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夏》Esche

5、第 54 章

　　我当然知道不哭的男人根本不存在，我当然也知道会哭的男人更健康。但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流泪是怎样的感觉呢？连手心接住的泪珠都是滚烫的吧。
　　在这个时候说话显然是苍白无力的，我只能看着他，连动手抱他都不敢。想起奶奶失踪那天他安慰我的方法，那时候心里暖暖的，觉得天塌下来总有他顶着，所以也依样抬起他的脸，慢慢吸掉他脸上的泪珠。
　　我听到他倒抽一口气的声音。难道是我做过头了？唉，没培训过就上岗真是考验天分啊。不过，这招真的有效啊，他好像不哭了。然后我们亲吻了一下，就是轻轻地触碰了一会儿，安慰性质的那种。
　　“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我趴在他的肩头，轻不可闻地说。
　　他微微一颤。
　　“西秀也不行。”我又说。
　　他忽然把我的头扶起来，那样专注地看着我说：“小八，我爱你。”
　　我的心跳瞬时停掉了……
　　八年抗战取得胜利的时候，老毛的心情和我一样吗？虽然你是为了全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我是为了678同学的个人成就，但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都是久旱逢甘露的一种吧。我，我，我今天升华了……
　　我已经恍惚到无法判断出是谁倒在谁身上了。他解开我衬衫的时候，我居然像十六岁那年一样羞红了脸。
　　为什么忽然这么说？是因为分离在即吗？
　　可惜，还没等我想明白呢，事态的发展已经不容我再想了。
　　“小八你放松一点，”韩宝乐在我脖子上轻轻抹了一下，“你太紧张了，一身冷汗。”
　　“毕竟是从艰苦的日子走来的嘛。”我莫可奈何地说。
　　话音刚落，韩宝乐的手机就响了。呐，我说什么来着，艰苦的日子还有没有头啊？谁凌晨四点找韩宝乐？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们都置之不理。可是手机一直响一直响，真的很影响情绪啊。韩宝乐抽空抬起手，摸到茶几上的手机，正要接。被我抢过来，一下子关掉。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Go on...”我用小腿挠挠他。
　　他摇摇头，说：“让我再看看你。”
　　“你还要看多久啊，快点啊。”
　　“看多久都不够了，”他轻声说，“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了。”
　　然后他伏下身来吻我，和平时习惯的温情脉脉有点不一样，更有点像我们的第一次——很受折磨的那一次了。
　　“宝哥哥，我们不会分开的。”我凭着自己有限的理解力试图去承受他无限的感染力。
　　他抬起头，很深沉地看着我。
　　亲爱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那样看着我啊。再这样下去，我不保证自己不会说出令人厥倒的肉麻话……
　　“真的吗？”他轻声问，声音里有一些不确定，“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叹了口气，以前表现太差了，信用度大概是负的。
　　“现在知道你爱我，我就不会离开你了。”我抱住他的脖子，尽量认真地说。
　　他轻微地点点头，问：“可是我马上要离开你了，怎么办呢？”
　　我把头缩在他脖子里，他看不见我的脸，但是一定能感觉到我身体的震动。
　　他把我的脸转向他，虽然他已经不哭了，但我好像要哭了。这个男人，总是轻而易举地牵动着我的每一丝喜怒哀乐。
　　我开始僵硬起来了。
　　他的手在我背后轻缓地抚摸，大概想要我放松下来。可是我刚刚放松了一点，他却又说：“还是不想说吗？”
　　“你要我留你吗？”我迟疑着问。
　　“你能留得住我吗？”他充满柔情地含住我的耳垂，呢喃般地说。
　　唉，为什么一定要在做正经事的时候谈那样煞风景的事情呢。
　　“做完再说，好不好？”为了此刻的幸福，本人只好用拖字诀了。
　　“不行，说完再做。”某人居然推开我，坐起身来。你倒是收放自如啊，我还等着重温第一次的快感呢。
　　“不要嘛，我不要现在讨论严肃问题啦。”我着急地拉住他的手，恳求道，“我们只有两天了，不要再吵架了好吗？”
　　“只有两天了？”他猛地转过头来，非常激烈地说，“你刚还说我们不会分开的，为什么只有两天了？是不是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要结婚了？”
　　唉，这天才为情所困的时候也这么难缠啊，怎么一句话说不好就要翻脸了呢？
　　见我不回答，他一把拉起我，拖着就往外走。
　　“去，去哪儿啊？”洒家真的慌了。宝爷你是衣衫整齐没错，可我呢？虽然知道你一贯不按常理出牌，但请不要伤及无辜好吗？尤其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外面有很多坏人啊，以我现在国色天香的小样儿行走江湖，你确定保护得了我吗？
　　他回过头来，冷笑着看着我，说：“我们去找家琏说说清楚好不好？”
　　我只好耍无赖到底了。这事是说不清楚的，最好连尝试都不要做，家琏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嘛。再说，我奶奶还在那里呢，真要乱来，会出事的！
　　我挣开他的手，还好他不是家琏，从来不会对我用蛮力，所以我一挣就挣开了。我站得笔直的，看着他说：“除了上床，我现在哪里也不想去。”
　　“哈！”
　　“不要这样看着我啦，你脸上的表情很让人尴尬啦。”
　　“我脸上是什么表情？”
　　“就是那个什么表情。”
　　他更加哭笑不得了。
　　“宝哥哥，我们好好的，不要再吵了，好吗？”本人又放低姿态求饶道。每一次都是我先低下高贵的头，虽然据说这也是成熟的一种表现。
　　韩宝乐看了我一会儿，我的感觉：事态正在向好的方面发展，貌似小人尚能控制……
　　“既然你不想出去，我们就哪里也不去了。”他慢吞吞地说。我正要点头表示满意，他却又加了一句：“我一直想知道，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像你一样笨？”
　　这回换我石化了，而且是彻底地……
　　韩宝乐不会随便说这种话的，他的意思不会是……
　　难道今天注定披荆斩棘吗？原来我的人生是那样坎坷的！“我爱你”这话真的不能白听啊，我宁愿我不曾听到过，哦，不，没听过我就白活了。还是这么说吧，我宁愿我是偷听到的。
　　以前老听教二战史的某君说，在战争期间，人们的情绪波动会比较大一些，很多原来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会疯狂地发生，很多原来不可能相爱的人都会疯狂地相爱。比如在德国，有无数战时出生的人（现在已经五六十岁了）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美国兵、俄国兵，还是法国兵，其后果比我国插队落户留下的孽债还要严重。一切只是因为分离是必然的，而重逢是偶然的。其中当然还有责任心、道德观的问题，这个暂时略过不谈。反正韩宝乐的要求，被我视为无理要求。都什么年代了，还要上演“烽火佳人”吗？
　　今晚真不宁静啊，想享受一下生活都做不到。为什么连韩宝乐都会患得患失起来了呢？果然应了那句老话：“爱情是一种饮料，一个人饮苦，两个人饮甜，三个人饮酸啊。”
　　等到一切回归平静的时候，天真的已经亮了。我们已经转移了战场，现在躺在卧室的床上，都很困的样子了。“知道西秀找我谈什么事吗？”韩宝乐轻抚着我的头发说，用中指一圈一圈地卷起来，又松开。
　　“不晓得。”我枕在他胸口，手搭在他腰上，闭着眼睛。这个姿势大概会保持到我们重新恢复体力……
　　“是关于……我爸爸的。”他有点艰难地说，声音轻得若有若无。
　　呐，不愿意说就不要勉强了吧。是不是今天是你老爸的祭日，所以谈着谈着，你就伤心了？说起来，我躲在楼梯转角偷窥了好几次，怎么你们家客厅里连张遗照都没有呢？你爸应该也很高大很帅吧，只是我从没听你提起过也。
　　“你不想知道吗？”他又问。
　　“如果提起那些事会让你难过的话，还是不要说了吧。”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嘛。小人最怕接触现实的残酷面了，更何况睡前听悲剧，我会做噩梦的。
　　他听了，沉默了片刻。“可是西秀对我说，我应该要告诉你。”他拉起我的手，“他说你有权利知道。”
　　我嗤之以鼻：“这些年我的权利被你肆意侵犯得还少吗？”
　　“我都是为了你好。”
　　“是啊是啊。”
　　“不过你也一直为我好来着。”他有些甜蜜地说。
　　“对啊对啊。”
　　“小八，等我走了，你不许再和西秀见面了。”他非常突然地说，把我的手放到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