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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龙门客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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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龙门客栈
已是严冬,漫天的雪子洋洋洒洒地撒将下来。寒风刺骨,天地间一片肃杀之色。从远处看来,在这茫茫冬色中兀自伫立的龙门客栈仿佛是沙漠中仅存的一片绿洲,散发着柔和而清淡的光,给行者带来一丝希望。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玫瑰芳香,当真是夺人心魄。环顾四周,这空荡荡的客房之中,毫无长物,只摆着一张竹木床,一个小圆桌,唯一能引人注目的恐怕就是仍在冒着腾腾热气的浴盆了吧。在这浴盆之前,兀自摆放着一个粗糙破旧的屏风。与其说说是屏风,还不如说是木架子更为合适。但这木架子之上的华美的衣物便已经足以吸引世上所有贪财好色之徒的眼光,不,即使是再清心寡欲之人,恐怕也会忍不住看上一眼。
阳光透过客栈的纸窗照在他的身上,他舒展开了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水里。水的温度显然比这阳光要暖得多。他抬起左腿,搁在浴盆边上,什么也不做,只是将自己整个身子都融化在水里,仿佛在欣赏自己白皙的肌肤似的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迹部景吾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离开冰帝宫后所遇上的人生第一大危机竟是找不到一个像样的澡堂,想他堂堂冰帝宫的当家少主,锦衣华袍,玉裾临风,本是何等潇洒翩翩佳公子,怎料那个有眼无珠的盗贼,存心寻死也就罢了,居然还累得他的衣物平白沾上了这尘俗臭气。奈何在这荒郊野岭之中,纵使他有百般不愿,也只能龙门客栈的小小客房中将就一晚。
突然,窗子、门、木板墙壁,同时被撞破了七八个洞,每个洞里都有个脑袋伸了出来,每张脸上都有双贪婪的眼睛。有人在格格地怪笑着,有人已看得眼睛发直,连笑都笑不出来,他们眼睛的焦点却只有一个——这客房中的小白脸公子哥儿。
窗子上的那个洞位置最好,距离最近,看得最清楚。这人满脸横肉头上还长着个大肉瘤.看来就像是有两个头叠在一起似的,那模样实在令人作呕。其余的人也并不比这人好看多少。就算是个男人在洗澡时,突然见到这许多人闯进来只怕也要被吓得半死。
迹部景吾却连眼皮都懒得动一动。他懒懒地捡起一块小方巾,漫不经心地搓着白玉一般修长而美好的手指。待到每一根手指都一一搓遍,他才笑嘻嘻地开起口来:“各位难道从来都没见过男人洗澡么?我以为男人只爱看女人光溜溜的身体,却不曾想本大爷的裸体,竟也这么值钱!”说完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非但全不把这些江湖小人看在眼里,反而还颇有几分自得之色。
偷窥的人群立刻笑作了一团,那个满脸横肉头上还长着个大肉瘤的家伙笑得最起劲,大声道:“女人洗澡大爷我早就瞧厌了,我非但喜欢瞧男人洗澡,就是你想和大爷我洗个鸳鸯浴那又有何难!”
人群笑得更欢了,空气之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暧昧的气息。
忽然他敛起笑意,杀气顿现,“只要公子你老老实实地将冰蟾交出——”他顿了一顿,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百倍的笑容,“你若是乖乖听话,我保管伺候得你服服帖帖……”
“哈哈哈……”迹部景吾压过众人的笑声,他笑得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我背上正痒着呢,你既愿意,就快快进来吧。什么冰蟾,你若瞧见,随手拿了便是。”
大肉瘤的眼睛已眯成了一条线,大笑着“砰”的打开了窗于,就想跳进来,但身子刚跳起,就被一个独眼的老头拦住了,只见那老头拄着一根蛇头拐杖,颤巍巍的路都走不稳的样子,居然有这等力道,能将大肉瘤生生地拦将下来。
大肉瘤正欲破口大骂,视线忽然对上那蛇头中猩红的信子,顿时心头一凛,恍然大悟似的:“你……你是……”声音颤抖,竟是异常害怕,仿佛见了鬼似的。
老头笑道:“算你还有点见识,谢老三,你既已知道我的身份,就不该来趟这趟混水,况且你家中奇珍异宝又何止千万,何必要和小老儿我来抢这趟生意。“
“是是。”大肉瘤唯唯诺诺道:“既是大漠蛇仙你看上的东西,我谢老三就是有三百个胆子也不敢动啊。”看得出他虽然心有不甘,却像瘪了气的皮球,非但不敢和老头动手,甚至转身欲走。
突然,只见房里飞出一支玫瑰,直挺挺地插在窗棂上。却见那玫瑰居然连花瓣一起生生地插在了木头之中,这一掷之中,显然蕴涵着无上的内力。一股浓烈的玫瑰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蔷薇香气!你莫不是北海冰帝宫的人!”人群中忽然有人尖叫道,声音颤抖,显然是极之恐惧。
“北海冰帝宫!”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皆是无限恐惧的样子。这一下子,就连那个老头都不敢再造次,这一干江湖强盗就是再笨,也知道今儿个碰上了生平最可怕的敌人。什么冰蟾的自是不必再想,能否保命还尚是未知之数。
顷刻之间,一干人等便欲作鸟兽散。
“你们说走就走,偷看本大爷洗澡难道竟是这般便宜事么?”迹部景吾轻笑道,“今天在场的诸位看官,不留下个宝贝疙瘩,恐怕都别想出这个龙门客栈!”他虽然还是笑着,但眼里已经毫无笑意。
众人大骇,有的全身发抖,有的咬紧牙关,发出森冷的格格之声。只见房中又飞出一根晶莹雪亮的细丝,还未触及窗棂,忽听“砰”地一声,整个窗子已然尽数被毁。
“本大爷这冰晶蚕丝,倒要请各位品评品评——”迹部景吾拉长了语调,还是嘻嘻地笑着。
但此刻的龙门客栈,除了他,已然没有人敢笑出声来。非但不敢笑,简直是怕得要命。冰晶蚕丝一出,就算是适才对他的身份还有怀疑的几个强盗现下却也确信无疑了。这些莽夫强盗虽然贪婪卑鄙,却多少也有点见识。
“适才多有得罪,还请公子恕罪则个放我等去吧。”一干人等口中喃喃自语,竟尽数都对着房内跪了下去。
“本大爷几时说过不放你们走啦,只不过你们看也看了,便宜也占了,就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天下没有这等便宜事哪!偷看别人洗澡,可是要长针眼的,难道你们不知?哈哈哈……”
他话音未落,就见那自称大漠蛇仙的老头伸出食指,狠狠地将自己仅剩的一只右眼也生生地挖了出来。鲜血直流,他竟是擦也不擦,颤声对着房内道:“公子恕罪,小老儿什么也没看见,今儿个身在漠北,根本没来过这龙门客栈,更没有狗胆来瞧公子洗澡,小老儿这就去了。”说着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往外去了,倒也不见迹部出手拦截。
顷刻之间,这一干人等纷纷都给挖了眼睛,哭着嚎着都走远了。
“呵呵……”迹部还是笑着,突然大声道:“桦地,这水怎的这样凉,快给我添点热水来。”话音刚落,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喃喃自语道;“桦地出去打探消息了,本大爷竟是忘了。”
“大爷大爷的真是好不要脸!”忽然,房里跳进一个猫样的少年,打了个滚儿,推出右掌,木质的浴盆顿时裂成了碎片,洗澡水纷纷扬扬地撒了一地,还丝丝地冒着热气。就在浴盆碎裂的瞬间,迹部凌空一跃,竟然已经穿上长衣,他微微摇头,脸上却没有丝毫怒气,“怎地又来了一个偷看本大爷洗澡的人,不过小兄弟也忒无礼了点。”说着伸出手就要去抓那个少年的下巴,动作之快,如雷霆之势。眼看那少年避无可避,却见一把长剑突然横亘在他们中间,生生地挡住了迹部伸出的手掌。
迹部抬头,那少年已然被拉至一旁,站在他身前的却是一个黑衣男子,左手所执的,便是现下横在他眼前的长剑。那长剑周身晶莹剔透,散发着寒冰真气,剑身还透出点点幽幽蓝光。倘是习武之人,只消看上一眼,便知这一定是把绝世好剑。
“好剑好剑!”迹部突然拍掌大笑,全不把眼前的黑衣男子和那少年放在眼里,仿佛是见了一件极合其心意的宝贝似的,“百闻不如一见,手冢兄的冰魄宝剑果然还是风采依旧,本大爷也不由得万分佩服。”
他嘴上虽似在盛赞手冢的这把冰魄宝剑,但言语之间,却仍是不为所动,非但看不出他有什么赞叹之意,反而还带着几分不屑。手冢顷刻之间便化解了少年的危机,手法之快,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可他不赞其武功,反而只说其手中的冰魄宝剑是如何了得,这对习武之人已是莫大的侮辱。纵是手冢修养再好,冰冷的脸上也忍不住现出少许愠怒之色。
手冢身后的猫样少年却只当迹部怕了他们的冰魄宝剑,笑嘻嘻地从手冢身后探出个头来,“你既识得我家大哥手中的这把冰魄宝剑,就应该知道与我们为敌绝不能讨到便宜去。你这人心狠手辣,笑谈之间便让一干强盗自挖了双目,我们本不该放过你。但你若乖乖交出冰蟾……”
“英二!”黑子男子突然开口斥道,“出门之前我跟你说了些什么,看来你是全没放在心上。你若还是这般口无遮拦,回去之后,你三年不许出门!”语声转厉,再不看那少年一眼。
那个被唤作英二的少年显是吓了一跳,吐了吐舌头,灵巧地将脑袋又缩了回去,恭恭敬敬地答道:“是,大哥。”
“哼哼……”迹部冷笑了两声,“你又何必吓着孩子,难道他不是说出了你的心意?光凭这一点,本大爷对你已是大大的不佩服。”说话之间,他左手小指一弹,冰晶蚕丝射向屋顶的横垣,又随手一抽,一件华丽的锦绣包袱便已然到了他左手之中。他倏地一掷,那包袱便滚到了手冢脚边,迹部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手冢兄,冰蟾此刻便在你脚下,你只须弯下身子它便是你囊中之物……”
手冢非但没有弯下身子去捡那个包袱,反而竟是后退了一小步,同时击出左掌,转身将身后的少年推出窗外,厉声道:“英二,你乖乖在那等着,不论我是胜是败,你切不可出手!”
“嗯哼哼……“迹部不屑地轻笑道,“江湖传言南陵青宫的手冢是何等英雄气概,今日看来,比起那帮自挖双目的肖小之徒恐怕还尚且不如,他们倒还有胆把强盗二字写在脸上,而你,却是十足的伪君子!”迹部声音突然变高,他撇过头朝地下啐了一口,显是对手冢鄙薄之极。他顿了顿,突然厉声道,“你既是没胆的鼠辈,没的辱没了我这宝贝冰蟾!”说着小指弹出冰晶蚕丝,直直地朝那包袱飞去,似要将其取回。手冢倏地左手将冰魄往地上一挑,又使力横掷,那包袱便已然连同冰魄悬在了屋檐之上。
怎料迹部竟是不再看那包袱一眼,只见他两只手掌唰唰地飞出数十根冰晶蚕丝,如鬼魅般将手冢周身围了个水泄不透,原来适才蚕丝看似朝那包袱而去,却忽地在空中一挑,定定地飞向手冢的面门。
“大哥!”窗外的少年从来没瞧见天神一样的大哥居然一招之间便落了下风,竟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来。但想到适才手冢的厉声嘱咐,再加上看到迹部自信满满的神情,实在是不敢贸然出手。他使劲搓着双手,手指冰冷,显然是担心之极。
迹部突然纵身跃起,在空中转了个身,弹指之间,又是数十根蚕丝纷纷射出,与之前的交织成网,并且越来越贴近手冢的身子。他长笑一声,显是得意至极,“手冢兄,今日你有缘得见本大爷这冰晶蚕丝的威力,可谓是死而无憾死得其所死有余辜了,哈哈哈……”他兀自大笑,倒也不急着攻击,也不管成语用的对不对。
“你这个死人妖!放你……”英二憋红了脸,一个“屁”字终究没有出口。却见手冢还是纹丝不动,脸上还是一贯的欠扁表情,好像在陪小孩过家家一般,任迹部胡闹。迹部晓得刚才是自己得意过了头,心头暗惊,本想猫捉老鼠似的陪手冢玩上一玩,现下手冢却毫无惊惧之色,乐趣顿时少了一大半。他怒气陡增,就想赶快了结了这场争斗。大喝一声,忽然一道白光,蚕丝不再只是围绕着手冢的身子,而是像利剑般直射向手冢的胸膛。谁知这根根蚕丝离手冢身子还有一寸光景时突然没了力气似的就是不再前进一步,饶是迹部心思周密,武艺了得,这瞬间的变故他也来不及反应。
“哼哼,死人妖。这便是我大哥的独门绝技,人称手冢领域!”看到此时,窗外的少年却再也忍不住,指着迹部,嘻嘻笑道。
迹部长笑一声,突然收手,数十根冰晶蚕丝瞬间消失了,也不知道他将它们藏到了哪里。他看也不看手冢一眼,把头侧向窗外的少年,指着他愠怒道:“死小孩,你刚才骂本大爷什么来着?”说到这儿,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学着手冢的语气继续说道,“你若还是这般口无遮拦,回去之后,你大哥一定打你屁股!哈哈哈……”仿佛一点没有受到落败的影响,他还是要死不死的开着玩笑,但谁也猜不透此刻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这个死人……”英二勃然大怒,他身材娇小,又像小猫一样喜欢粘着手冢大哥,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是孩子。一个“妖”字还未骂出口,却被手冢生生截住:“英二,你当真连我的话也不听了?”语声森冷,英二缩到一旁,却是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手冢转向迹部,冷冷道:“北海冰帝宫少主重现江湖,怎的就盗了我南陵青宫的神物冰蟾。这本是我青宫丢失了数年的神物,你若说明你是如何得到它的经过,再将它交予我,今日便就此作罢。否则——”他拉长了语调,脸上现出层层杀气。
“否则——你便要杀了我?”迹部长笑一声,凑过脸去,“你当你那个什么破手冢领域的当真能制得住我?冰蟾此刻在我手上便是我冰帝宫之物,又与你青宫何干?贼喊捉贼,天下岂有这般莫名其妙的道理!”
“大哥,你别听这个死人妖婆婆妈妈了,冰蟾既是在他身上,必是他从二哥哥那夺了去……”窗外的少年说到这,突然住口,神情大骇,仿佛是触犯了莫大的禁忌似的,竟是连呼吸都给忘了。
手冢却没骂他,亦不曾看他一眼。仍是盯着迹部,但迹部瞧他脸上的神色,居然有些许动摇,终不掩强作镇定的意味。“你当真是从不二那取到的冰蟾么,那么现下他又身在何处?”声音颤动,竟是连英二也不曾料想。手冢急着打听不二的下落,以至于有点害怕惹恼了迹部,他本想问迹部是如何将冰蟾夺了去,此刻却说取了去,只盼迹部承他的情,将事情的经过一一告知。饶是他知道这几乎是绝无可能之事,却还是抱着那么一丝希望。
“不二么。”迹部敛起笑意,暗自思忖道。“对面的千年冰山木头,”他眼见手冢心下着急,便更是口无遮拦,“冰蟾是我的就是我的,怎的没来由这么多牵扯?你有本事就抢了去,像个娘们似的罗里罗嗦也不怕笑煞了人,哈哈哈!”说着又是狂笑三声,“本大爷今日累了,这儿无趣得紧,现下找个窑子逛逛才是正理!”不待手冢回答,便忽地跃出门外,手冢没料到他居然不顾那个锦绣包袱,待到发足再追,已然不及了。
英二这才跳进屋来,绕到手冢身边,看着仍同冰魄一起悬在屋檐的包袱,笑道:“大哥,没料想这个死人妖居然忘了将冰蟾拿走。”
手冢左手一挥,那冰魄好像听到了呼唤似的应声而落,手冢收起冰魄,看也不看地上的包袱。对着英二道:“这包袱里必是没有冰蟾的,南海冰帝宫少主迹部是何等厉害的角色,本来我还想好好查问一番,现下却……”说着暗自沉吟,声音越来越低,却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英二打开包袱,果然哪有冰蟾的影子,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吓了一跳,因为这包袱里头的竟是一堆金光闪闪的金叶子。手冢也是一愣,没想到迹部居然连这等贵重之物也留给敌人,英二担心手冢不肯取走包袱,赶紧将那一堆金叶子收在怀里,“大哥,他偷了咱们的冰蟾,咱们拿他一点金叶子又算得了什么呢?况且咱们已经出门三个月了,这手上的盘缠么……”英二声音渐低,原来他小孩子心性,一路上看到什么新奇宝贝总是忍不住买了去,玩不了三天却又弃置不理。饶是他们带再多盘缠上路,那也是万万不够的。手冢却也不揭穿他,只当是没瞧见,由他拿了去。
英二忽然好像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颤声道:“大哥,你说这个死人妖当真有冰蟾么?不知道他是使了什么妖法从二哥哥那里夺了去。这三年来二哥哥音讯全无,也不知是死是活……“他本来天真活泼,不知忧愁为何物,说到这,却再也忍不住,怔怔地流下泪来。
手冢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道:“不管冰蟾在不在他身上,他必定与之有着莫大的关系,找到他也许就能问出不二的下落也未可知。”说到这,他突然敛起难得的温柔,厉声道:“不许你这么亲热地喊那个叛徒的名字!咱们这么费尽心机地找他,也不过是为了拷问出冰蟾的下落而已……”声音颤抖,已是几不可闻。
英二本来已经不再落泪,听到着,眼睛又红了一圈,但又不敢反驳,只是用他那猫样的双眼怔怔地瞪着手冢,仿佛在说:“大哥,你当真是这样想的么?”
手冢低下头去,不忍再看。拉起英二,飞身一跃,已然不知所踪。
“喂,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迹部不满地瞪了一眼腰间的一把微微颤动的宝剑,“不就是一把破冰魄么至于你兴奋成这样?”只见这把宝剑周身如火焰般炙热通红,比手冢手中的冰魄短小一些,剑尖稍曲,倒有些弯刀的样子了。相对于冰魄的冰冷幽深,反而带着些许邪气,但有些眼力的一看便知这是一把不亚于冰魄的绝世好剑。原来适才他夺门而出并未走远,而是潜伏在暗处,故而手冢和英二的对话已经一丝不漏地钻入了他的耳朵。
“哈哈哈……”只听得暗处有人大笑道,“迹部公子又何必动气,您腰间这把炎渊宝剑是何等灵性之物,见了手冢公子的冰魄,就好像是酒逢知己,焉有不动心的道理?”
迹部转身,暗处走出一个青衣布衫的青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手中摇着一把纸扇,竟是颇为风雅。
“这不是江湖百晓生乾么?”迹部弯着眉毛,“今儿个究竟是吹了什么风,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居然这么热闹!”
乾施施然上前行了个礼,苦笑道:“却不是我想来凑这个热闹,实在是……”说着向身后瞥了一眼。
迹部一眼就看见了他身后的那个三大五粗的男子,却不是桦地是谁?让他去打探冰蟾的消息,现下他把乾抓了过来,倒也是颇为明智之举。这个乾,人称江湖百晓生,凡江湖上种种奇人奇事、兵器剑谱,几乎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最好笑的是这样一个风流博学的翩翩青年居然不会武功,但行走江湖间,可以说他却比任何一个武林高手都要安全的多。试想,江湖中人,总有些难处需要用到这本行走活字典的,即使现下没有这种需要,却也不能保证日后不会有些难言之隐,故而虽然他总是会被人这样虏了去,却从来没人敢伤他性命。
“桦地。”迹部看也不看乾,对着桦地淡淡说道,“不错不错。”也不知他是在夸桦地干得不错,还是自顾自的自言自语。
“是。”桦地恭恭敬敬地答道,说着走到一边,不再说话。
迹部复又看着乾,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若不想来,想我们家桦地也没这能耐强拖了你过来;你既已过来,就该明白与本大爷合作必是一桩永不赔钱的买卖。”本来人家就是被强拖了过来的,他还真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但乾脸上却没有一丝不悦,仿佛迹部说中了他心事一般,听到“永不赔钱”几个字时,更是笑得眼睛都弯了。
“既然如此,迹部兄,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般大费周折将我——请——了过来,必是为了冰蟾吧。”乾看着迹部,微微一笑,“迹部兄果非一般庸人,如此大张旗鼓地宣称冰蟾在自己身上,引得一干宵小之徒皆来抢夺,无非是为了引出真正与冰蟾相关之人吧。你这招‘招摇过市’果然是妙极,妙极啊!”他一口一个“迹部兄”,显是下定决心,将迹部当成了合作的伙伴。
“哈哈哈……”迹部的眼睛亮了一下,“乾兄说笑了,冰蟾必是本大爷的,至于现下是否在本大爷身上又有甚关系?”他自信满满,言下之意是就算冰蟾不在自己身上,不久必定为自己所得,那么现下声称冰蟾在自己手中严格来讲亦不算骗人。
“要找到冰蟾,必定要找到一个人,一个消失了三年的人。”乾低声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里却透出些许决然。
“不二?”
“不错。”
“这世上本没有乾不知道的地方,找不到的人?”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