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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7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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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总是在超市里遇见程医生。虽然因为韩宝乐的关系,她开始慢慢接纳我了,但我还是不太愿意和她多说话。这些年最令我耿耿于怀的是,她曾经在我“自杀”后痛心疾首地说:“阿宝会毁在你手里的。”
关于韩宝乐和秦茨交往的事,她在最初阶段是很赞成的。后来不赞成只是因为她不喜欢韩宝乐脚踏两条船的做法。在她看来,就算韩宝乐只和我在一起,也比和我们两个都在一起要强。所以韩宝乐结婚的最大阻力其实不是我,而是他妈妈。
程医生在两米开外朝我点了点头。我只好走过去。她正在挑水果,我看她选了一盒白葡萄、两枚猕猴桃、三个橙子,量都不多,呵呵,家里少了个人,清淡了。
我们随便说些有的没的。程医生问:“阿宝最近有没有联系过你?”我说现在每天都有。她点点头,说:“你们现在这样很好。”我当然要附和她了,老玩暗战哪有前途可言?
“阿宝爸爸的事情你现在也知道了吧。”程医生说,“我没让你奶奶跟你说,我希望阿宝亲口告诉你。”
“哦,他告诉我了。”
她点点头:“你不问他是不会告诉你的。还好你终于问了。”听语气是蛮欣慰的。以前她认为我和韩宝乐不合适的最大借口是:我们两个都没有超越自己去爱对方的觉悟,偏偏又都不能忍受没有对方的人生。当然啦,她的原话不是这么有条理的,还得多亏雪莱兄给她整理了一下。程医生认为我们两个到最后一定会是怨偶,毫无幸福可言。对此我保持沉默,韩宝乐倒是不以为然地说:“不能超越自己去爱对方的情侣多的是,幸福本来就是很相对的问题。没有用对方希望的方式,不代表没有竭尽所能。”
唉,程医生其实挺难伺候的。我一直摸不清她是怎么个人。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有一点惊艳,也因此轻敌了。后来被她打击太多次了,每次都是看在韩宝乐面子上忍了,以后她要是我婆婆,我日子也挺惨的。她唯一可取之处在于,她对我奶奶真不错。
下午我要考试,和程医生又说了几句,就匆匆走了。今天是最后一门考试了,然后我就暂时地解脱了。
我家教授给我介绍了个实习的机会,不过是在北京。他说那所应用光学实验室是全国重点实验室,虽然我去做的还是很基础的工作,但该工作对我的图像分析能力要求比较高,实习结束后我能拿到一张很有含金量的证书。图像分析经验么,多半是以后找工作第一个会被问到的专业技能了。我家教授说你既然那么喜欢核物理,就坚持到底吧,就算以后不去原子能院,进那些能源企业也是很有前途的。
老实说我家教授对我真不错啊,可是这一次我又让他失望了。原因是:两个月的时间太长了。去北京和跟着韩宝乐去英国有什么区别?都是留我奶奶一个人在上海。我如果要实习的话,得在上海实习。
秦茨说,如果我想在上海实习的话,她可以回去问问她父母。我看着她莫测高深的眼睛,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考试一结束,家琏就打电话给我了。这厮等这一天很久了。他知道我最近正在为实习烦恼呢,可是他就是不肯帮忙,隔三岔五地催着我去订机票。用他的话说:“猪猪,我们在罗马结婚只需要一天就够了,酒席什么的都可以省掉了,就为了这个也值得一试啊。”
最近实在是比较烦比较烦,连韦小宝都常常打电话给我。好吧,我理解你要高考了,压力比较大……现在我每周去浦东三次,从八百伴过去的路闭着眼睛也能摸到。
小宝今天很卖力,问了我好几个蛮有水准的问题,我很开心。当年韩宝乐发现我有进步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的心情吧。所以我又附送了小宝三十分钟。走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小宝妈妈一定要留我宵夜。我告诉她,七点之后我就不进食了,她非常遗憾地送我出门,说:“老师你最近瘦了好多,还减肥啊?”
我有点无奈。节食已经成了我的习惯了,我奶奶手艺这么好,我的损失是极大的。可现在我每天都很振作了,不再像韩宝乐刚离开的那个月里那么自暴自弃了。前天视频的时候宝爷也说我瘦了。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我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因为我发现他也瘦了……
今天给小宝上完课后我打算去找找西秀,他上个礼拜就跟我说,有个加拿大的油气集团也许能提供我实习的机会。坐电梯到顶楼,看到门铃就按了下去,反正这层楼都是西秀买下的,不可能按到别人家去的。来开门的是潘小易的老爸潘清。对方看到我也是愣了一愣。西秀你的老丈人在啊,好吧,我会尽量长话短说的。西秀从书房里走出来,精神很好,一见我就说:“小八,实习的事已经搞定了,下个礼拜你去报到就好。”
“地址呢?”
“你等等,我去拿给你。”
我发现潘清和西秀站在一起,居然还高出那么一些,这人大概有一米九,真不像个“长期蹲坑者”啊。
潘清请我坐,他自己也坐在对面的长沙发上看着我。这是我第一次来西秀家呢,免不了东张西望。超过两百平方米的房子,方形和曲线相结合的格局,因为天花板很高,所以用很夸张的顶灯也不显得局促。厅的面积大得有点野豁豁了,没有必要用组合家具,居然是全套的晚清古典家私。西秀虽然是个实用主义者,但这房子的装修明显还是由潘小易做主的。据说“窗台文化”最能反映一个家庭女主人的审美情趣,我看西秀家的窗台(包括窗帘)乍一看很温馨美好,但仔细琢磨个,里三层外三层,就是那个草编的花盆也不是普通的复杂啊。
西秀应该很幸福吧,虽然不知道他以前的家是怎么样的(从没听他说过他父母,这也是一度让我感觉西秀和我很相似的原因),但是现在他有个这么完美的家(偶尔还有丈人来串串门),此人已修成正果了吧。
潘清很客气,没什么大牌导演的架子,看我不说话,就随便聊些拍片的花絮给我听。西秀在书房里叫我的时候,潘清正在说他的某一次蹲坑被发现后的尴尬经历。“米混到粽子堆里,还可以说自己是卧底;我一个拍纪录片的混到那群武警堆里,真不知道该说自己是什么了。”潘清笑道。
我也笑笑,然后站起来去找西秀。
西秀的书房里有很多瓷器,当然我不认为西秀会喜欢收藏这些艺术品,毫无疑问又是潘小易的杰作了。西秀坐在一张足有三米宽的大理石书桌后面,正往电脑里输入着什么。“那家油气集团的资料我已经发到你邮箱里去了,”西秀说,“另外还有些可能有用的资料,正在刻盘,你先等会儿。”
“不急不急。”我在书桌前面的高背真皮转椅里坐了下来,翘起腿等着。书桌上有些凌乱,我看着顺眼了许多,这才符合西秀的风格嘛。
西秀又随手递给我一张信用卡,说是韩宝乐帮他开发某个软件的收入。我接过卡看了一眼,不禁奇怪了:“为什么卡上是我的名字?”
“这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嘛。”西秀轻描淡写地说。
“里面有多少钱?”
“不多,十几万吧。”
我哦了一声,把信用卡收好,目光无序地在他的书桌上扫过。咦,像框边上的小绒布玩具好眼熟哦,有点像我五年前贴在A3后排车窗上的那个神勇小白鼠啊。
“呵呵,就是那个啊,没舍得扔。”西秀见我拿起小白鼠翻看,遂自动解释道。我迷惑地看了看他,他的目光还算温和。我又把小白鼠放了回去,却失手把那个水晶镜框碰翻了。
下意识地向镜框里瞄了一眼,不瞄还好,一瞄我就傻了。本来我以为那镜框里应该是潘小易的照片,或者退一万步说,是韩宝乐、我和西秀三人的合影……但都不是。镜框里是一个我不认识、但一看就明白他是谁的人。照片一角微微有些泛白,可能是长期放在太阳照得到的地方的缘故吧。太肖像的五官,太酷似的神态,一样的年轻,只不过,多了三分刚毅罢了。小白如我,也不会猜到别的地方去。西秀微微有些慌乱地把镜框扶了起来。
“这,这是……韩宝乐的爸爸?”我问。
西秀目光有些闪烁地看着我。当然,不回答也就是回答了。
可是,西秀的书桌上怎么会有韩宝乐老爸的照片呢?一定要摆长辈的照片,也该摆他自己父母的照片吧。
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说笑的声音,好像是潘小易回来了。果然两秒钟后,就听到潘小易在外面叫西秀了。西秀站了起来,让我随便坐一会儿,就走了出去。
我稍微有点无聊,就又拿起那个像框研究起来。原来韩宝乐的爸爸是这样子的,问个好先。不过为什么韩宝乐的房间里一张他老爸的照片都没有,而西秀却明显对着他老爸很多年了?真正是奇哉怪哉。难道西秀和韩宝乐是亲兄弟?可转念一想,不对啊,如果韩宝乐老爸在外头有个私生子的话,程医生还会为了他独身半辈子吗?
像框拿在手里还有点沉,我又把它放回了桌面上。漫无目的地在书房里溜达了一圈,采光太好了,灰白相间的条纹纱帘飘啊飘,有点外科诊所的感觉。房里没什么吸引我注意力的东西。西秀不是个喜欢把镜框挂得满墙都是的人。我又踱了回来,拿起唯一的那个镜框来看,因为是水晶质地的,我下意识地把它对着阳光照了照。咦,这照片后面怎么有字呢?
我费劲地看着,好像还有很多字呢。“你在看什么?”潘小易忽然出现在门口,吓了我一跳,我的手一松,像框掉在大理石书桌上,碎成了两半。
“啊,对不起。”我急忙蹲下去捡那张照片,潘小易却快步走过来,抢在我之前拿走了那张照片。
“七八,你先出去。”潘小易说。
为什么?不就是砸碎了个像框嘛。我和西秀还有话没说完呢。难道你想帮我顶这个黑锅?
这个时候西秀大人也出现在了门口,看到室内的情形脸色一变。潘小易急急忙忙站起来,走过去把那张照片塞进西秀手里。西秀紧紧拽着那张照片,目光却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西秀你不会吧,我打破你的东西又不是第一次了,干嘛这么凶地看着我?
我慢吞吞地扶着桌子站起来,却看到小白鼠身上还飘着一小片纸。看样子像一张报纸,黄黄的,有年头了。你那个镜框里还夹着不少东西呢。我伸手去拿的瞬间,听到潘小易失去冷静的声音说:“不许碰!”
这太失常了。要在平时,你应该知道不想让我碰的话,最好不要说出来。我的好奇心大胜,在潘小易冲过来之前抢先夹过了那张报纸。
然后我只看了两行字,就石化了。不只是我石化了,连要冲过来的潘小易和还站在门口的西秀也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