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传说》郎宇

4、三 倾心

　　马车里，小桃忽地说道，“姑娘，这李公子原来是个蛮人，只知动手出拳的！”
　　我思绪从先前他那坚毅的脸上转回来，淡然说道，“不是他蛮不讲理，只是无理可讲，他若不出手，小姑娘注定是要给抓走的！”
　　小桃上来打量我一番，笑说道，“姑娘这是怎么了，竟帮着人家说话，感情人家两只花灯就把你打发了？”我笑推他，“少胡说八道，我这辈子，注定是要孤独的！”
　　小桃一下失了笑容，“怎么了，姑娘？”我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原也没什么。
　　回到府上，忠叔从仆从那知道我回来了，连忙赶过来说道，“红拂姑娘，老爷叫你去呢！”
　　我恩了一声，解下披风递到小桃手里，随着忠叔向老爷的书房走去。书房门一开，一股暖流窜了出来，屋子里点着麝香，窗前的几株银桂长的长势极好。杨素端坐在椅子上，见我进房，将手中书卷放在一边，眯起眼睛笑道，“红拂啊，梅花好看吗？”
　　“恩！”我如实点了点头，“很好，多谢老爷还惦记着了！”抬头看去，只见老爷这样厉害的人，最终也逃不出时光的力量，白发丛生，老态毕现。杨素恩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素来喜暖怕冷，前两日宫中送来了些补品，我叫人给你送去，平日多补养一下，免的身子吃受不住！”
　　我低头道谢，“劳老爷费神了！”
　　杨素点了点头，“回去早点歇着吧！”
　　“是！”转身正要离开，他忽然叫住我，“红拂，这几天玄感去你那了吗？”
　　我一怔，回头看了看杨素，他已又拿起书来，盯着书页不动，我点了点头，“来过了！”杨素满意的点了点头，“都说了些什么？”我见他一副平淡如水的模样，心里实在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过了好半晌，杨素见我不答他的话，抬头看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我连忙低下头说道，“也没什么，只小坐了一下，喝了口茶就走了！”
　　杨素点了点头，“快回去吧！”我应了一声，逃也似的快步跑了出去。书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才发现自己的后辈已经冷汗簌簌了，冷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已经年老的杨素还是让我觉的害怕。
　　回到房中，小桃迎了上来，见我神色不好，慌声问道，“你怎么了，姑娘？”
　　“没什么！”我随口回了她一句，“我进去躺躺，你别叫人来打扰我！”小桃连忙点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还是杨素刚才的探问，其实这府上每个人的小动作哪个能逃得开他的眼睛？想来每个人心思他也心知肚明吧？玄感来过我这坐了一会，他也是知道的，那他今天问我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算是一种警告亦是一种表态？想了半天也不得结果，叹了口气，干脆闭上眼。忽然间记起李靖隔着车帘看我时的眼神，忍不住会心一笑。
　　过了半天，始终睡不下，焦躁的起了身，看着挂在一边的男装，嘿地来了精神，我叫来小桃，吩咐道，“你去叫老王套车，我要出一下！”小桃上下看了看我，“姑娘先前不是说要躺躺吗，怎么忽然又来了精神还要出去？”
　　我一边把她往房外推一边说道，“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你只管往下吩咐就是了，把昨个穿的那身男装找出来穿上！”
　　小桃一愕，“还穿那难看的男装吗？”
　　坐到马车上，小桃还撅着小嘴问道，“姑娘，到底要干什么去啊？”我不理她，自顾着四下张望，只希望能在陌生的街角，看到那个熟悉的白色背影。“姑娘是不是找李公子呢？”小桃忽然捂着小嘴笑了起来。
　　转了一大圈，终于在一家馄饨摊前见到了李靖。“李公子对面那姑娘不是白日里见到卖身葬父的小姑娘吗？”我点了点头，“你叫老王过了这条街停下，咱们走回来！”小桃虽然不甚明白，依旧答应了。
　　当李靖发现在我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贾兄弟吗？”
　　“好巧啊，李兄！”我笑着做了一礼，指了指空着的长凳说道，“我坐这里你介意吗？”
　　“当然不会！”李靖连忙起身，将长凳挪了出来。我坐了上去，小桃侧立在我身后，一脸的严肃。我忍不住轻笑一声，问道，“李兄来长安是仿友还是探亲？”
　　李靖苦笑着说道，“我孤身一人，无父无母，也没什么亲戚朋友，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也没什么定所！”我点了点头，“人生苦短，李公子做什么打算？”
　　“我苦学兵法，希望能投靠明主，为国效力，也不枉此生来这世上走这一遭了！”还不等我说话，对面的小姑娘忽然满是惊诧的长大眼睛说道，“李大哥原来还懂得兵法吗？”我打量了这姑娘两眼，她一身白衣素缟，瞧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标准的鹅蛋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盯着李靖，眼神里竟然满是爱慕。
　　“稍懂一些的！”李靖干笑了两声，显然对这姑娘明眼人都看得清楚的爱慕很是尴尬。见我出神的望着小姑娘，李靖介绍道，“这位是贾公子，这为是秋黎姑娘！”
　　“秋黎？好美的名字！”我微微一笑，秋黎看了我两眼，只恩了一声，转头又笑意盈盈的盯着李靖。
　　我起身，“李兄，我要告辞了！”
　　李靖也跟着站起，“贾兄弟住哪？我送送你可好？”
　　“那这位秋黎姑娘怎么办？”我试着探问，果然，秋黎满脸不愿的缠了上来，“李大哥，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很害怕的，如果白天的坏人又来了怎么办？”我转头冲小桃眨巴眨巴眼，“走，跟爷回家！”
　　小桃扑哧乐出声来，应道，“是，爷！”那一声爷叫的无比响亮，极是讽刺的在我耳边缭绕。我也不理，转头大步向前跨去。李靖抢上几步来拉住我，“贾兄弟，你在这里等我！”话一说完，也不等我答应，拉着秋黎快步走了。
　　小桃上前推了推还在发怔的我，“姑娘，这算怎么一码事？还等吗？”我叹了口气，“等！”小桃哼了一声，说道，“姑娘，回去晚了，老爷若是不饶，你可别来怪我！”我点点头，“不怪你，有什么我一肩承担就是了！”
　　“老爷舍不得罚你，我却跑不了！”小桃幽怨的看了看我，“谁让我跟了这么一个主子呢？”说着，又连连叹了口气。
　　“小桃，上次老爷赏我的波斯玉镯子你放哪了？”
　　小桃被我转移话题的速度明显弄的一愣，“收在柜子里了，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我笑，“上次你见了不是连说喜欢吗？过会回府后拿去带吧！”小桃愣了老半天才欢呼道，“就知姑娘最疼我了！”
　　我哈哈一笑，耳听李靖的声音说道，“什么事这样高兴？”
　　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秋黎姑娘呢？”李靖笑了笑，“把她送到客栈里了，她是我今日在大街上见到的，爹刚过世了不久，她没钱葬父，多亏了……一位姑娘赏了些银子给她才解她急！”
　　小桃一撇嘴，“这些个芝麻小事你和我家爷说起来做什么？难不成想让我们爷娶秋黎姑娘吗？我见那秋黎姑娘明目皓齿的，似乎很喜欢李公子呢！”李靖被她说的满脸通红，“我和她……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小桃接着问道。
　　我笑着推了小桃一把，“李兄你别听我这小厮胡说，他没事时就爱瞎开玩笑！”
　　李靖只是点头。小桃扑哧笑出声来，“李公子，我见你这副模样，可是心里有了人了？”李靖被她一语道破心事，更是难堪。
　　我瞪了小桃一眼，“李兄，听说永乐大街今天放烟花，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
　　李靖恩了一声，起身就走。小桃在他身后叫道，“李公子，你别走啊，我还有话没问完，那位姑娘生的什么模样，怎么认识的？”
　　我一把拉过小桃，“你今儿是怎么了，有一句没一句的胡闹？”
　　小桃鬼笑着推开我的手，“姑娘，我是瞧这李公子一表人才的，又有报复，只想给他牵线搭桥介绍个好姑娘呢！”
　　我脸一红，别了脸过去不理她。小桃笑问道，“姑娘，你脸红个什么劲？”说着，也不理我，快步向李靖追了过去。
　　长安永乐大街的街头，李靖扭头冲我笑道，“贾兄弟你快来看，好热闹！”
　　我凑上前去，眼前人山人海，天上烟花四散，良辰美景，该是如此吧？正笑着，手腕忽然被人一扯，我重重的向后撞去，嘴里忍不住哎呀一声，砰地一声撞入一个怀抱，他身上那淡淡的味道，让人忍不住一凛。
　　抬起头看去，杨玄感正寒森森的盯着李靖，一手搭在我的肩上，将我紧紧揽在他怀中。
　　“玄感……”我轻声叫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玄感答了一句，眼睛却依旧放在李靖身上不肯移开。李靖很是不解，向我问道，“贾兄弟，这位是谁？”
　　还不等我回话，玄感冷笑道，“贾兄弟？”我连忙向前一步，逃开玄感的钳制，笑说道，“是我的表哥！”
　　小桃在一旁张大了嘴巴，魂魄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推了推她，“你先前不是说有话要与李公子说吗？怎么这会还愣起神来？”小桃恩了一声，磕磕巴巴的拉着李靖向一旁走去，李靖一脸的不明所以，几次欲要张口探问，都给小桃用话压了下去。
　　见他们走远，我回头笑看杨玄感，“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玄感直直盯着李靖的背影，见他们走出好远停下，才转头看向我，“红拂！”这两个字叫的轻轻巧巧，却让我寒冷无比。
　　玄感继续说道，“聪明如你，总该明白这些年我爹和我是怎样待你的吧？”
　　我愕然，抬头望着高出许多的玄感，风从耳边吹过来，搅乱了一切的繁华，剩下的宛如废墟般让人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