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Ⅱ》nan20070303

3、二，千里不留行

　　数月后。

　　仍是冬天。
　　元凤四年，十一月十一日。
　　卜卦的结果上写着“大吉大利”，可这天对魏相来说，实在不算是个吉利的日子。正午时分，因雪而延迟了几日的处理决定终于到达了：下延尉狱，即日押赴京城。理由冠冕堂皇：领导无方，束下不严。致使属下前首相千秋子洛阳武库令在父亲因罪问斩后，恐遭连坐而连夜潜逃，虽然发现后立即派人追赶，但终因事发突然未能赶及，人犯现在已经到达京城了。

　　武库令在天子脚下联络父亲的旧交故友，哭诉他的冤屈，并声称要告御状——这等于变相的骂朝廷昏庸无能，且无容人之量。掌政的大将军霍光一怒之下，只得拿武库令的上司开刀，做出了以上决定。

　　年仅13的少女，临上车前以悲凉的眼神，回望了满地狼籍的太守府一眼。

　　天未亮时的一场大雪，已将地上凌乱的足印覆盖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了。太守府里空空荡荡，庭院里散落着随意丢弃的东西，被雪勾勒出了轮廓。小雪将停未停，夹着似花非花的雨丝飘洒不定。仅仅在数周之前，这里还是充满温暖及笑声的地方，正是人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使她重新找回了被人宠爱的感觉，那是在成为工具之前几乎被遗忘的记忆。

　　“宣，赶紧上车吧，我们还要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到达平陵呢。”穿着朴素的粗麻衣服的壮汉大声呼喝着，与之相反，他的伴当独自坐在车里，双脚垂出车外，把头挨着车框闭目养神。两个人在主人匆匆离开后被留了下来，为了护送被托付给主人的少女安全到达京城。

　　已经…结束了……
　　抓住车旁垂下的绥，以与年龄不符的敏捷身手跃入车内，3701在心里默默的说。

　　为了替好友分辩，假意称病而偷偷离京的好友邴吉不等雪化天晴便匆匆踏上了归程。时间的确刻不容缓，他必须得赶在押解魏相的囚车到达之前，拜见大将军霍光，乘机的向他求情。其余无关事项当然被毫不犹豫的抛在脑后，包括突如其来“物归原主”的孩子，也只能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乘上太守府仅存的平日用来运送货物的栈车，踏上自己到来这个陌生之地后的初次旅程。

　　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多少还是拜某个好心办了坏事的人所赐。真是闹不明白，难为那个邴吉还是在官场里打混多年的人，遇事也未免太过冲动了吧，听说魏相可能获罪入狱，竟干出煽动士兵聚众请愿的事来，这哪里是救人，分明只能恶化事态！！将头倚在木工粗糙的车輢上，3701一边假装闭目养神，一边在内心思索。这也怪自己，计划莆一开始便出了不小的纰漏：虽然如预定般与邴吉碰了头，可因为自身的原因却被送到了魏相那里，好不容易取得了那家人的信任，也获得同意将自己交回邴吉那里，原本预想是舒适的乘坐着大将军长史的辎车，观赏着风景，悠闲的以半个家子的身份跟随主翁一道前去长安的，还可以顺道汲取不少有益的消息，可现在，由于魏相入狱，害得她如同包袱般被人丢来丢去，起程的时间也比预计得晚上许多。

　　宽面身短的车夫吆喝着将栈车催上官道，车轮不小心碾过被雪覆盖的一堆乱石，剧烈颠簸起来，坐在车里3701震得好几次脑袋撞上车顶，古起老大个包，只得坐正了，死死扶住四周，再也不敢假装睡着。

　　不知道还赶不赶得及？皱紧眉头，小女孩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自河南到京城长安的距离不是很远，直接路程大概也就几百公里左右，如果拥有现代设备，比如超音速车或者亚光速飞行器，从A到B至多不过花费几十秒钟而已。可在距离现代科技异常遥远的几千年前，车马仅仅依靠人、马或类似牲畜作为动力拉动，效率异常低下，健壮的男人骑马快跑的话整个行程也大约需要7-8天左右，如果是坐车，再加上行客中有老弱幼小的话，需要的时间就更长了，慢得话甚至得耗费10几天。

　　不必要地方的浪费实在是太多了！一想到这些，3701顿时觉得十分烦躁。连续几日几夜除了下车吃饭，和夜间数个时辰的歇息外，就一直在车上颠簸，全身的骨头架子都要颠散了。不行！再这样下去，她非得坐出痔疮不可，3701转过身掀开帘门：“吾平大叔，这里离长安还有多远，应该快到了罢？”

　　吾平是赶车人金胜的字，他是邴家的家奴，自祖父那一辈不幸卷入了八王之乱后就全家成为了邴氏的奴隶，父亲是邴吉的专用车夫，他理所当然的从小便生长在马棚，对车马的驾御可以说是得心应手。现在他正在车前箕踞而坐，一手笼在身上，一手执鞭，两眼盯着前方。车厢里的兰让代替他应道：“快了，不出意外的话，过了这段，明日便可进入京兆尹内，三日内可到达京城。你饿了吧，前面不远便有集镇，我们今日便在那里下榻了。”

　　“哦。”比起同时代的大多数人，他们的速度可以说的上是快的了——她这样自我安慰着，眯起眼睛箕踞在摇晃的车厢里，开始考虑起另一个更加头痛的问题：今天的晚饭吃什么？

　　市镇在日落时分终于到达了，这里位于弘农郡与京兆尹的交界处，算是交通要道，却并不繁华，大约数百户居住的镇子只有一家提供饭食的馆驿。

　　有人迎上来帮助安置好车与马匹，3701等人早已饿了，匆匆忙忙踏入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