩子一样上学堂念书，这个尘封的愿望我以为早被生活抛诸脑后了，原来，原来一直都在，只要一点希望就奋不顾身。

　　刘二和刘大也和我一样，拼了命地磕头。

　　先生见状，急急拉我们起来，“别这样，快起来，孩子，快起来。”
　　我们再次站定的时候，那个黑衣男子已经不见踪影了，先生拉我们进了屋子。

　　屋子里，原来只有三个男孩，一个一脸嚣张蛮横，看见我们进来眼神里尽是惊讶，厌恶，和不耐烦，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小男孩，应该是书童，虽然习惯了被人这么瞪，却是头一次觉得自卑。我底下头不再看他们两个，旁边还有个男孩，是看见我们进来抬起头观望了些许又低下头去看书的，看不清面容，只是一副瘦如柴骨又唯唯诺诺的样子。

　　“从今天开始，他们三个会和你们一块念书。”说罢看向我们。
　　“我叫刘大。”刘大先开了口，底气却是有点不足。
　　“我叫刘二”。
　　我刚想开口，那个蛮横地孩子放声大笑，指着我说：“一来来了三个乞丐，还有个跛子，莫非你叫刘三？哈，太有趣了。”

　　我斜着眼瞪着他，他却笑得更猖狂，“不对不对，他们是男的，你是女的，难道叫刘小妹？”
　　我也不恼，只觉得搭理这种人实在不值得，一边的刘大刘二却是气极了，他们平时就很护着我，把我当亲妹妹一样疼，有什么打骂也总替我抗，他们紧握拳头，似要动手，这是万万使不得的，我一个健步站到他们身前，狠狠瞪了眼那个男孩，开口道：“我叫越慕云。”

　　他一下愣住了，随后又讥笑起来，“原来……原来乞丐也有名字，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呢，哈，越慕云，还挺贴切的啊，你们这些肮脏似尘土的是该羡慕天上皎洁的云，哈哈哈哈……”

　　“二少爷，够了，不得如此放肆，你学的仁义礼教都到哪里去了。”一边的先生开了口，不算宏亮的声音，确是严肃而又颇为愤怒的，那个男孩，连忙止了笑，扭过头，不再看我们。

　　“孩子，你说你叫越慕云？”
　　“是的。”
　　先生如有所思，我的名字，很奇怪吗？

　　先生没有再多说什么，把我们安排到一边，与他们分开坐，先生给了我们一本书，让我们仨合看，他说，我们先得从认字开始，这对刘二并不困难，他经常会拣些别人扔了的破旧的书来看，比我和刘大懂得多得多，不过我天资优良冰雪聪明思维敏捷举一反三灵活运用一点就通……

　　“二少爷，表少爷，今天的课先讲到这把，你们回去把这篇文，抄写三遍，明天带来。”
　　他们二人没有多语，收拾了书本，那个男孩又鄙夷地看了我们一眼，愤愤地出了屋子。

　　好似是，我们抢了他的什么……

　　先生很耐心地开始教我们认字，我们诚惶诚恐地跟着学，先生说的任何一个字一个音都不敢漏，直到天蒙上黄昏的薄纱，时间流逝地原来如此快……

　　“你们住在哪？”
　　“就在旁边的破庙里。”刘二开的口，说得很轻声，今天的我们都特别轻巧……
　　“哦，早上鸡叫了晨，就要来上课，做的到吗？”
　　“没问题。”
　　“很好，以后下了课你们就替我打扫院子，至于午饭……”
　　“我们会回庙里吃，庙里有我们老爹，会给我们弄吃的。”能念书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要是再吃先生的饭，简直就是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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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文，你这样随便收留三个野孩子，那个许二少爷难免会去和姓许的告状，你……”
　　“别担心，许老爷对我很敬重也很客气，这件事我也会亲自去和他说的，倒是……那个女孩子，她说她叫越慕云……”
　　“哦？”
　　“嗯，越这个姓氏本就难得，我看她年纪，又和你姐姐当年……，哎，这是你们家的事，我不该管的。”
　　夜鳞低头不语。

　　晚上回到庙里，我们和老爹坦白了事情的经过，老爹两眼闪着泪光，极其激动，感叹道：“我小时候，是有书不念，后来沦落到乞讨了，想想当初，真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你们这是有福气，是福气啊，要珍惜知道吗，以后给我好好读，讨饭这当子事，以后我糟老头子做就够了。”

　　自此以后我们一边拼命念书，一边还要受尽欺凌，不过没关系，心里还是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