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原形是灯

6、【六】暧昧

　　总之许真和陶然就这么“突然”地熟了起来。

　　许真发现因为失恋而变得空出来的时间又被填满，不，其实在失恋之前，她也算不得忙。

　　忙的是陈哲，没有太多时间陪她，甚至没有太多时间照顾自己。许真发现自己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想起陈哲或林城，哪怕和陶然随口说句什么，也常常让她不自在与他们对比。好在这样的对比很轻很浅——毕竟陶然只是个话搭子，或者说，用一个新兴的词：男闺蜜。不需要考虑未来合不合拍，不需要将彼此的情史交待或介怀，因为不是为了恋爱，只是为了陪伴，这种关系有点怪，却又让人很自在。

　　但他们也确实是在暧昧的。许真仿佛又吃到了青涩时代的小苹果，清甜的汁液还带了点酸，泯在唇齿之间却还有回甘。陶然有大把的时间陪她，不止是陪，还是哄，甚至有点宠。他像是知道她为什么而来，对这份突然的情感一点都不意外，可他们谁也没有说。这不应该是个心照不宣的问题，却在他们当中变成了一个会心一笑的瞬间。许真没有问，只要陶然单身，有什么不可以呢？她想。也许陶然也只是孤单寂寞而已。

　　也许是因为陶然的年纪，也许是因为许真的故意，在陶然面前，许真有时会茫然地迷失自己的年龄，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逐渐模糊了女人和女孩的概念。当许真有女孩的娇蛮，陶然叫她孩子，她恼陶然把她当孩子时，他就说，我不把你当孩子，是把你当女孩子。可当许真又换上了女人的刁难，嗔他：我是女人哪！他就说，女人女孩，不都是要宠的嘛。她突然就没话说，但又因为陶然这份乐意哄她的心，让她有些欢喜，有些自得起来。

　　许真迫切地想找涵湘喝杯咖啡，说说陶然，说说她自己，还有，说说这个周六。

　　涵湘搭了几个朋友用积蓄开了一间房屋租赁，专供外国人喜欢的高端公寓，这几日挑店址审房源，每天忙得跳脚，睡觉时间永远不超过五个小时。好在要约涵湘倒也不是天方夜谭，一个电话一个名字，涵湘马上就到。

　　这个名字当然不是许真的，却是林城的。

　　虽然林城和涵湘从未见过，但涵湘对林城有种天生的好感——确切说来，是对许真口中的林城，有种莫名亲近感。涵湘总是说林城和她很像，所以从来就大大咧咧地表示着对他的欣赏。在林城单身的时候，许真甚至开玩笑把她介绍给他，可涵湘又说，太相似的人注定没什么好结果。许真当时还和陈哲在一起，她觉得她和陈哲也挺像，未免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吉利，可没想到最后还真是一语成谶，从此再也不提。

　　“林城和宁朦要订婚。”许真咬着吐司片，竭力假装漫不经心。

　　涵湘知道许真有“人前必须装到死”的习惯，虽然明知道她脸上风云不动心里百转千回的德行，倒也很好心地没有揭穿。“至少他还来约你。”

　　“因为对他来说我什么都不是，当然不必考虑我的感受。”许真酸溜溜冒出一句，“可我又没骨气，他叫我去，我肯定会去。”

　　“带伴不？”涵湘凑近了她笑，“带你的白开水去？”

　　“……开玩笑。”许真想也没想就否决了，“怎么可能带他去？林城订婚，家里大人都会来的，我刚跟家里人说了单身，张罗相亲是少不了的，带陶然去干嘛？”

　　“真从没考虑过人家？”涵湘好像不信。

　　“三十二岁，死宅，无房无车无存款，跟爸妈一起住，不会也不喜欢做家务，唯一的优点就是嘴甜长得帅，拿来打发时间就算了，我真考虑他，我傻啊？”

　　“你要真有这觉悟我就放心了。”涵湘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那你怎么说，一个人去看人家小两口卿卿我我？”

　　“你说我当时为什么要答应呢？悔得我肠子都青了。”

　　“没用，你还是会去的。你要真不想去，随便找个理由不就打发了？哪怕现在过去说你得加班你得出差你得去同事婚礼也来得及啊，说白了你就是还是想去。”涵湘干脆的回答让许真觉得和她争论不出什么结果，这样的争论也半点意义都没有。“你要是真想要个实际行动，还不如马上去挑条小礼服裙。”

　　许真携着涵湘慢吞吞地在挂着一堆昂贵标签的衣架间穿行，涵湘抽了张金卡出来，让许真慢慢挑仔细挑，挑中哪条直接包。许真看着今年大热的裸色裙却一件都不敢试，最终拿在手上的还是黑色经典款，不露胸不露背，涵湘直咋舌。“你是不是女人啊……我看你恨不得把腿也裹起来。”

　　许真不无忧愁地看着她，“可我胖。”

　　许真举着裙子躲进了试衣间，对着镜子换上了裙子。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突然在想，离开一段爱情，其实好像减肥。女人都在喊减肥，有一种人嘴上称自己胖，其实心里觉得自己是标准体重根本不需要减肥，喊着减肥只是为了随大流，顺便炫耀自己吃不胖，对这类人来说，失恋不算什么，反而失恋变成添加女人魅力的工具；还有一种人，每天把减肥当成一句口号，喊一遍就获得一次心理安慰，多说一句就能轻一公斤，到头来还是要继续胖下去。

　　林城给许真带来的情伤就像肚子上那团肥肉，来得容易去得艰难，有时候你觉得没什么，有时候却让人打心眼里觉得很受伤。

　　许真想包那条黑裙子走人，涵湘却不肯，“你不想跟新娘抢风头我可以理解，不过也不必把自己裹得跟个寡妇一样吧？浑身散发霉掉的气场难道很开心？试试这个。”她手上拿着一条一字肩礼服裙，缎面配薄纱，复古的绑带束腰设计，一看就相当显身材。

　　涵湘不怀好意地笑。“再去挑套内衣，今天你买衣服的钱我包了！”