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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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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韩宝乐坐在车的后座,韩宝乐倒没有刻意地抱着我,不过本人有点晕,靠在他身上一下总是可以的。家琏很专心地开车,偶尔透过后视镜看看我。我们的目光每次在镜子里交流,总是他先移开,因为……他要开车嘛。
“猪猪,”我叫他,“你能不能开个窗,我有点闷。”
家琏正要去按开窗的钮,韩宝乐已经在边上开口了:“你生病了,可能的话,不要吹风好吗?”
他这话一出,家琏就停手了。我朝天翻翻白眼,最近经常只能作无语状。
“小八,”过了一会儿,韩宝乐又好像很随意地开口了,“你们家的房子已经修复好了,文物管理单位也来验收过了。”
我和猪猪飞快地在后视镜里交换了一个眼神。
“哦。”我应了一声。
“哦是什么意思?”韩宝乐居然跟我较真了。
“我得先问问我奶奶。”
韩宝乐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了。
其实我还是有点好奇的。那天在医院里看见韩宝乐从奶奶的休息室里出来。他没有先去看秦茨,而是先去找了奶奶,两人在里面叽里咕噜了什么呢?为什么韩宝乐走出来的时候会一脸冷汗,还跟我说,奶奶血压有点高?
如果他俩曾经为了秦茨的事起过争执,要奶奶再接受韩宝乐有点难吧。即使我可以说人家没有领证,婚礼只是一种形式而已。但我想在奶奶、或者在这个城市里的大多数人看来,秦茨已经宣布了对韩宝乐的所有权了吧。
这个世界真是微妙啊,似乎永远有个表象和真相的问题。想起系里有个老笑话是这样说的:那些伟大的科学家死后在天堂玩捉猫猫。爱因斯坦抓住了牛顿。牛顿气定神闲地看着他说:“不,你没有抓到我。”老爱笑他赖皮,牛顿指指自己脚下一块长宽都是一米的正方形地砖说:“我脚下这是一平方米的方块,我站在上面就是牛顿/平方米,所以你抓住的不是牛顿,你抓住的是帕斯卡。”
对于秦茨那晚在医院里说的话我已经有了新的认识,对她递给我的那些纸条亦然。
虽然当时看不出来,但现在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我的离开迫使韩宝乐终于决定作出选择。当然切肉不离皮,他是舍不得我的。所以秦茨会说:“没有你,就没有我。”看问题不本质难免自寻烦恼了。那天在医院里,秦茨不过是在做着继续维持现状的努力罢了。虽然张大作家说过女人在爱情里可以把自己放得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可有理智而且很能忍的人不到万不得已,谁会这么掏心掏肺的呀?还是深更半夜的,本该无比清醒的时候……
原来,秦茨虽然无法使韩宝乐离开我,但我却能令韩宝乐离开她啊!还记得那天在钱柜秦茨说我暗恋家琏,某人非常紧张的样子。我当时以为他是紧张我会捅破那层窗户纸,竟然不是啊,敢情我才是那个被欺瞒、被哄骗的主儿啊。你们两个这么无聊,对得起你们的智商么?瞧我这三年来劳心劳力的,居然是个除了魏源,没人能比的冤大头啊!
宝爷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明知道我的悟性低微还搞得那么暧昧。就这点破事干吗不早说呢?要不然洒家在三年前就“光荣革命”了。不过佛家一直有告诫我们,要早死早超生。也怪小人我慧根太浅呀。呐,都说了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几何结构了吧,在Au、Cu、Ca和K的原子链中键角约60°的之字形结构(即等边三角形)是最稳定的。这种结构用于固定椅子,也许能保它三十年不倒;但在人际关系中,三年已经够长久了吧。三个人的相处,不管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也是一门学问啊。
想到这里,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怎么会以为,两个点就能确定一个三角形了呢?”
“或许是因为之前那八年你太自得其乐了。”韩宝乐听了,微微一笑,这么说道。
这厮真的有读心术……
我切一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当然是咬得很温柔的,至少比家琏咬我轻多了,但这么温柔,韩宝乐还是低吟了一声。你这不是逼我犯罪吗?我来了,我来了。
一边和韩宝乐“礼尚往来”着,一边想想他说的话其实也没错啊。至少在他这里我没有受过什么大的罪过。虽然有时他对秦茨表现得肉麻一点,但因为太外露了,反而显得有点假。至少他从没当着我的面亲吻过秦茨,也没有搂抱过她——除去秦茨喝醉了自己贴上去的那几次之外。我这些年受过的最大的刺激反而是在家琏这里,当他和徐蓁蓁站在舞台上旁若无人地拥吻的那一刻……
可是话又要说回来了,八年抗战人家再不济,每年都还有新的进展,我们这算什么?八年来都在原地踏步,偶尔还往后退两步?
家琏在后视镜里瞪了我一眼,我终于意识到再和宝爷亲热下去,三个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那个,猪猪乖啊,专心开车哦。
说到“死无葬生之地”,有点浑身发冷,因为想起家琏那句“你如果敢对我始乱终弃,我就杀了你”的彪悍宣言。
这小子不会真的钻牛角尖吧。我有点害怕了,所以默了很久,连宝爷抓着我的手深情凝视都视若无睹了。
到了医院,家琏停好车,就先去挂号了。韩宝乐和我慢了一步,走在后面。
“这是他弄的?”韩宝乐忽然指着我的手腕问我。语气里丝丝透着冷气。
我低头一看,立刻慌了。怪不得他刚研究了好一会儿呢。两个手腕上乌青乌青的,是很明显的绳索绑痕。昨晚家琏兴致高了点,所以花样也多了点……我小心地把两只蹄子缩进衣袖里。
韩宝乐站在夜风里,风吹拂着他柔软的头发,他的眼睛却比夜色更黑,连路灯光都反射不出来。
“那上面本来只有我的痕迹。”他冷冰冰地说。
你的痕迹?我疑惑地看着他,他不会是指那两道伤疤吧……
“这些年,我最怕伤的……就是你的手腕。”他继续道,目光落在远处。
“那些痕迹会退去的呀。”我轻声说,如果你再晚两天来,就看不到了。干吗这么认真呀?不过废话了,不认真那才叫奇怪了。
他不说什么了,紧紧抿着嘴。我偷偷瞄了他几眼,脸色真可怕,他不会想杀了猪猪吧?可是又想起他自己说的,家琏是值得的,那么就不会出尔反尔了吧。
但是,系里私下说说的哦,科学家是不需要道德的。我真对韩宝乐没信心呀。另一方面,艺术家难道就有道德了吗?唉。
“拜托不要那么耿耿于怀啦,谁让你自己放手的呀?现在后悔了,早干吗去了?”
他闻言浑身一震,用一种“蜡炬成灰泪始干”的口吻对我说:“谁让你老拿那种白痴问题来气我的啊?”
“那种问题怎么了?”我也郁闷了,“我干吗不能问问?”
话音刚落,宝爷又黯然神伤了。现在的年轻人,真脆弱啊。他低声道:“你从来不在乎我在想什么,你根本不在乎我。”
“谁,谁说的?”
“就是不在乎,”他依然固执地说,“用了三年时间,我只证明了这一点:我们之间只有习惯,没有默契。”
“呐,小没良心的,我都为你烧成这样了,还这么说我,难道真要我死给你看你才满意?”
“我不要你死给我看,”那家伙居然很委屈地看着我,还用手指点了点我胸口,“我只要你为我打开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