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之国]若无其事》古馆

3、03

　　“嘛……”蓝宝石叹了口气，拍了拍地面，茂密的绿草在他的掌心摇晃，“就是这样，之后我就经常在这里了，所以如果要说年代近一些的新发现之类的话……你要不要去问问辰砂？”
　　他解释道：“因为那孩子总是待在外面，而且还很了解只在夜间出现的生物。”

　　磷叶石摸了摸头，皱起眉头。
　　[辰砂吗？那家伙可是很难接近的啊……]

　　他看了眼目视远方的蓝宝石，愁眉苦脸地想道：[蓝宝石肯定不懂这种烦恼吧，大家都在他面前乖得不行啊！哼——！对我就那么凶！]
　　“我去试试吧……啊，我还没有和他交谈过呢！”

　　蓝宝石笑着转头看他，“加油吧，辰砂虽然不愿意出现在大家面前，但那是因为她无法接受自己的能力，但从性格来说，也是个好孩子呢。”

　　“是、是~”

　　磷叶石拍打着画板离开了悬崖。

　　吹拂着高原的风却不会因为谁的离去而停息，仍旧吹拂着，一如往日。
　　年幼的宝石人获得了新的工作自然也不会对蓝宝石的生活造成多少影响。

　　至于磷叶石，与其说是他在蓝宝石和辰砂这里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不如说是他已经决心好不要再做这样的工作了。
　　他的新目标是要为孤独地徘徊在学校外，游走于黑暗中的辰砂寻找一份更快乐，并且充分适合他的工作。

　　但没过几天，他就发现这是件很难的事。

　　为什么自己总是这么容易感到后悔与不满足呢？

　　“要是我……没说那种话就好了……”他忍不住闷声道。

　　被求助的钻石很是疑惑，虽然不清楚磷叶石在困扰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但是生性温柔的钻石还是很努力地想要帮助他，于是提议道：“那么，来个巨大的改变如何？”

　　“嗯？”磷叶石有点疑惑。

　　钻石宠溺地看着还像个孩子一般抱着他双腿撒娇的磷叶石，“做一件平时根本不会做的事就行了吧！”

　　磷叶石还想开口再问点什么，却被钻石的动作打断。
　　这么说不太确切，因为真正打断他们原本愉快自在的人生相谈的，是远方突然出现的预兆黑点。

　　平静柔和如油画一般被涂满水蓝色颜料的天空之上，滴落的墨点逐渐晕染扩散出尖锐诡谲的尖角，那是月人出现的标志。

　　高高飘荡着的旗帜指引着风的方向，座驾底部的黑色软泡令人作呕地快速蠕动着逼近二人。
　　光鲜亮丽的上方中间巨大的月人座像手捧金盆，看起来美丽而端庄，实则贪婪又危险。
　　周围包围着它的其他月人身体是黄白色，瞳仁泛白，正拉开满月似的长弓，淡金色的箭矢顶端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锋芒。

　　钻石抽刀甩鞘，挡在了磷叶石身前。

　　磷叶石看着钻石的背影，想起了他对辰砂许下承诺的那一晚。

　　他又被保护了。

　　他什么也做不到。

　　|||

　　昏黄的橙色夕光柔和地笼罩着大地，为万物披上暖融融的光衣。

　　疲倦的鸟儿飞入巢穴休息。
　　巡逻了一整天的宝石人们也终于可以安心地回到学校了，因为月人从未在夜晚来袭。

　　等到所有橙红都褪去，星光亮起，蓝宝石才回到学校。
　　事实上，这样的时间对他来说还算早。毕竟，就算外面的危险再多，漫长的四千年过去，他也已经习惯了。

　　不过，刚回到学校，就被钻石急匆匆地擦身而过，后者还在跑动中回头喊他帮忙的情况着实不多见。

　　蓝宝石看了一眼怔怔地站在门口，目视着钻石远去的身影的圆粒金刚石，问道：“钻石这是怎么了？”

　　圆粒金刚石皱眉撇过头，语气不善，“谁知道！”
　　说完他才突然意识到问话的是蓝宝石，心里懊恼地想着“都怪钻石一回来就提什么磷叶石的事，搞得他口气这么差”重新回答道：“……钻石他去救磷叶石了。”

　　[啊，吃醋了。]
　　蓝宝石了然地点点头，“你手里的这个又是怎么回事，海蛤蝓？是磷叶石绘制博物志需要的参考品吗？”

　　“怎么可能！”圆粒金刚石觉得自己肯定是和磷叶石那家伙相性极差，尤其是今天，别人一提到磷叶石他就忍不住气得一头黑色长发都无风飘扬起来。

　　对此，蓝宝石半点也不恼怒，他只是轻叹了一口气，接着拍了拍圆粒金刚石的肩后，就走进了仍亮着灯火的学校。
　　隐约还能听到四楼走廊上钻石的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

　　被钻石召集的众人来到池塘边，清澈的水光映射出摇曳的灯火下众人的身姿。
　　在等待集合的时间里，蓝宝石从最为积极的翡翠那里了解到了全部情况。

　　“从月人的座驾上被丢下来的吗？”已经和月人战斗了千余年的他也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

　　翡翠紧盯着思考中更显出帅气的蓝宝石，双眼在黑夜里也闪出璀璨的光。

　　蓝柱石拍了拍脑袋，心想着这果然是一成不变的景象。

　　钻石拿来结实的麻绳，让众人排队站好，好一同用力把池塘中的巨壳拉上来，“现在是晚上，但要拿出干劲来！预——备——！”

　　“拉——————！”

　　巨大的壳被拉上来之后，需要进行的就是细致的剔除工作，任何类似绿色的部分，不论深浅，都有可能是磷叶石的躯体，加上本身他就是从海蛤蝓的内部被分解后再填补到外壳上的，因此想要铲下来十足费劲。

　　几位硬度与韧性兼具的宝石人负责主要的剔除工作，其他的宝石们则要么捧着水母灯在一旁负责照明，要么负责把盆中已经完成的部分送去给学校中的医术担当——金红石。

　　校舍中水母的蓝光连成一片，月光通明，映射在微草浮动的大地之上。
　　今夜的晚风微凉，草原上本来昼伏夜出的小动物们也不禁蜷缩起身体，求一丝温暖。而还未入睡的宝石人们，却感受不到这样的温度带来的不便，他们杂乱地倚靠在金红石宽敞的医务室周边，放纵身体就这么贴在冰凉的地面上。

　　他们都在等待着。
　　等待天边第一抹金光，等待着伙伴的复苏。

　　蓝宝石也坐在人群之中，看起来很是合群，倒不太像那个平日里总是孤寂地坐在海边高崖上的老年人了。

　　他伸出一只手，看着银白色的月光安静地从他张开的指缝间流泄，最后映出他精致俊朗的轮廓，就突然觉得做宝石人也没什么不好——哪怕粉身碎骨，只要收集齐整，便永远也不用面对死亡。

　　这样的念头来的突然。

　　突然而又可笑。

　　因为他本就是宝石人，哪来的好与不好。

　　他本来，就没机会选择的。

　　那只可怜的海蛤蝓不再是人群的中心，现在静静地趴在盆中。
　　木盆就放在蓝宝石的身边。
　　它看了看沉默的宝石人，触角微微颤动，又看了看天边的月亮。不同于之前的过分好动，它没发出半点声音，软软的身体蠕动着挤成一团，最终乖巧地缩起了脑袋。

　　海边浪花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停歇，就如同星移月转的绝对真理，不会因今夜众人的心思格外沉重而有片刻停留一般。
　　与往日一样的时间里，太阳初升的第一抹金黄和发白的天光一同出现于天际。
　　也同样是这个时候，总是被磷叶石“庸医！庸医！”地叫着，事实上却无比靠谱的金红石正手法灵巧地拼接着薄荷色的通透宝石碎屑，已经渐渐显出了宝石人躯干的雏形。

　　第二日的正午时分，闭着眼睛的磷叶石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安然沉睡在覆着白布的长木桌上的样子动人极了。
　　失而复得，总是让人由衷喜悦的。

　　过了大半天“磷叶石”生活的海蛤蝓连着木盆一起，被钻石捧在手心，它看起来也很高兴，发出无人听懂的高亢叫声。
　　圆粒金刚石本来只是面无表情，听到这聒噪的叫声之后，眼神瞬间凶恶了起来。

　　磷叶石就是在这个时候，睁开了双眼。

　　大概是精神还有些恍惚，他看起来有些懵懂，眼睛眨了几下之后，才恢复清明，坐起身子。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离他最近的钻石手中抱着的海蛤蝓。

　　“是你这混蛋吧——！”

　　金红石看着磷叶石灵活而愤怒地跳下床，追打肉粉色海蛤蝓的样子，为治疗结果一锤定音，“看起来身体比脑子恢复得好很多呢，既然如此，我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解散，解散~”

　　困倦了一夜的众人纷纷离去，刚刚被拼好的磷叶石倒是精力格外充沛，和海蛤蝓闹得不可开交。
　　钻石在二人中间打着圆场，直到——

　　磷叶石：“你啊！让老师把你这家伙切碎！”

　　海蛤蝓：“@#￥%&*￥%￥！”

　　磷叶石：“当然不好了！”

　　海蛤蝓：“！！！￥%&@！&&%￥！！”

　　磷叶石：“那也不能把眼前的东西吸进去啊！”

　　海蛤蝓：“￥%&*#@——！%%￥&！！”

　　磷叶石：“绝、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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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钻石忍不住打断面前堪称诡异的对话，他看着一脸怒气未消的磷叶石，问道：“你到底在和谁说话？”

　　明媚的阳光洒在校舍的地面上，磷叶石看得清每个人的表情。
　　他们都疑惑不解地望向他。

　　看得他犹如异类一般。

　　“你们听不见吗？”

　　这样反问的瞬间，磷叶石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