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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伯符新拜长史,公瑾亲授兵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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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亲自迎瑜,授建威中郎将,即与兵二千人,骑五十匹。——《三国志·吴书九·周瑜传》
孙策拜了周瑜建威中郎将,另给了乐班,设下馆舍。如此厚爱,自然有老将不服。孙权听人说,当日有人向大哥说及此事,孙策言道:“周公瑾英隽异才,与孤有总角之好,骨肉之分。如前在丹阳,发众及船粮以济大事,论德酬功,此未足以报者也。”
周瑜丹阳之功不论,只说一来就为孙策谏了两位大贤,一为彭城张昭,一为广陵张纮。
有孙策亲自登门,张昭倒是并不难请,但其时正逢张纮母丧。
孙策登门拜谒,张纮的门童倒没有诸葛亮的童子那般狂傲,很客气的请了这位新立江东的吴侯进了客室,张纮本人已备下香茗。
互相致礼之后,孙策说道:“方今汉祚中微,天下扰攘,英雄俊杰各拥众营私,未有能扶危济乱者也。先父与袁氏共破董卓,可惜功业未遂,却被黄祖所害。策虽年轻愚鲁,窃有微志,我已东据吴会,欲报仇雪耻,为朝廷外籓。君以为何如?”
张纮观孙策言语之间举止得体,有大将之风,恐能成就一番大业。但出于文士的谨慎,张纮还是推脱道:“纮才学卑微,又是守丧之人,无以奉赞盛略。”
孙策凝视张纮,一拜再拜,“君高名播越,远近怀归。今日事计,决之于君,何不降尊相告,副其高山之望?若策微志得展,血仇得报,此乃君之勋力,策必定铭记于心。”言罢落泪,却神色不动,甚为慷慨悲愤。
张纮见状,深感孙策忠壮内发,辞令慷雄烈,感其志言。他喟叹答道:“昔周朝衰微,齐、晋并兴,才使王室得宁,诸侯贡职。今君继先将军大业,有骁武之名,收兵吴会,仇敌可报。而后据长江,奋威德,诛除群秽,匡辅汉室,功业可于齐桓、晋文比肩,岂徒外籓而已哉?方今世乱多难,君有此壮志,我当与友朋同往南去,助将军一臂之力!”
“我意正与君同!”孙策俯拜在地。
孙权听闻过兄长请张纮出山的过程之后,深叹自家大哥有刘大耳朵的潜质,想必刘皇叔当年请诸葛孔明出山也就不过如此了。孙策涕泪横流是个什么摸样,她还真没见过,想当年父亲去世的时候,大哥也只是目眦尽裂,一言不发。
时常被大哥取笑,难得有取笑大哥的机会,孙权刚说个开头,孙策就顾左右而言他。
“瑜,咱们也该去兵营看看了。”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拉着周瑜的手走到大门口了。
孙权眼见两手自然相握的二位兄长,很想问一句:你们是不是断袖啊?汉朝虽然不禁此风,甚至不少皇帝都有此癖好,但碍于长兄颜面,孙权还是没有问出口。
有道是潘郎出行,倾城来观,如今孙郎周郎也有类于此。对这两位刚出弱冠的少年人,吴中上下从不忽其名位,只以“郎”相称。孙策周瑜二人也不在意虚名,反而欣然受之。
据易中天先生说,“郎”在此时就是帅哥的意思,对于接受的心安理得的孙策,孙权很想骂一句“大哥真不要脸”,但对周瑜却没有想骂“义兄真不要脸”。
当孙权某次无意间把腹诽的内容变成实际能听到的话语时,孙策哇哇乱叫,“权,你这是区别对待!瑜明明也被叫做周郎,你为什么不说他!”
孙权的表情实体化的写着“大哥真丢脸”五个大字。
刚被曹操上表为吴侯,拜了讨逆将军的孙策吱哇大叫,上蹿下跳!完全没有一方诸侯的形象。
孙权即使没喝酒,看到大哥这番样子,也头疼得揉了揉额角。
周瑜安抚得拍了拍孙策的肩膀,后者满怀希望的看向他,寄望能得到什么宽慰的言语,却见周瑜一脸嫌弃的说道:“诸位将军都等着你议事呢,别叫了,走吧。”
孙策赌气的席地坐下,脑袋一扭,一副“让开会都去见鬼吧”的样子。
周瑜破功,笑了,恍惚间百花色暗,嫦娥闭月。
孙策的脾气一晃眼就过去,这厢又笑说:“算了,能看瑜笑了也值了,咱议事去吧。权也去。”
孙权正在想大哥脾气去得这么快,好像诱受被吃定的小攻时,突然听到大哥在说:“瑜,我说你虽然没小时候像女人了,不过还是很好看,如果扮个女装大概也不会差吧?说不定比吴郡那些舞姬头牌养眼许多!”
孙权的脸上瞬间绷住,拿周瑜比伶人娼妓,恐怕只有孙策一人敢如此作比。此时的伶人可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只能算作下三流,微贱得很。
孙权小心翼翼的转过目光,没有看到想象之中的大怒,周瑜只是淡淡的笑,不很随意,也不做假,当真把孙策的话当成玩笑来听。
孙权忽然有些看不懂,却又忽然想起当初招降子义时周瑜的眸光。
孙策除了在自己“二弟”和周瑜的面前乱闹惯了,平时虽爱玩笑,倒很正经,不会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偶尔还能表现一下明主的潜质。就比如说,近日有名士书疏专美张昭一事。
自家大哥求得张昭之后,拜为长史,以师礼待之,文武大小事宜一律委于他处理。张昭此人确实名副其实,很有本事,一应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无一不合适,无一不妥当。如此一来,自然有不少上书都在赞美张昭堪为能吏。这些书疏却让张昭为难,若不拿给孙策看,怕主公以为自己有私,若拿给孙策看,又似表功。
孙策听了这件事反而对左右得意笑道:“你们可听过齐桓公‘一则仲父,二则仲父’?”
左右莫知。
孙策道:“昔年齐桓公拜管仲为相,以仲父相敬,后日日不理政事,左右若有相问,桓公便说‘去问仲父’,再有相问,又道‘去问仲父’。左右言道:‘一则仲父,二则仲父,则主公为何?’齐桓公说:‘为君者,在于选贤任能,若无贤能,苦则苦矣;如今仲父大贤,我自悠闲。’桓公为霸者之宗,今子布贤,我能用之,其功名独不在我乎!”
这番言论倒是让孙权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惊讶之余又想起幼时为黄巾贼所劫,大哥骑虎救她的事。她细细想来,或许王者的气质并不在于点滴,而在于大略恢廓。孙策正是深得此意。
周瑜来了之后,有人分散孙策旺盛的精力,孙权自在的时间反而多了。由沫若伺候着,她每日读书习武,倒是安逸,也有了闲暇细细研究当年在曲阿华佗送她的那套《青囊书》。
“公子,你听说了没?”沫若倒上茶,闲不住的透露小道消息。
“又什么事?”孙权眼睛在书简上。
“周公子,不,周将军来大公子帐下也有些时间了,刚来的时候,虽然也有许多将军不服,以为大公子厚待了他,但现在都还好了,听说那些老将军和周公子关系都可好了!”
“就说这事儿?”
“不是,这不奇怪,周公子生的好看,对我们下人也一直都和气得很呢,自然很得人心。奇怪的是,程老将军好像一直看不上周公子,听说是处处与他为难。”
孙权挑眉看他,“这些事知道就得了,别到处乱说。”
沫若奇怪的问:“公子,你就不为周公子说两句话?”
“义兄自己能处理好,你看着吧。”孙权又去看她的书。
“公子,你怎么这么清楚?”沫若且问且说,“咦?周将军怎么来了?”
周瑜大步走进来,衣袂翩翩,正是笑道:“沫若,你们公子收了什么好茶,给我也斟一杯。”
“好咧!”
“义兄请坐,”孙权问道,“今日所来何事?”
周瑜道:“在舒城时,我来见你,你可从不问所来何事。”
孙权说道:“那时年幼,义兄虽管着家里,也没有现今军务重大,大哥又是个闲不住的,想必不会让义兄偷闲,来我这里怎么会是没事?”
周瑜形容淡然优雅,他拿起茶杯呷了一口,对孙权说道:“策兄说的没错,你确实神机妙算,今天我来是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孙权问。
“来了便知。”
孙权左看右看这里都是兵营,周瑜带她进来,与她参阅军队,又进帐谈论兵史。到了傍晚进了晚膳,他才和孙权带了一队兵马出去。
人马行至半路,天便全黑了。路上自然不可能有路灯照明,连行进兵丁也只点了两支火把,远远看去更像是一支夜间赶路的小型商队。
“义兄,我们这是去哪?”孙权骑在马上问与她并骑的周瑜,“我看这些兵马也就五百之数,可是要去剿匪?”
“二弟这自问自答,我也就不必说了。”周瑜指了前面,“距此百里处有一伙山贼,盘踞在官道旁的山岳上,专劫一些来吴的商旅。”
“我记得那条官道建的有些偏,走的人不太多。”孙权道。
“正是,那里离吴郡有些距离,无甚危害,策兄也是因此才一直没有料理。”周瑜说。
到了山头望去,树木黑压压的一片,目之所及不过咫尺。
周瑜命人将火把熄了,对孙权说道:“你明白我等为何此时攻来吗?”
孙权道:“我们带的兵少,不足以围住此处多条路口,若是白日来攻,恐让那些贼人跑脱。”
周瑜点头赞誉。
到了地头,他挥手让兵士尽皆衔枚,一起摸上山去。
山中伸手不见五指,一点月色星光根本不足以看清路途,周瑜却像是对这里十分熟悉,领着兵士一路上山都是顺利。到了山寨,那些贼人正饮酒作乐,火光耀耀。看起来是今天新劫了路人,正在庆功。山寨内声音也大,周瑜对孙权低语,“一会儿跟我身边。”说完对五个伯长打了手势。
伯长得令,各领人散开。
周瑜算准时机待各人就位,打响一声呼哨。山贼还未及反应,已经被团团围住,只得束手就擒。
周瑜不费一兵一卒就剿了山贼,班师回营。孙权自叹不如,更深觉自己不善用兵。
回去路上,士兵压着山贼,周瑜和孙权依旧并骑在前。
“二弟并非不善用兵,也不必深究前事。”周瑜突然说道,“不过是之前毫无经验,临阵又无人指导,难免手忙脚乱。我已和策兄说了,让你以后跟在我身边,有过几次经验,日后你便会带兵了。”
“多谢义兄费心。”
周瑜对她说道:“你也渐渐大了,我看你身边只有一个沫若,生活起居怕都是自己一人,也应该有两个可靠的贴身丫鬟才是。”
这些话听在别人耳中只当调侃,听在孙权耳中却另有深意。
“行军在外,一个人也方便。”孙权说。
周瑜道:“策兄的意思是训练几个丫鬟给你用着,一来是侍候,二来也是保证你的安全。”
“有义兄和大哥在,我怎么会不安全?”
周瑜笑笑,“我们也不能陪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