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Ⅱ》nan20070303

4、三，君子今安在？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生意火暴，小小的厅堂竟然座无虚席，一派乌烟瘴气。服饰各异的人们围坐在矮桌周围高谈阔论，没人打算离开。——据说这附近的官道上出现了拦路抢劫的强盗。

　　客驿老板满脸为难的样子：“没有空位了，非常抱歉，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是否真的没有办法了？”见多识广的吾平丝毫不为所动，从怀中摸出一把钱，一个个的排将开来。
　　“嘿嘿……”见到黄澄澄的铜钱，老板双目放光，慌忙纳入怀中：“本来是没有……不过，嘿嘿…算各位运气好，恰巧有个空位，本是预备右扶风都尉大人宴宾用的，谁知大人另有要事，前刻已经通知说不来了，这边请……”

　　“便是此时才说！”兰让啐了一口，抬脚便走，店家也不以为意。

　　说是上席，只不过是席褥较厚地方较为宽敞而已，价格居然要贵上一倍，简直是明目张胆的讹诈！这都算了，毕竟此时对商人的评价本来就不怎么样，所谓“无奸不商”，“商人重利而轻义”，不赚你钱，还叫什么商人哪？令人郁闷的是明明付了大笔价钱，却没得到应有的享受——晚饭居然只有小米糊加豌豆熬的稀烂的羹，外加酱油烧的大块咸牛肉。

　　“TMMD，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这些东西再过几百年可是做猪食的！”
　　3701哭丧着脸，这种东西实在提不起人的什么胃口，勉强灌了半碗羹，夹了块肉，便再也吃不下去，干脆撂了筷子，装模做样的端着羹盙，两只眼睛四处乱睃。

　　“无赖小子，还不给我出来！”伴随着大声喝吒的声音，一群穿着绛色禅衣，腰上挂着环首刀的大汉走了进来。
　　客驿里统一穿着粗布衣服，形形色色人们的目光一起集中在了门口。

　　“不要紧，不要紧。”老板努力的安抚着重要的客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八成又是那个二流子，此人出了名的无赖，居无定所，四处浪荡，平日斗鸡走马无所不至，一有钱便到酒肆里胡吃海喝，挥霍一空。这次大概不是欠了人家赌债，便是诈赌耍赖被人发现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讨他们的债，与其他人无关，各位大可放心。”说完还向斜方向弩了弩嘴示意。

　　果然，这群人进门后目不斜视，径直将坐在角落里的少年团团围住，独自待在这群彪行大汉中间，仍满不在乎大吃大喝的少年显得越发矮小。他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衣衫褴褛，披在脑后的头发呈现出长期营养不良的黄褐色。

　　众人里为首的男子将手按住刀柄，走到少年跟前：“起身！与我们走一趟。”
　　正聚精会神啃着鸡爪的少年头也不抬：
　　“不去。”

　　“你去是不去！”那首脑似乎动了怒，趋前一步。
　　左右一阵七嘴八舌：“识相点，便乖乖同我们同罢！”
　　“好天大的胆子，居然敢跟我们使诈！”
　　“罗嗦什么，直接捆了他，交给大人发落便是！”
　　“劝你小儿识相点，不然有得苦吃！”
　　“拔刀！”
　　“拔刀！”
　　“拔刀！”
　　一群人蜂拥而上，将少年捆了个结实。

　　“以多胜少算什么好汉，将我放开！”少年仍不服软，捆得如粽子般，脸上却是无比的傲气，“愿赌服输，既然输给我了，便当是我所有，我爱还就还，不爱还就不还，这等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捉拿，与强盗又有什么两样？”
　　人类向来偏向于同情弱者的，客栈里登时响起嗡嗡起哄的声音。

　　都尉中为首那人环顾四周，目光如炬：“何人敢在此胡乱议论？此乃右扶风都尉拿人，人是否该拿，自有右扶风都尉大人决断，如再敢擅自诽谤，危言耸听，就休怪本尉不客气了！”

　　金吾平悄悄碰一碰兰让，两人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做好随时可以撤离的准备。
　　他们倒并不一定就真的是怕了右扶风都尉府，实在是现如今谁人不知，朝廷中最有权势的人是大将军霍光，而邴吉位居大将军长史，也算得是大将军名下排得上号的人物，正是名声见长的时候。他们二人打着府里的名号行走在外，不得不多加一份小心。

　　邋遢少年见那首领一喝下去，四下即刻黯然无声，似乎威胁颇起了点起了作用，心知不妙。干脆向后一仰，居然就这样躺在了席上，口中也不乱骂，郑重其事的一字一句吟起诗来：

　　“约之阁阁，椓之蠹蠹。风雨攸除，鸟鼠攸去，君子攸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